541:此情可待:引他現身(6000)


    陳向學的短信讓阿雅失眠到很晚。


    第二天上課,階梯教室裏,阿雅先入座的,大學生上課懶散不排座,階梯教室又很寬敞,常常前後左右都沒人,阿雅挑這個偏高的位置,是想靜靜。


    她有些走神,課到一半發現左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下了關小淩。


    這些天,阿雅表麵上和關小淩並無交集,和與其他同學的疏淡關係一樣。


    下課後,關小淩大咧咧地叫住阿雅:“何阿雅是吧?陳老師說了,你和我的課題有兩處相似之處,讓我們去一趟辦公室談一談,看是你抄我的還是我抄你的。”


    周圍看熱鬧的幾個同學投來目光。


    阿雅懂關小淩的意思,配合著,小臉微僵:“我是獨立完成的。”


    “我難道就不是獨立完成的?那行,走老師那辯解去啊。”關小淩冷笑。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下樓。


    到了教學樓後麵的樹下,關小淩慢慢緩下腳步。


    阿雅則加快,追上去,低聲道:“陳老師昨天給我發了短信。”


    “恩,三人會議!”關小淩打了個響指,神情有些振奮:“第一次小分隊會議呢,看來要開始進入正題了!”


    阿雅沒說話。


    關小淩邊走邊挑眼看著微微低頭的阿雅,她觀察了一些天,發現這個何阿雅好內向的,文靜沉默,學習倒是很認真。


    長得麽,纖細清瘦,膚白勝雪,尤其那雙眼睛,清透如鹿,睜大了些看人時,裏麵好像盛滿了水,汪汪的,可又似乎靦腆羞怯,引得人想擒住了那畔清泉瞧個仔細,有種說不出的味道,的確是挺招大老爺們偏愛的那類,素淨柔玉型美人。


    關小淩和陳向學交流過,也知道一二的。


    此時拍了拍阿雅的小肩,“席城這個大惡人,你怎麽看?”


    阿雅沒明白。


    “席城,我可是隨組裏聽說這個名字至少六年了,這次我終於有機會來香港當臥底,老實說對這個男人充滿了好奇,聽說長得賊俊?”


    “賊?”


    關小淩噗嗤,“用你們的話就是超迷人的意思,喂,是不是特別英俊?我在夜總會也快一個月了,還沒見到真身!”


    想起那人,阿雅恍惚,英俊麽,自然是極俊的。


    快到圖書館門口,關小淩也收起玩笑,瞥向阿雅:“陳隊說你的現在所處的位置,敏/感。你……”


    欲言又止,阿雅卻看懂了關小淩認真起來的眼神裏,是什麽意思。


    兩人進了辦公室,這次會議,果然,針對的也多是阿雅。


    陳向學先分析了現在的整體局勢,他們這邊的人在香港的暗線布局,再傳達了上麵的指令。


    稍後,就是和阿雅的單獨談話。


    關小淩給阿雅一個保重的眼神,先出去了。


    “陳老師,”阿雅轉身。


    “昨天的短信你看了嗎?”


    “看了。”


    陳向學點點頭,轉過電腦屏幕,摁動鼠標,幾張照片和資料就顯示出來:“機會差不多要來了,可靠消息,席城這次會搞一場大的,金三角那邊換了老大,他們的貨品通道會重新調整,幾方麵的重要頭頭會在近幾個月的時間裏聚攏,一旦聚攏自然有很大的交易。我們派去日本的探員也說,城野三木郎和山口那邊有過來往,城野是不是席城這邊的人,很快就可以確定。”


    阿雅的視線看著電腦,她知道陳向學的目光在自己臉上。


    她緩緩抬頭,陳向學也直接,“阿雅,這一周多的時間我有感覺,你似乎有些掙紮。”


    阿雅細弱的眉心,突突地一跳。


    陳向學雙臂壓著桌麵,朝她靠近,“你是離席城最近的人,當臥底天衣無縫,我們很需要你,但也不是不尊重你,你若做了不迴頭的打算我們也不會強綁你,隻是席城這個人,心狠手辣,冷酷無情,他所謀也是傷天害理,你呆在他的身邊不會有善終結果。”


    阿雅的表情很木,嗓音細顫,“我知道,我知道……我爹地就是他……”


    “你一個女孩子,手柔心弱,我知道你需要勇氣,也知道你曾經反抗過,他給你了不少殘酷的懲罰,利用你身邊的人命來威脅你服從,我傳達一句我上司的原話,你需要審時度勢,該依靠正義的時候依靠正義,迷心喪誌不可取,你的順從會助長他的變本加厲,你以後的路越來越窄,直到求生不得啊,阿雅。”


    求生不得?


    阿雅麵如白紙,這四個字她已經體會過,深深地體會過。


    簡軒儀的重傷住院,清夢在醫院被綁走,聯考前的晚上……


    這些都證明著,他不是人。這些恥辱痛苦,也清晰徹骨。


    可是……昨天,阿雅卻又看到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麵。


    恍惚地走出圖書館,陳向學的話在耳邊:“你盡快做一個正確的決定,阿雅。”


    阿雅站在樹下,零星的一點可憐日光被樹葉打得稀碎,她抬頭發呆地看了許久,忽而扯起嘴角,煩惱什麽呢?還不夠明朗嗎?


    你為他神傷,起了彷徨,迷了心智,他能給你的,最多也不過像這樹葉割碎的日光,零星的一點點,還要和那些女人分。


    想起昨天奇葩的場景,二十多個晴人和大房麵對麵,阿雅忍不住嗤笑出聲。


    那就是他奢靡的私生活,放/蕩不羈的人生,你把兒女情長寄望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父仇和兒女情長,在做可笑的衡量?


    爹地的音容笑貌,爹地最後躺在醫院陳屍間的樣子……


    巨大的痛苦從心底深處嘶嘶冒上來,仿佛刀刃寸寸割開了五髒六腑,割開了她這些天迷惘的羞恥臉孔。


    阿雅猛地轉身,朝來時的路跑迴去,心裏悲涼又沉靜地告訴自己,花花世界,一個成熟男人的二三挑/弄,你若糊塗,便再無藥可救。


    ……**……


    一旦做了決定,多餘的胡思亂想暫且也沒了。


    席城沒有出現,想必氣不會那麽容易消。


    相對於大娘的歎息連連,阿雅淡然許多,一切的不平靜都在心裏。


    她抗拒他的出現需索,但眼下,遲早是要向他低頭的。


    陳向學那邊沒下明確指令之前,阿雅都在貪圖每日的浮生安逸。


    過了兩三天,再有校外課程,阿雅便按耐不住,私下跟班導磨了許久,拿迴了上課卡。


    其實,之前阿雅也求過情,班導何曾理會?


    有些事便也明了了。


    之前她斷定,剝奪她校外課的權利是他的冷酷懲罰,如今再迴頭看,阿雅想起了那天出校外就被張韻玲的人蠻橫劫走,後來平安返迴,又見到阿威的小跟班轉身打電話……


    阿雅迴神,打住思緒,再往下想不過憑添糾結。


    已經做了選擇。


    時間轉眼過去一周。


    下午的最後一節為校外課,地點在市中段最大的圖書城,班長交代了作業,詢問哪些同學不坐校車返迴?


    阿雅舉了手。


    那邊關小淩也舉了手,她自然是因為要去ck夜總會。


    阿雅低頭翻出手機,給關小淩發了條短信:“夜晚八點左右,注意手機消息,我去找你。”


    關小淩立刻疑惑地看過來。


    阿雅手指點出短信界麵,短信自動刪除,如同今早陳向學發來的一樣。


    陳向學催她了。


    微微籲口氣,阿雅頭疼,計謀一個個,都首先被自己嘲笑地淘汰,今晚,也是惡膽向邊生,不知死活一迴吧。


    同學們三三倆倆離開圖書城,阿雅隨在其中,看了下手表,六點過十分,還有兩個小時要在街上晃蕩。


    司機吳師傅自然奪命連環call過來,後來又有小洋樓座機打來的,大娘也擔心無疑。


    阿雅狠狠心,一個都沒接。


    街市熱鬧,她在報刊亭買了份報紙找散零錢,就去kfc點了杯飲料,靜坐等待。


    閑得無聊翻開報紙瀏覽,第三版的右下角,阿雅看到一則花邊:界內爆料,櫻井鈴子慘遭雪藏且下落不明……


    阿雅的瞳仁微微一定,跟著往下看,新聞卻並沒有細說,隻說櫻井鈴子的經紀人不予以正麵迴應失蹤傳聞。


    難道真的如那些女人猜測,有去無迴?


    那個看著像席城長輩的老爺爺,張韻玲也敬畏十分,他當時說:威脅到阿城安慰的妖魔鬼怪,絕不放過!


    阿雅覺得毛骨悚然,思緒卻又沉浮不定,隱隱有個猜測,他迂迴這麽多道,其實主要不是防張韻玲,是怕那個他也悖逆不了的老爺爺?


    如果是這樣,那他想護著她的心思,怕不止阿雅昨天猜測的那一點點。


    手中的報紙放在一邊,阿雅靠向椅座,心裏微微地又亂了。


    呆愣一陣,手機響動報時,阿雅大喝一口飲料,強自收斂心神,走出快餐廳,路邊攔下計程車。


    ……**……


    夜晚八點的ck夜總會,漸漸地開始熱鬧。


    阿雅到後給關小淩發了短信,收到迴信,她繞到左側,等待片刻,一扇不起眼的門就從裏麵打開。


    “何阿雅,你是要搞什麽?”


    阿雅看一眼關小淩風情款款的短裙大卷發:“你今天是在大堂工作嗎?”


    提起這份‘工作’,關小淩翻個白眼,“我這種剛進來的小蝦米又不是頂姿色,媽媽桑那裏不重視的,好一點的包間我暫時還進不去,這就意味著重要人物我接觸不到,煩死了,這兩天正在犧牲姿色討好那個勇哥,想辦法進一些包廂。”


    阿雅牽她的手,一同走進去,笑了,“那正好,你今天先別往包間擠。”


    “喂?”


    “帶我去大堂。”


    “喂!”


    路上,阿雅把陳向學的短信交代了,也一同交代了自己的心裏的主意。


    關小淩瞪大眼,想了想又覺得不妥,“還是別了,目的達不成還把你我砸進去了怎麽辦?我可不想現在就暴露,而且你弱不禁風的,你怎麽想出的這莽撞主意?還有啊,我聽那幫小姐們說,那人今天……”


    轉個身,關小淩要阻止都來不及,那道纖細身影已經去了酒吧大堂裏。


    “……”


    酒吧在夜總會一層正中間的廳,人漸漸地多了,音樂和燈光都炫了起來。


    阿雅渾身不自在,強自鎮定,然後關小淩過來拽住她,鄙視地看了她一眼,把她帶到吧台,跟酒保討好地笑:“賽哥,這是我的朋友,麻煩你給個位置讓她呆一下,看著點。”


    酒保盯了眼阿雅,學生樣子,皺眉:“山茶你怎麽迴事,不怕媽媽桑罵你,而且這……成年沒有?”


    “瞎講啦,是我同學!拜托賽哥了。”


    “行了行了,今晚酒水提成給我一張票子。”


    “好好好。”關小淩從酒保手裏端過托盤,走的時候,阿雅拽了拽她胳膊,清靈的眼神看過來。


    關小淩不耐煩地點點頭。


    阿雅的視線跟隨過去,關小淩挑了一桌全是男客人,熱情的推銷酒水。


    男客人拉她坐下,她拘謹唯喏地坐下了,繼續推酒,客人見她姿色,手臂搭過來,虛撫在關小淩的腰間,命令她先喝。


    關小淩不肯,同時扯開客人的手想要起身,被客人強行按下去,關小淩再掙紮就挨了一巴掌,哭聲傳來。


    正好時機,阿雅拎起吧台上一杯酒,不做他想迅速跑過去,罩著男客人的頭頂潑下。


    場麵安靜幾秒,旁邊桌的客人也看過來。


    阿雅托起關小淩準備跑,但顯然不可能,三個大男人同時起身截住去路。


    “你們別碰她,讓開!”阿雅聲音發顫,擋在關小淩前麵。


    “喲,脾氣不小,我看看這張臉長得怎麽樣?”調笑聲起,阿雅的下巴被捏住。


    她張嘴就咬,不意外地劈頭蓋臉挨了重重一巴掌,倒在地上。


    關小淩上前就和客人拚,阿雅也迅速站起來,衝上去。


    場麵頓時混亂,經理聞訊趕來時,兩個女孩子被欺負地摔在地上,臉上不同程度地掛彩,身形顫抖著哭哭啼啼,想是被嚇慘了。


    經理低頭去扶,阿雅這時揚起臉龐,經理看清小姑娘的五官,登時一愣:“何……”


    經理臉色微變,想了想,頭疼的拿出手機,走到一邊打電話:“左哥嗎?蘭桂坊這邊的場子出了點事,是……我在處理了!不過,被打的是何小姐……”


    阿雅疼的眼睛睜不開,流了點血,無暇顧及,隻盯著經理打電話的背影。


    經理白著臉連連點頭一陣,轉過身,阿雅迅速垂下眼睛,身形搖晃模樣淒慘。


    “哎喲……”經理趕緊地過來扶住,“何小姐,快快,我送您去醫院。”


    阿雅配合地被扶著走出去,耐下性子,路上才裝作不經意地說:“經理,很抱歉,我是來找我同學的,他在你這裏打工,給你添麻煩了嗎?我剛才看見你打電話,是通知了誰?”


    “左龍堂主,唉,這事兒也瞞不過去,何小姐您是城哥的人,你在場子裏被客人刁難挨打,城哥恐怕在來的路上了。”


    阿雅這才安心地躺到急診室的病床上,咬牙,仍由醫生給額頭上的傷口消毒。


    可是等來等去,急診室的門口也沒來人,傷口都處理好了,阿雅和關小淩隨同經理出來醫院。


    “喂,怎麽還不見人?”


    阿雅輕輕牽住關小淩的手,臉上也掛不住:“受傷了,別撞了。”


    “我看,你在那位眼裏估計也不頂事兒,都打出血了,他也沒來看一眼,如傳言那般勾冷血無情,你計劃失敗!”


    關小淩搖搖頭,扼腕歎息:“我還想說借此機會能見見真身呢,這不才配合你演一場戲,都泡湯了。”


    阿雅不到南牆不死心,找了個借口迴到夜總會。


    得知的消息卻讓她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席城來是來了,在她往醫院去的這段時間裏,來了夜總會,過了眼賬目喝了杯茶,順便帶走了那三個男客人。


    沒問她傷情,車也沒往醫院那個方向打一下轉。


    如關小淩所言,來酒吧起衝突讓自己受傷,從而引他現身的計劃,慘敗。


    ……**……


    距離夜總會一個街區的某幢公寓18層,白牆的毛坯房內,噩慘的叫聲接連嚎過數十聲,再無動靜。


    空氣中的血腥味太重,阿威皺了皺眉,與左龍對視,均不敢上前一步。


    月光透下的黑暗裏,男人深戾的獸氣伴隨著優雅的唿吸聲,一聲一聲,發沉。


    長腿從倒地的頭顱上移開,阿威端過來一盆水,他緩慢清洗雙手,瞧著水裏暈開的紅色,懶散地開腔:“來根煙。”


    左龍點燃了遞過去,潮濕的手指夾住香煙,他走到窗邊,月灑下來,身形修拔如竹,奈何霸戾之氣太重。


    阿威和左龍把三個命去大半的人抬到外麵。


    “阿龍……”阿威擰住眉頭,“這不正常,城哥從來不動這樣的手。”


    那小豆芽又沒缺斤短兩,為女人動手,是很忌諱的。


    左龍沒講話,但也皺了眉,城哥幾時幹過這種掉檔次的事兒?從不是沒理智的人,今晚押了這三個人過來,不讓他和阿威動一下,他一聲不吭親自來,這意味了些什麽?


    左龍心裏煩憂,走進去時,窗邊傳來冷冷的聲音:“打個電話問問,滾迴山腰了沒有。”


    左龍立刻打電話,電話裏說的內容,席城也都聽見了。


    阿威抬頭,作戲謔地問:“城哥不迴山腰看看,指不定在哭呢。”


    哭?


    他眯眼撚了煙,麵無表情舔動薄唇。小毛丫頭,初出茅驢,都不夠他看的。不過,該死的,就算是笨拙如此的勾/引,他不也心癢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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