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熱烈,秦穆之一臉關公的站著。


    胸腔裏鬼使神差般,聽得那聲音越多,竟越是忐忑,執行任務也不過如此,稍微地屏住了唿吸。


    這種聲響上,這種地方,他難免嗓子眼有些不對。


    思緒難靜,腦海裏幾分混沌,閃過的,竟是樓下那還沒上來的女人。


    初到成林,在公寓式酒店她的房間裏,看到她剛從浴出來的樣子溲。


    那個樣子,腦海裏翻過來複過去,長發滴水,一眼一態,嬌蠻冷豔……


    這種一時不受控的魔怔感覺他熟悉,自從認識她以後,幾次有過。


    他仰頭,麵部線條冷硬十分,便有些鄙夷自己,三十好幾了,你也不是沒見識過女人剝落後的樣子,那女人有什麽不一樣值得你一再迴味恧?


    一時心煩氣躁,樓下傳來聲響。


    秦穆之醒神,濃黑的眉目擰緊,木頭腦袋一時快速轉動。


    隔壁顯然正在酣處,瓷磚的樓梯腳步聲愈發近了。


    秦穆之黑沉下臉,眼見女人的腦袋從樓梯口露上來了。


    長腿一步跨到隔壁房門前,他是打算踹開進去給這對嚴重妨礙公共秩序的男女一個狠狠警告的。


    將將抬腳,樓梯那邊女人的五音不全的歌聲:“風中風中,心裏冷風,吹散了夢……”


    跟著原唱唱的陶醉,抬頭瞧見他,誒?了一聲,“你怎麽站在別人的房門前?”


    秦穆之臉孔一僵,聽得門裏男女的動作一頓,許是聽見席子琳的大嗓門,他咳嗽一聲立刻迴到自己門前。


    席子琳跳上來,閃了閃手裏的東西,“阿伯太好了,不但煮鍋借給我,還順便贈送了兩根小蔥,拌麵醬!還有這個放磁帶的錄音機,好老了款式,我小學時超級流行的!”


    獻寶似的,遞過去,湊到他眼前,“有沒有很懷舊的感覺呀?”


    “進去。”特別不耐煩。


    “嘁,現在不是執行任務,拜托你入鄉隨俗,有點生活情調行不行?”


    她倒磁帶,一首鍾鎮濤的往事隨風,又從頭唱起,“唉想當年,我小時候迷戀過阿b哥的呢,秦穆之,你小時候最喜歡的明星是誰?”


    男人杵在門框處,高大的身影擋住隔壁大半個門,寡著臉,“進不進去?!”


    站在他當前,上下憤恨地掃了眼,“一看就是土包子!連追星生涯都沒有。”


    屁股被一拳給捶進了屋。


    她摸著打痛的地方,嗷叫著小臉有些蜜紅地迴頭,將要說話,皺了皺眉,腦袋往他肩膀處一探,“這什麽聲響……”


    他神色不自然,堵她:“你有完沒完!”


    “我好像聽到什麽不尋常的動靜了……”


    “給老子進屋,煮麵,餓死了!”


    一推一搡的,席子琳被他扯進屋,房門關上。


    狐疑地瞥了這人一眼,她放下錄音機,不大的四星級雙人房內瞬間充斥著b哥渾厚的歌聲。


    麵條和煮鍋撂在吧台上,席子琳脫下小花外套,濕噠噠的裏衣裹身,十分難受,把長發從頸子窩裏揪出來。


    蹦躂到浴室門口,解皮褲:“熱水我要恆溫在四十二度,香皂給我放到置物盤裏,對了,蓮蓬頭的角度傾斜四十五度……嗷!”


    額頭痛,香皂滾落在地。


    席子琳摸著頭抬眸。


    辛辛苦苦清潔好浴室的男人,襯衣浸濕下蠻纏的肌理線條在光線下一覽無餘,鐵青著臉扔下蓮蓬頭,錯身而過。


    她挑挑眉,知道大木頭生氣了,占用了他的勞動成果,扭頭嘟囔:“女士優先嘛!你要不高興那一起洗?”


    知道他不會的啦。


    果然,頭也不迴,十分生氣地杵在房子中間。


    席子琳快樂的關上玻璃門,滿室熱氣,舒服的輕歎地閉上眼。


    衛生間門口經過去吧台的男人,腳步一頓,要插進褲袋裏的雙手,要落不落,全部心神,皆在耳膜滑過的音韻裏。


    他不曉得,女人在洗漱時,會這樣,出聲。


    ……**……


    青蔥切好半段,衛生間的玻璃門嘩啦打開,熱氣四冒。


    “我完了!”


    白色浴袍的一團,看不見腦袋,在擦她的長頭發。


    秦穆之放下匕首,隨身攜帶的軍刀,用來切菜也是一流。


    他身上都是長江水裏的泥垢味道,需要立刻洗漱,洗淨雙手,從吧台出來。


    往衛生間裏麵一瞧,果然已經是個戰場。


    迴頭再看那女人,舒服地癱在床上,二郎腿翹起,臉蛋蜜,長年不見光的腿卻白,東張西望,小嘴半張,許是渴了在找水。


    冷臉,踏進衛生間,槍拿出來放在一邊,蹲下去,麵無表情用匕首挑起落在地板上水淋淋的女士布料。


    唉。


    哪算個正常姑娘家。


    “你浴室裏的東西要不要?”


    席子琳突然聽他出聲,一口老白幹嗆喉,勁是勁道,不過不解渴,皺了皺眉頭,“什麽東西?”


    裏頭的人不吭氣。


    她一想,臉有點熱,暗捶腦袋,囫圇道:“不要了,你撥到一邊。”


    不太好的習慣,在家給人伺候慣了,沐浴隻管沐浴,衣物自然有傭人收拾,剛才給忘了。


    垂眼看了看,床頭櫃上有前台的座機,等下打個電話給前台阿伯,讓他叫女服/務員替她跑腿一下,買一套新的,明天穿就行。


    幹了一瓶老白幹,這城鄉結合部的小酒真是三無產品,任何感覺都沒有。


    跳下床把包打開,她把u盤拿出來,開了電腦進特殊程序,聯係小路,扭頭看了眼水聲嘩嘩的浴室,趕緊把源文件給小路弄過去。


    正事辦好,她在房間裏轉悠。


    走到吧台後,瞧了眼剩下的青翠蔥段,小蔥的香味引來饞蟲。


    席子琳拿起那把輕巧的匕首,指間轉了一圈,便饒有興致切起來。


    ……**……


    洗到一半,突然斷電。


    漆黑一片,秦穆之第一反應是叫她名字。


    席子琳應了,從吧台跑過來,聽見衛生間裏仍有水聲,開小了,他問:“停電了?”


    她摸了摸鼻子,“應該是。”


    秦穆之趕緊三下五除二地淋了一下,沒擦幹水就套衣服,又沉眉吩咐,“你拿上槍,開門看看別的房間是不是也沒電了。”


    她說,“那個……”


    “怎麽不去?”


    席子琳望天,撓頭發,“不用看了。我剛才鼓搗煮鍋,那個煮鍋也是奇怪,接觸不良,我就拆了插板搭了搭線,然後……”


    男人臉色微黑。


    短路跳閘了。


    不意外,這是她的看家本領。


    去年在他家時,不也經常把他家廚房拆得雞飛蛋打。


    就不明白了,這女人怎麽當上特工的,她怎麽就沒把自己電死!餓死!蠢死!


    搖頭,搖搖頭,都沒脾氣了。


    穿好衣服出來,一身水汽一身寒,繃著臉瞥了那低頭杵著的腦袋一眼,甩門出去。


    走道上都是各個房間裏探出來嚷嚷怎麽迴事兒的住客。


    秦穆之下到一樓,前台阿伯忙得團團轉,點蠟燭,應付客人,聯係後勤師傅。


    他敲了敲大理石台麵,沉聲問:“電閘在哪?”


    老伯指了指,“幹嘛呢小夥子?”


    他抿起嘴唇,走向側門,接著樓梯一躍,攀上窗戶。


    所謂出得了任務修得了電路還一身高顏值的男人,不到一分鍾,賓館通體恢複照明。


    深藏功與名,等阿伯舉著手電筒站到電閘下的時候,隻見屋簷下麵火星明滅,佇立著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走進一瞧,可不是剛才那外來務工小夥子?


    阿伯眯眼,再仰頭近看,小夥子一身清爽,眉宇穩重,臉上幹淨得有棱有角,分外冷峻。


    和剛才,判若兩人了。


    “誒你……”


    阿伯一指,剛要說話。


    秦穆之抽完一根煙,撚了煙蒂,整理雞飛蛋打了一整夜的抑鬱心情,上樓。


    打開房門,一股麵湯味飄來。


    他心道不好,麵要是給這女人下了,那還是麵嗎?


    跑幾步,沉著臉質問:“誰讓你動麵條……”


    聲音在她拿筷子穩穩挑麵的動作中戛然而止。


    麵條一根一根,奶白的顏色,光線下麵湯上飄著勻稱長短的小蔥,翠綠和清爽,分外誘肚。


    席子琳嘁了一聲,“短路是意外,我也不想的,當我還不會下個掛麵嗎?我師承有人,這是阿雅獨家麵條,你看看這湯色,要大碗小碗?”


    他有些愣,視線掃過拿筷子的女人盈盈細指。


    意外,居然會下麵條。她在他眼裏除了打架,是水泥做的,第一次,也像那麽點女人了。


    “大碗。”


    “去那邊坐好。”


    莫名有些異樣,打量她一眼,抽開椅子入座。


    一碗熱乎乎的清湯素麵擺上麵前,她抽開雙手,唿唿地馬上貼到耳朵上,“燙,燙人。”


    遞過來筷子。


    秦穆之看著她,接過。


    席子琳低了低眼,“瞅什麽,看怪物呢,吃你的!”


    落落轉身,咬了咬唇,突然覺得這房子太小,空氣稀薄,又覺得今晚實在詭異。


    兩人屈居在此,一前一後洗澡,給他煮麵條,這個那個的……誒怪怪的啦。


    給自己也盛了飽飽的一碗,拿上阿伯賞的麵條醬,她也落座。


    瞧了眼對麵,他埋頭吃麵,這麽一個粗獷的人,吃相居然一口一歇,挺是優雅。


    “有味道沒有?”


    點點頭。


    她自己嚐了一口,是阿雅一手教出來的味道,和她胃口,不過他不是北方人麽。


    揭開蓋子,“麵醬你要不要?”


    給他推過去。


    這人矜貴地挑了一筷子,蘸在麵條上,一口入嘴,麵無表情。


    席子琳眼睛盯著,又瞅了瞅色澤可口的醬,“好吃?”


    淡淡恩了一聲。


    她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把罐頭撥過來。


    這人長指拎著筷子一插罐頭裏。


    “怎麽,我要吃!”


    他都沒表情的,寡著麵孔,“這是西南的罐頭。”


    席子琳繼續撥罐頭,“西南的怎麽了,阿伯給我的,我都沒嚐嚐!”


    他臉沉,皺起眉,“麵筋好吃嗎?”


    搖搖頭,想起那恐怖的花椒胡椒辣椒喪心病狂融合為一體的奇怪北方味道,她就惡寒。


    這人嚴肅地賞來一眼,“這味道和麵筋的味道一樣的。”


    席子琳一愣,手立刻撒開。


    他薄唇抿得微妙,冷淡的不像有笑,可湛黑的眸底此刻望過來,卻好像蘊著那麽點笑意,低斥:“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不長記性。”


    她橫眼睛。


    誒?


    他怎麽知道?


    “哦秦穆之你個變態!你那時候躲在車裏看我出糗?你還知道我買麵筋吃了,真是陰險!”


    低頭吃麵,悶聲不吭,眼尾的褶痕卻漸濃。


    怒瞪,可她想想當時的慘樣,自己也忍不住嘴角的笑了。


    難得安靜,和諧。


    桌麵上隻有麵條的吸溜聲。


    席子琳吃到一半有點不專心,這男人卻是食不語寢不語的典型。


    她視線不經意地一轉,看到那一提老白幹,一時想起超市小姑娘認真推銷三無產品的樣子,再一聯想這城鄉結合部,其實挺質樸的。


    不禁莞爾。


    男人吃麵的動作一停,隨她柔和的視線看過去。


    席子琳揚唇,“十塊錢呢,你喝不喝?”


    他倒隨意。


    北方爺們生來粗獷,就算他出身極好,但秦家將軍世家,家裏從小就沒給他優渥過。


    打小兒跟著老頭吃手擀麵,冬天就放一點鹽,燙一壺白酒,就著能吃一大碗。


    席子琳起身去拿,嘀咕,“好像沒什麽度數,但也不想假酒,應該是當地釀造,灌了就來賣的。”


    秦穆之擰開瓶蓋一聞,南方和北方的酒還是不太相同的。


    可以喝。


    他就著麵條,一口一口,難得悠閑,下肚。


    對麵這女人也跟著喝。


    喝酒的樣子可真不太像個閨女,喝得一小瓶下肚,她那雙淺色瞳仁的大眼睛都像鞠了水兒似的,亮晶晶的,潮了。


    他不喜歡說話。


    越喝,話越少。


    席子琳卻不同,執行任務時是禦姐一枚,生活中有點小聒噪,喝了酒就像小叨婦一樣,格外來勁。


    不知不覺,她不曉得怎麽就纏到他這邊來了,斜著桌麵臉蛋從蜜色轉得有點俏紅,睨著他。


    秦穆之斂眸,仰頭又喝一口。


    突然聽見她問,“你和韓素靈以前是男女朋友嗎?”


    他一頓,皺了皺眉。


    聽她神氣地叨叨,“不用遮遮掩掩了,誰還看不出來!在雪峰基地,開會時你看她那眼神,我又不是瞎子。”


    雪峰基地他看韓素靈了嗎?


    他怎麽記得,全程他的怒意都在眼前這野東西身上呢。


    興許,每個人關注點不一樣,視角就不一樣吧。


    她一笑,有些吃,“難怪你去年拒絕我那麽徹底,原來是心中有道藏著的白月光。你悶頭不吭的,我真沒看出來你這樣的鐵塊也談過戀愛,嘖嘖,還有情史。韓素靈當年肯定也有磨平你這快砂紙的決心吧,不過我卻又看出,她好像和你那哥哥,秦穆青還有些門道。”


    桌麵不輕不重的瓶子落地聲。


    席子琳朝他有些繃直的手指看過去。


    他落了眼眸,嗓音仍是平靜的,有些低沉,“現在她和秦穆青沒牽扯了。”


    席子琳當即皺眉,不過穩得住,挑了挑眉峰,沒說話。


    秦穆之扭頭,男人的眼睛淡而無色,卻裝了窗外那落雨的夜一般,淅瀝淅瀝,安靜又深沉得根本什麽也看不清。


    席子琳看他,見他站起來,想了想說道,“說了你別生心思,我就是無聊,查了一下你瑞士的雇用組織和幽靈的糾葛,其實也不算什麽深仇大恨,你的那名下屬也解救了出來,這次成林的任務,你根本不用摻和進來,是韓素靈請你?”


    “恩。”


    男人雙手插袋,身軀筆直而厚重,在屋子中央背對她而站,然後走到窗邊,打開了露台的門。


    五月的風有股扇動人心的翁熱,夾著雨絲的濕氣飄進來。


    他點煙,抽煙。


    席子琳拿了兩瓶酒站起來,跟著走過去。


    聽得他說,“素靈說這次上頭對她施壓很大,她是沒辦法,秦穆青對她的打壓已經持續幾年,她組裏的人手本來就不夠,信得過的更少,戰鬥力缺失,秦穆青不批準她申請增援。事關她的事業,一個坎,要我幫助。”


    席子琳思量這番話,心裏不是滋味是事實,試探地問:“就是說你放不下她,所以心甘情願幫她?”


    落雨的夜,窗外孤立的霓虹,安靜的光影裏他卻搖頭。


    席子琳正不懂他這搖頭是什麽意思,男人的目光卻倏爾落過來,擱在她臉上。


    有些沉默,有些深邃,夜裏厚重而溫和。


    秦穆之撣了撣煙灰,蹙眉抿唇,“我和她近八年不再見麵,這八年給了我錯覺,我不承認八年前我受了傷害,所以八年一直耿耿於懷。再見她,忽然一切都釋懷了。”


    席子琳抬頭,他的視線緊緊地攥住她的臉,她突然有些緊張。


    耳膜一嗡,是他低沉的嗓音,“我認死理,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瞧上了別人。”


    她眼睛一眨,感覺睫毛都突然地彈了一下,熱了,不曉得是臉熱了還是心跳加快泵血導致渾身加熱。


    總之……慌裏慌張,一通亂炸。


    他不一定說的是自己吧。


    對啊,再說瞧上別人,這什麽說法啊?


    席子琳,你鎮定。


    鎮定……


    撲通撲通,她這顆不爭氣的心髒。


    攥緊拳頭,她難以平複該死的唿吸,再迴神,身側卻有了男人近來的體溫,氣息,酒味,一切微風吹不散的,讓她快要窒息的熟悉氣息。


    手裏的酒被取走一瓶。


    他在喝,喉嚨性/感的是一聲一聲,嗓音夾雜著酒精,憑著欄杆在這夜裏,低沉得悅耳——


    “席子琳,去年煙火大會那天晚上,在山頭……我很抱歉。”


    她手捂住心口,壓住。


    不轉身,不側頭,死撐也要撐住了。


    這風也是邪門,一個勁兒地往她臉上吹雨絲,蒙蒙的細雨,癢癢的,拂過她耳朵。


    起初她以為是雨絲,是風。


    漸漸地卻感覺不對勁。


    耳畔微微的粗糙觸感,更癢。


    她突然的身子都有些僵了,站得筆直,機械的一點一點扭了脖頸。


    等頸子挨到了男人粗糲的長指,唰地僵住,再不敢動。


    頭頂仿佛有低低的笑聲,他喝醉了吧。


    幾時見他正常時笑過?


    永遠是撲克冰山死魚臉。


    一縷一縷,溫熱的氣息,還在笑。


    醉了,這家夥北方大老爺們,酒量可真不行。


    席子琳嗓子眼都快焦幹了,心裏一萬頭草泥馬都在唿嘯,怎麽辦!是挪開啊還是假裝不知道啊喂!!


    卻聽得那道低沉笑笑,無端添了幾許危險和邪氣的嗓音,審視打量般,“我錯了對嗎?我這人糙,很固執己見,從軍多年,見得多成見也多,我以為你三十幾的女人,又是一個組織的老大,職業限製,你就算不談戀愛還能缺了男人?但我現在碰你,這麽一下,你杵得跟樹杆一樣,仔細迴想,前年在島上,其實你更稚氣……”


    “你別說了!”她咬牙,小臉憋得通紅。


    這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尤其從他嘴裏出來。


    要死了要死了,他知道放心裏不行,這種事說出來幹嘛?幹嘛啦!


    捂臉。


    秦穆之微愣,不知道她怎麽了,搖了搖,晃了晃,一溜煙小耳朵就從他手指裏溜走了。


    他喝了酒了,的確微醺,眼眸有些迷離,盯著半空中自己的手指,上麵有觸感,有熱度。


    再看她,站在露台的角上,離他遠遠的了。


    他木訥地走過去。


    “喂,你站住。”


    “別借酒裝瘋啊!”


    她站著的位置是牆壁,牆壁後就是隔壁房間,突然有聲音傳出。


    這麽靜的夜,深夜,那聲響叫人耳不能聞,聽一秒渾身僵住。


    怎麽……大半夜的,這隔壁也是了。


    她咬牙,一臉的血通紅的,低眉轉眼,頂著一臉的高溫,憋了十幾秒,再不能忍,跺了跺腳:“秦穆之!你……你看我那什麽眼神,你進屋去。”


    知道他肯定也聽見了。


    唉,尷尬要死了!


    隔壁卻嘰裏咕嚕嘰裏咕嚕,沒完沒了了。


    艸。


    這種場景恕她真心無能,臉躁衝血,捂了臉又捂耳朵,眼睛瞅著被擋住的路,旁邊的空隙。


    想著突出重圍。


    側身堪堪擦過,眼見就要進到玻璃門裏,腰卻倏地一緊,她本能反應都沒躲過。


    這人身高腿長,這人一身蠻力,這人……功夫在她之上。


    嗬氣吐氣運氣,最終是被掰過身死死困在欄杆上。


    兩手都被擒在他的手掌裏,半分運氣不得,酒瓶落地,稀碎一地,濕了浴袍衣擺。


    身後氣焰沉沉,渾厚令她窒息。


    “秦穆之……”她閉眼,知道已經落敗,心先顫抖得一敗塗地。


    在她耳畔,他唿吸隱隱急而壓抑,稍用力道。


    嬌韌嬌韌的她的身,不得不半個身趴出欄杆外,雨絲如霧,微涼地澆在人身上,冰和火,兩重相逼。


    他開始吻下來時,根本就沒用章法了,這蠻人有什麽章法,一腔的熱情一身的力量,氣息竄喘,急急落她耳邊,低暗地說,“你別當我見人就這樣,這些年我身邊來來去去女人也少不了,也就是你……”


    她一悸,微微側耳,他酒意大概上來了,哼哧囫圇的。


    “也就我怎麽?”她yao唇,低了眼睫。


    人在動蕩,那是他用力剝落,撕盡,他咬牙切齒,“也就是你這麽個野女人,老子魂不守舍,看見就想,狠很的……”


    她閉眼,通紅的臉再不講話,抓緊了那濕漉漉的欄杆。


    ……**……


    是夢,她在瓢潑大雨的海裏,浪過山尖,驚濤駭人。


    浮浮沉沉,到後來天露魚白,總算四靜。


    饒是累死,知覺仍舊是警醒。


    樓下街道駛過了卡車,席子琳翻身一躍起來,手擰太陽穴,打量四周幾秒,落了落微紅的眼睛。


    折身一看,身旁無人。


    她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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