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何敬國就去旺角拿人。


    迴到家中是十一點。


    其實大晚上出去辦案,把阿雅放在家裏他不放心,不過這條巷子有三家都是警署的人,多少會幫忙看著。


    歹人們,知道這一帶警官住宅多,也不會往這邊來。


    阿雅是洗了澡,溫習了書,特地在等爹地的溲。


    何敬國脫下汗涔涔的警服,去洗澡出來,阿雅端好了一杯涼茶。


    老爸咕咚咕咚喝了,暢快寫在臉上,佯怒,“怎麽還不睡?明年聯考了,你的目標還是不是中文大學?”


    “爹地,下午那個人,你是不是經常找他幫忙破案?恧”


    何敬國把衣服扔進洗衣機,“阿城又不是偵探,找他破什麽案子,你這麽不相信爹地的實力?”


    “可我吃飯時聽到你們說旺角前個月那起事件……”


    “阿雅,該睡了。”何敬國這時露出稍嚴厲的一麵。


    女兒的世界純真就好,何敬國其實挺後悔做警司的,當年為了娶到阿雅媽媽,是投嶽父所好。


    香港雖說迴歸,法律也健全,殖民時代留下來的東西,豈是十幾年能夠洗幹淨的。


    這裏繁華,這裏也亂。


    妻子去世早,他也曾想過這不上不下的職位,有朝一日遇險,他的阿雅怎麽辦?


    瘦瘦弱弱,幹幹淨淨的孩子。


    “爹地你請很多朋友來家裏做客過,我都喜歡叔叔伯伯們,”阿雅想了想,如此說道,“可是今天下午這個人,他不像是好人。”


    阿雅想起那雙總是微微眯起,波瀾不驚的深邃眼眸。


    那個男人身上好大一股子邪氣。


    何敬國望她,“小小年紀,那你說說什麽是好人,什麽又是壞人?”


    “總之,好人不是他那個樣子。”阿雅辯駁道。


    “你啊,”何敬國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知道你擔心你爹地,爹地四十的人了,正常交際你還是可以放心嘛。”


    “阿城,我認識也有四五年了,小子年輕有為,不光有膽識,還有非一般的睿智腦子,不然坐得穩現在這個位置?他難得肯聽我的話,和我打交道,阿雅,你現在小,女子也不用懂這個道理,爹地告訴你,這世界上真真假假,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爹地接觸席城這個人,是爹地看得出來,不論他外在是豺狼虎豹,有多狠,他本質上不是大奸大惡之人。爹地現在人微言輕,等爹地有了一定的官位,爹地想勸他改邪歸正,他要是走正途,前途不比現在差。”


    阿雅猜見幾分,卻還是驚住,“爹地,他是大佬嗎?”


    何敬國沒有迴答這個問題。


    “你席叔叔現在做的生意挺大,你可以把他看成一個生意人。”


    “爹地呀……”


    “操心鬼,快睡覺,明天早晨我五點出警,你錯過我的車,一準遲到。”


    阿雅迴屋,對著媽咪的照片呆坐一會兒,心事重重。


    不過女孩子的心事來得快去的也快,畢竟還不是大人,分擔能力有限。


    阿雅擔心爹地,這是一直有的一種情結,爹地的職業特殊,一旦哪裏發生了案子,爹地衝在最前麵。


    一晃兩個多月過去。


    很寧靜的兩個月,何敬國管轄的幾個區很是太平,他因此也得空,與女兒相伴的時間多了。


    但對阿雅來說,這是聯考前一年,她青春人生的灰暗時光。


    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懵懂不懂,也會想著默默地關注一個人,喜歡一個人了。


    阿雅不知道喜歡到底是什麽。


    她發現自己經過操場,總會多看那道身影兩眼,誰在人群中叫了他的名字,她也迴過頭,下課時間去洗手間,經過他的班,那一段,她總是假裝和同學說話,假裝很忙,餘光卻朝窗戶裏看。


    那個男孩是六班的班長,叫做簡軒儀。


    阿雅就是覺得他笑起來,很大方,身上幹幹淨淨的。


    阿雅很服他,成績好,可又是不愛讀書的樣子,是班長,卻又三不五時被老師罰站在教室外麵。


    他有時還不穿校服。


    聽說他家世很好。


    驕傲也不掩飾的一個男孩子。


    唯一的一次接觸,是中四有一次體育課,她生理期,跑了八百米迴教室,暈在後門。


    當時簡軒儀正好逃課,經過,把她弄迴了座位上,轉頭走掉都沒有交流。


    阿雅痛得落淚,肩上有人拍她。


    她抬頭,男孩笑得皓齒潔白的模樣,遞過來一個塑料瓶子,裏麵是熱水。


    他說,“你捂住。”


    阿雅呆的講不出話,臉紅如血。


    他轉身,單肩挎著書包,同學叫他,跑得飛快。


    後來在麵對麵經過,他顯然就不記得她是誰了。


    一個月前的一天,簡軒儀居然找了她。


    阿雅那時候聽得見心跳的聲音,懵懵的,看著他遞上來一盒巧克力,他微笑時的樣子很禮貌,帶著一點點狡黠,說道:“同學,我注意你很久了。”


    阿雅吃驚,呆瓜地一動不動。


    他卻又說,“你是孫清夢的好朋友吧,麻煩你了,這是法國的巧克力,聽說孫清夢愛吃這個牌子,裏麵有我寫的卡片。”


    阿雅靜靜地,她膚色白,所以臉蒼白了一下也看不出來。


    最後,她老好人的笑了笑,恬恬靜靜,“恩,我會帶到。”


    簡軒儀朝她敬了個禮,那天也沒穿校服,書包一個肩挎著,還戴著一頂棒球帽,左耳朵耳骨上麵有個耳釘。


    這樣一個男孩,每次月考都是第一,不可思議。


    阿雅把巧克力和愛意老老實實傳達給孫清夢了。


    可惜這家夥不屑一顧,“簡軒儀?那個爛人好會把妞好不,笨阿雅,也就你答應當傳話筒!”


    她不做聲,聽好朋友叫他爛人,心想她看到的怎麽不是?


    從孫清夢高調拒絕簡軒儀的表白開始,簡軒儀就來勁了,每天早晨一份早餐,打聽了孫清夢的喜好,風雨無阻。


    阿雅羨慕。


    一開始也小小失落過,不過她很想得明白的,孫清夢是大美女,性格又爽朗,簡軒儀還是和她在一起比較搭。


    阿雅性子隨和,也很少過分執著,這事兒竟漸漸習慣起來。


    還時不時替孫清夢去接簡軒儀的早餐,當個小跑腿。


    ……**……


    席城難得迴大宅。


    三十二歲,夜夜笙歌。


    張韻玲的閨房空置五年,起先怨氣使過,後來察覺無用,她完全對付不了這個男人。


    帶著兒子,在大宅裏倒也‘安分守己’幾年。


    大宅是一個建築群落,祖屋數十,親近的宗係,堂主們都住在這裏,安防嚴謹,很是安全。


    張成峰那時還沒搬到淺水灣,每月十五,席城得迴來。


    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晨離開。


    他的一棟房在正中間,往前走,要經過幾個部下的房子。


    有蛐蛐聲叫住了他。


    席城落在襯衫袖口的視線抬起,蹙眉看了過去,便笑了。


    很快那屋子裏響起簡霆雲的暴喝聲:“臭小子!禁足呢,你往哪兒跑,斷了你的腿媽的!”


    “席叔兒!”那孩子急急地叫。


    席城揉了下眉,走過去,“你又惹你老子生氣了?”


    “甭管,簡霆雲生理期到了,席叔,我打聽了,你今天沒事兒哈,幫個忙唄,你車繞一下,經過九中,派人把早餐送給我正在追的一個女孩子,特別重要,拜托席叔,還有一天就一個月了,斷了我就顯得誠意不足了!”


    席城看著這小子稚嫩的一張臉。


    “這上麵有電話,不勞煩您,您叫左龍下車給一下就成!”


    “你毛長齊沒有?”男人漫不經意地開腔。


    簡軒儀俊臉薄紅,臉皮也厚,眾人嗤笑,他就說,“我可聽說席叔在我這個年紀,把當年張老虎最小的青婦給幹了,那女人三十有了吧,還護著你逃了把張老虎氣的血栓,你那年紀能使迷魂藥,我這年紀追個女孩子怎麽了……”


    左龍看老大臉色,踢過來一腳。


    席城敲了敲屋門,簡霆雲得信,跑過來揪住毛小子的頭發,往屋子裏扯,藤條就上去了。


    一陣慘叫。


    左龍看向他,“城哥,這餐盒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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