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_82690夜晚九點半。


    蕭雪政扶著葉靜芳躺下。


    出來送施潤出了隔離門踝。


    左浩等在住院樓棟正門口耘。


    隔離門外一步距離,兩人相擁,施潤雙手環住男人緊窄的腰,讓鼻息充滿他的味道,迴家睡個好覺。


    他亦不開腔,略粗糲的拇指撫了一下她的額頭,繼而將她點開。


    施潤撅起小嘴:“明天周末!”


    意思她要來。


    男人視線在夜裏,似比這夜更深邃不可捉摸。


    五官平靜地脫下西裝外套,帶著體溫的外套罩在施潤嬌小的軀幹上。


    施潤望他,眼眸琉璃星閃,用小手點了點自己的臉頰。


    他蹙眉吐出一個字:“煩。”


    繼而,高大身軀俯低,身高差距難度係數大地朝她低垂的小臉蛋上不自然地碰了一下。


    施潤摸摸臉,熱了。


    小聲嘀咕:“叔叔要多喝水了,嘴巴和樹皮一樣……”


    “滾不滾?”


    男人佇立原地,順手點了根煙,走廊這處無燈,很暗,唯一照著這張深刻臉龐的,是一閃一滅的火星。


    他的表情,略顯隱晦,沉默看著施潤消失在走道明亮的光線盡頭。


    一根煙抽煙,蕭雪政迴病房。


    “怎麽還沒睡下?”


    蕭雪政從床尾拿了個舒軟的枕頭,墊在葉靜芳原來的枕頭上,恩了一聲。


    葉靜芳臉上是感慨的表情,嘴裏碎念著:“真好,真好啊……”


    他忍俊不禁:“哪裏好了?”


    “活波可人,讓你開心。”葉靜芳攥了兒子骨節分明的大手,拉近。


    鼻子裏插著氧管,說話總是慢,但老人的眼裏很有精神,“姆媽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事情都變美了,兒長大,從過去走了出來,娶了小媳婦……”


    她需要停頓一會兒,喘著氣。


    蕭雪政幫她順著。


    “姆媽這會兒有點癡願了,想著身體要能好起來,能走動的幾年裏給你做做飯,三十二了,過去的都是撕心裂肺,你該有個孩子了,潤潤生下來,我給帶,我給帶得壯壯的。”


    “恐怕是……”


    “姆媽。”蕭雪政視線平靜地注視過來。


    男人湛黑的眼底,深沉得什麽也看不清,聲線沉穩如海:“我不會讓您有事。”


    葉靜芳惆悵地笑:“想帶,特別想帶。可是啊,人這輩子最忌諱貪婪,人老就得服天命。”


    “您才五十,服什麽天命?一輩子受苦,老天沒眼我得有眼睛,得讓您享幾天福!”


    “小政……”


    蕭雪政麵色發沉地站起身,有些激動,眼眸深邃處隱約泛紅。


    他抬手遮著,嗓音啞下來:“天底下有哪個兒子能眼睜睜無動於衷看著母親死去?能救不救?”


    一句話,道盡萬般複雜無奈。


    “小政,告訴姆媽什麽病好嗎?”


    蕭雪政轉過身,眺望沉沉壓抑的夜色,男人眉宇隱現淩厲:“複雜的病症說了您也不明白,最終結果把您治好就行,首先您得對自己有信心。”


    “我有信心。”


    葉靜芳苦澀應著,怕再說喪氣話惹他傷心。


    “您睡,我出去抽根煙。”


    “小政。”


    蕭雪政停在門口,視線微轉。


    葉靜芳輸液的那隻手緊了一下,眼神晦暗:“阿離她……”


    蕭雪政平靜地點了下頭,一周的時間,出了紀遇南老四,少有探訪者,今晚姆媽見了施潤,聯想到葉離也不奇怪。


    “她要是來了,讓她見您一麵。”


    葉靜芳沉痛地閉上眼。


    對葉離失望透頂,可肚子裏掉下的肉,她再不是個人,血緣剪不斷,心底深處總歸想著扯著。


    ……**……


    翌日,施潤起了個大早。


    惦記著去醫院陪長輩,到點就醒了。


    也叔


    叔的媽媽是什麽感覺呢?


    很親切。


    老人沒有一丁點架子,昨晚相處雖短,但有時候有些人,幾分鍾就能確定是不是相處得來。


    施潤五歲就沒再見過媽媽。


    五歲是什麽狀態?


    不太記事的年齡,記憶模糊,卻始終記得媽媽的手,媽媽的側臉微笑的樣子,媽媽在雪天裏給她煮雞蛋。


    叔叔的母親給了她這種感覺,很奇妙。


    大概是因為都很溫柔的原因。


    上午10:00,夏日太陽已經很大。


    施潤提著周嬸給的午餐桶,舉著小碎花遮陽傘出來別墅。


    10:45分,到了中心醫院。


    病房裏,叔叔不在,遇南哥在。


    施潤走進去,和紀遇南一同站在玻璃門之隔的看護室外。


    玻璃門裏,好幾個醫生。


    施潤捏緊了保溫桶:“遇南哥,阿姨怎麽了?”


    紀遇南這才注意到施潤來了,伸手遮了下她的眼睛,“姆媽無法唿吸,醫生在做緊急插管,你別看。”


    施潤其實已經看到了一點點,醫生用尖銳的小刀劃開阿姨的脖子……


    玻璃門隔音,但施潤看到姆媽身軀在抖,被醫生強行按住,那麽痛苦。


    她不忍地移開眼睛。


    紀遇南卻說:“這是輕的,最痛的是要清醒著做心穿刺,醫生要知道病人最及時的情況,需要病人配合。姆媽這一生啊……生的女兒身,幹的是男人的活,沒有姆媽哪有雪政呢?姆媽受過的苦,沒有人能夠體會,沒有人……”


    施潤紅了眼眶。


    叔叔對姆媽的感情,她昨晚清清楚楚感受到了,叔叔幫著姆媽撫順唿吸的一個動作,都那樣輕柔小心翼翼。


    施潤擦擦眼睛,哽咽道:“叔叔哪裏去了?”


    紀遇南大手按住她的肩:“緊急插管是幫助唿吸,不是特別嚴重的事,雪政好不容易同意抽時間複查脾髒,不要跟他說。”


    她點點頭,叔叔脾髒修複手術沒多久。


    插管後,葉靜芳恢複了唿吸。


    醫生處理之後,出來,隔離門關閉,暫時不能進去探視。


    紀遇南瞧了一會兒,確定沒問題,交代看護室的護.士一兩句,帶著施潤離開病房。


    兩人在病房外距離不遠的走廊椅子上坐下。


    這棟住院樓建立得十分安全,環境也不錯。


    一麵是病房,另一麵是整麵的落地玻璃窗圍成的天井,白天采光很好。


    時間劃過十二點,施潤把保溫桶放到一邊,沒有用餐的一丁點心情。


    “遇南哥,叔叔媽媽到底什麽病?難道不是蘇醒過來就能康複嗎?”


    紀遇南扯嘴,“我和雪政都做著她能康複的夢。”


    “特別嚴重的病嗎?”


    “恩。”


    “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麽病?”


    紀遇南身軀一頓,視線擱在這張擔憂的小臉上,男人的眼神在光景明媚的白天,卻那樣幽暗下去。


    沉沉的,千萬斤重的複雜。


    他將視線移開許久,微啞地開腔:“姆媽需要換腎,很急很急,隻有兩個月不到的生命,可憐她老人家還不知道,昨晚上還說要給你和雪政帶孫子,雪政早晨把這話說給我聽,難以形容他的語氣。”


    施潤懵住,小臉慢慢的,一點一點蒼白下來。


    換腎?


    她並不了解那是種什麽樣的病,身邊沒有人患過。


    唯一的認知來自電視新聞,知道那是一種刻不容緩,緩了就會要人命的惡疾。


    “透析姆媽已經不能做,身體壞掉的程度支撐不了她做透析的痛苦,要麽有健康匹配的供體,要麽等死。”


    紀遇南視線一直盯著前方空茫的走道,說的平靜。


    施潤聽得卻萬分驚心殘酷。


    難怪姆媽醒了,叔叔卻沒有如釋重負的高興模樣。


    難怪叔叔一刻都不願意離開醫院,是害怕啊,害怕一個轉身姆媽就沒了。


    昏迷七年多的母親,蘇醒過來,卻又要麵臨另一場災難。


    叔叔的心裏,該是多難過啊。


    “姆媽不是雪政的生母。”


    長久的沉默後,紀遇南斂著眉眼突然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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