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宅。


    從南方特別移植過來的小片竹林四季常青,偶有竹葉曳進湖裏,清幽雅致。


    湖邊有個閑庭石桌,兩道人影跫。


    傭人端上來茶品播。


    坐定的顧振濤將金龍紋拐杖放置在一邊,蒼顏銳眼,手拿茶壺,“後輩進貢的西湖龍井,小施品品,味道如何。”


    施為律恭敬地坐下。


    兩人品茶的時間非常安靜。


    顧振濤不開腔,施為律就隻得琢磨著開口,“老先生,最近的報紙上蕭總新聞頻繁。”


    施為律放下古瓷茶杯,“大致是我想的法子頂用了,兩個年輕人沒有感情基礎,應是按您的預想,很快就要分道揚鑣了。”


    顧振濤矍鑠的目光定了定,不顯喜怒地說了這麽一句:“沒感情基礎?我老人家可是覺得,你家丫頭喜歡雪政喜歡的緊。”


    施為律臉上微微出現訝然之色,和施潤從不交流,這丫頭不是從小到大喜歡天涯嗎?


    顧振濤拿過拐杖,站起身遙望那一片青蔥竹林,目光深遠道:“我那大孫子多睿智的一個人,那些娛樂花邊不足為信,多半是他防備你我,逢場作戲給我們看,他這一生也就愛過一個阿離丫頭,不是玩女人的草包。”


    “那這……”施為律也跟著站起。


    “雪政的母親,那是三十一年前的事了,他要查也無從查起,隻要我兒子不出現雪政什麽都不會知道。為難的是躺在醫院昏迷不醒的那位,那才是雪政當做母親的人,那女人一醒,難保不會泄露什麽。”


    施為律默然,聽出來顧振濤是在譴責他,當年做事不幹淨利落,留下麻煩。


    顧振濤轉了個身,將近九十歲的精銳目光直逼五十出頭的施為律。


    “小施,雪政與你家丫頭相差十二歲,我查不到他們婚前的交集,你說說,雪政娶你家丫頭的經過。”


    施為律知道顧振濤是懷疑蕭雪政娶他女兒別有什麽深層目的。


    他把當時的情況都說了一遍,他也不傻,季林按照蕭雪政旨意與他簽的那份兩億的協議,施為律沒有告訴顧振濤。


    賣女兒畢竟不光彩,另外,那份協議的內容……涉及違法,實在也不能對外人說。


    當時因為那份協議,他還猶豫了一下,但兩億的誘.惑太大,而他從心底把對那個女人的恨都加注到施潤身上,將她推出去,他這個做父親的並沒有多少不忍。


    顧振濤沉默聽完,更加確定心中所想,雪政娶施為律的女兒,絕不是出於男女感情。


    一個世家公子看上一個暴發戶的私生女,這種可能性實在不大。


    到底他要幹什麽?


    或許,也不用著急拆散他和那個丫頭,靜觀其變,若他有目的,遲早會在那丫頭身上暴露出來。


    張警衛員從亭台另一側過來,走到顧振濤身側,微微頷首低語:“老爺,阿離小姐來了。”


    顧振濤難得露出笑容,點點頭。


    ……**……


    葉離的奧迪停在顧宅庭院的大鐵門前。


    在駕駛座靜坐五分鍾,她拎包下車。


    門口的哨兵遠遠見一個幹練職業裝身材極妙的女人走過來,很漂亮,隻不過,麵孔也很蒼白。


    哨兵是兩年前新換的,並不認識葉離,但院子裏的老傭人認識葉離,親切熱情地隔著大門就喚:“阿離小姐。”


    葉離擠出淡淡笑容,眼前卻是白茫茫的光一片,踏進大門,熟悉的前院,熟悉的一草一木,現實和迴憶混沌起來。


    錯亂的她幾乎沒辦法唿吸。


    前庭很大,是個花園,有小河與拱橋,每一處每一處都是從小與他在這裏長大的記憶。


    童年的她是歡樂無憂的,媽媽和可以依賴的雪政哥哥都在,可童年的雪政哥哥,他過得很辛苦。


    想起這些,葉離心裏柔柔綿綿,卻也替他感到疼痛不堪。


    眼眶裏微微泛起潮熱,葉離壓住,蒼白的臉上沉靜如水,她看向老傭人,問了句:“二少爺在不在?”


    老傭人迴答:“不在。”


    葉離揚起精致的


    下頜,長長唿吸一口,纖細雙腿優雅地往裏走。


    如果不是老爺子電話裏說會幹涉雪政大學城商圈那個項目,給她騰出一個最好位置的商鋪和兩個商場專櫃。


    葉離永遠不會再踏足這座宅子,這裏的每一寸肮髒空氣,唿吸著讓她難受,恐懼,無比的恥辱!


    …………**…………


    清晨,施潤起的很早。


    確切的說,自從在娛樂新聞上看見狗仔抓拍到他和一個女人在酒店落地窗邊擁吻的那天起,施潤每天晚上都睡不太好。


    一周過去,他從摟著女人到親吻女人,施潤搞不清他究竟什麽意思?


    一周不做,他忍不住了嗎?


    大年十六,天已放晴,中午的時候,陽光會像絨毛一樣暖暖的,照得人筋骨發懶。


    大清早別墅的園丁就在後院忙開了,為抽幹的露天泳池灌入新鮮的水。


    王姐說,先生有冬泳的習慣,體魄強健,等先生迴來了,隨時可以遊泳。


    施潤暗自發笑,等先生迴來?


    什麽時候迴來?昨天元宵那麽大個團員節日他也不迴來,像是刻意排斥有她在的地方,就沒把這裏當做家。


    不過他那麽有錢,房產那麽多,女人那麽多,在哪過不好呢?


    ……


    早餐吃的是昨天剩下的元宵團子。


    施潤跟王姐周嬸學著,親手做的,因為傻傻的期盼著,他生她的氣再大,節日應該會迴家吧。


    從上午包完元宵團團,心心念念等到中午,等到晚上,等到半夜。


    一個芝麻味的糯米小團子含在嘴裏,施潤微微低頭盯著瓷碗裏的乳白湯汁,莫名的眼眶就有些潮。


    她哽咽一下,胡亂吞下那團還沒嚼的糯米,眨眨眼睛,長卷的睫毛顫顫抖抖,把眼裏的酸澀都眨掉。


    周嬸在一旁靜靜看著,和王姐對視,眼神交匯間都是無奈。


    不歸家的男人,誰拿他有什麽辦法?


    “我吃飽了。”施潤放下筷子,披著一頭到臀的瀑布長發上樓。


    十分鍾後下來。


    “王姐,周阿姨,我今天要去學校給導員幫忙弄冊子,打掃一下教室衛生,十八我們開學了。”


    王姐皺眉,“弄冊子我沒意見,怎麽還要打掃衛生?我們把太太捧在手心裏,這群老師倒好,要是讓先生知道了……”


    周嬸捅一下王姐,王姐噤聲。


    施潤不在意地笑,“我是班級幹部啊。”


    周嬸拿著保鮮袋裏的大蘋果,烤好的曲奇餅,一袋牛奶過來,往她書包裏放。


    “要是中午迴不來,先吃這些頂著,不準在外麵偷吃辣的!”


    施潤飛速往周嬸臉上一啵,跑了!


    家裏的老司機師傅送施潤下了別墅山腰,施潤堅持下車坐公交。


    上午十點趕到a大藝術係,班級裏幾個家在本市的幹部都來了,先弄冊子,再簡單打掃一下開學典禮要用的多媒體教室。


    忙完果然過了十二點,施潤和班長團支書在校門口道別。


    天氣太好,天空湛藍一片雲都沒有,施潤沿著校門兩側的商鋪,拿出蘋果,邊走邊吃。


    沿街走到尾,拐個彎幾百米是公交站,施潤站在馬路牙子上翻找公交卡。


    身後有車鳴笛的聲音,她以為是擋著路了,走幾步讓讓,那車卻還鳴。


    把公交卡拿在手裏,她迎著陽光眯眼迴頭,一輛黑色的跑車停在她身側。


    施潤下意識皺眉,認得這非常矜貴炫酷的跑車。


    墨色的車窗馬上降下來,露出駕駛座一道筆挺的男性側影,那人有削尖的下頜,扭頭時下頜劃過淡色優雅的襯衫領,那張笑不笑都透著邪氣的臉孔,很是英俊,極為狹長的眼眸,衝她眨了下。


    “小嫂子?”


    施潤衝他輕點了下頭:“你好。”


    “小嫂子去哪裏?我送你。”p


    施潤餘光掃到半小時一趟的繞城公交來了,禮貌的搖搖頭,她轉身繞過跑車車頭去坐公交。


    這跑車卻在男人執掌方向盤的操控下,輪胎往前挪動,倏地擋住施潤的去路。


    上公交的人很多,擁擠地堵在前麵,施潤又被跑車攔住,落後一大截。


    公交司機眼看車滿,再上不來人,關車門開走。


    施潤追了幾步沒追上,鬱悶。


    身後跑車挪過來,車裏人低緩地笑聲溢出,“下一趟要半小時?”


    施潤有點不想理他,自顧自沿著馬路往前走。


    對這男人沒什麽好感,長相和性格都和叔叔迥異,怎麽是兄弟?


    那耀眼的跑車卻開開停停,跟了她幾百米,周圍不斷有路人看過來。


    最後,施潤還是上了車,上的後座。


    顧玨倒不惱,一雙狹長湛黑的眸子時不時笑意淺淺地往後視鏡掃。


    齊劉海,紮起兩束長發在耳側,一身粉色春季休閑套裝,圓圓絨絨的卡其色雪地靴,一個黑色書包。


    甜甜的,清新小樣,說是高中生也沒人懷疑啊。


    嫩成這樣,難怪蕭雪政把持不住。


    顧玨跟蹤過這女孩上下學幾次,見過她的大胸和圓臀,童真的臉,清澈的眼,魔鬼的曲線,的確令人著迷。


    蕭雪政和她做的時候,是不是喜歡後進式?


    施潤上車後禮貌說在下個公交站放下她,然後保持扭頭看窗外的姿勢。


    她知道這個男人在後視鏡觀察她,讓人不舒服的審視目光。


    那天在醫院裏,這個男人喊了叔叔一聲大哥,後來兩人交談,施潤和季林帶著小唯在遠處等,叔叔出來後就拉著她去洗手間給她手腕消毒,當時施潤不覺得有什麽,今天再碰上這個男人,忽然想起,醫生給她處理手臂擦傷時,這個男人壓過她的手腕。


    施潤一時拿不準,叔叔是對所有男人接觸她肢體都反感,還是隻對這個男人無意接觸她手腕反感,要給她消毒?


    如果是後者,那這兩兄弟的關係就很耐人尋味了。


    怔忪間不覺時間流過,等施潤迴神,車停了下來。


    她抬頭,卻不是公交車站,她皺起細眉往前座看,那身形瘦削的高大男人已經下車。


    墨藍色的筆挺身影在車前玻璃一晃而過,他過來紳士地給她開車門。


    施潤下車,說了句言不由衷的謝謝,轉身就走向馬路,要攔的士。


    顧玨修長的大手攥她衣袖,施潤防備地一縮身體。


    這好看的男人挑了挑有些陰柔的眉宇,看了眼腕表,“中午了,小嫂子賞臉共進午餐?怎麽說也是一家人,聯絡感情是應該。大哥這人吝嗇,娶了一個美嬌娘就藏起來,怕被誰吃了似的,也不往家裏帶帶,弄得我們很是好奇呢。”


    施潤覺得他話裏有話,聽起來刺耳,她不想多糾纏,為難的說,“可是我答應了你大哥,中午迴家吃飯。”


    他嗤的笑了,居高臨下盯著她,“大哥他在家嗎?”


    施潤小臉一僵,這些天蕭雪政與各種美女的新聞又不止她一個人知道。


    她就是不想和這個男人吃飯,“實在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先走……”


    “大哥是二婚,小嫂子知道嗎?”顧玨突然輕飄飄來了這麽一句。


    施潤當下震住,有點懵。她知道叔叔有個兒子,隻以為有個為他生孩子的前女友之類的女人。


    他和小唯媽媽結過婚?


    顧玨悠然自得點了根煙,“哦,看來小嫂子還被蒙在鼓裏。”


    他挑了挑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施潤,“什麽都沒弄明白就把自己嫁了?看上的是他的錢還是他的床上功夫?”


    施潤心裏被叔叔是二婚這個消息打擊得亂糟糟,聽見這句不入流的話,當時就翻了臉。


    剛轉過身。


    顧玨低緩含笑的聲音又在身後傳來,“對他前妻不好奇嗎?深愛過的夫妻離婚後有沒有聯係?見了麵會不會順道做個愛?不想知


    道?巧了,這些我都知道,這頓飯你是跟我吃還是不跟我吃?”


    施潤攥緊拳頭。


    街邊就是一家大飯店,顧玨篤定般,已經跨上台階。


    施潤閉了閉眼睛,她思考,這麽大個飯店正是用餐高峰期,跟他進去也不至於有什麽危險。


    心情很糟糕,也很傷心,又發現一個他不曾主動跟她說過的事實,原來他結過婚。


    施潤心裏暗自歎了口氣,想起他強要她那天晚上說過的話,他告訴她,她的價值,兩億買過來慰藉他身體的。


    他一定是不甚在意,沒從在心底把她當妻子看,那又怎麽會把婚史這樣隱蔽的私事告訴她呢?


    歸根究底,那個深沉莫測的男人,大概沒對她動一分真心吧。


    可她還是傻,單方麵地深陷其中,關於那個男人的一切,她發了瘋的想知道。


    顧玨走在前麵,施潤跟在後麵,一前一後,二樓卡座靠櫥窗位置入座。


    施潤沒有吃飯的心情,隻想從他嘴裏知道叔叔的前妻是誰,承認心底非常介意他的過去,好奇瘋了。


    顧玨點了菜,慵懶地手肘支著桌麵,剛要開腔說話,他大概是餘光掃到了什麽,身形一頓。


    施潤看見他看著她身後的方向,臉色先是微微變幻,複而嘴角噙了似笑非笑:“看來今天這頓飯吃不成了。”


    ————


    八點才起來,說過現在時速一千,囧,今天就一更。


    他們碰見誰了呢?下章潤潤和生氣的叔叔見麵,又是各種jq四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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