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到此處,窗外一陣狂風“咣!”地被從外麵撞進來,江鄴仍躺在榻上一動不動,手卻在被毯裏握住了藏好的刀。隻等得一陣細利的冷冽風聲穿至床帳跟前,江鄴一個翻身,掀被,提刀,刀鋒冷冷,細光若銀絲,沿著刀刃飛速滾落出去!


    “咣!”


    來者一個閃身,刀風刮倒了牆角的花瓶,江鄴一把將刀立在身前,瞬間擋下了來者飛出的一擊。“錚!”一聲,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砸到刀背上,竟震得江鄴手麻入筋,酸得叫他一時抬不起來手。


    片刻間的動作凝滯,那人殺招已至眼前,江鄴凝氣急聚內元,隻聽得“嘭”地一聲,體內金光內元彈出一個巨大光罩。“哐!”地將那人完全彈了出去。


    “你不該來此。”


    那人聲音低啞深沉,像是位老者,但攻速卻絲毫不似年長之人。江鄴一麵快速閃避著攻擊,心知是位長輩,怕是不能動真格的,再避過一片飛鋒刮臉去的攻勢,江鄴橫刀一劈,紫光成罩框在了身前:“我無意冒犯!不過當年事有蹊蹺!”


    來者停下攻擊,站在簾下一束陰影中:“你並無資格調查。”


    “當年嚴家找過家父求助,但家父不曾出手相助,才致悲劇。我作為江家後人,應當彌補嚴家……”


    “令尊是義士,天下皆知。”他的聲音逐漸覆上一絲滄桑,“他不出手,是因為知道迴天乏術……嚴家早就被叛徒扒根刨心了……你一個局外人,還要查什麽所謂的真相?嚴映都不曾在意的事情,你又在意什麽?”


    江鄴:“隻要有一個人在意真相,這個真相就有被揭曉的必要。”


    “誰?”


    “趙長平。”


    “他一個孩子,懂得什麽?”


    “他有資格知道。”江鄴刀鋒一側,“他的靈根是如何被毀的?你不知道麽,八,風!”


    “八風”冷笑一聲,“那他就該死。”


    “你……”


    隻聽“嗖”地一聲,似是一陣風過,“八風”朝著窗外逃去,江鄴提刀跟上,隻聽“啊!”一聲叫喚,江鄴一個跳身進了趙長平的屋子,“八風”嘩啦一下從他臉頰上刮過去,他果真像一陣風,又輕又冷,江鄴抬刀一掀,掀開他的袍子,“八風”很是敏銳,一把扯過袍子,“呲啦”一聲,被割下袍子一角,江鄴還想再追,卻聽地上一聲叫喚。


    “大……哥……”


    他喚得微弱,急促,江鄴立即放棄追捕,轉身去扶他,趙長平半躺在地上,穿著單薄的裏衣,鋒利薄長的風刃造就一道從心口到小腹的細長傷口,細密的血珠滲出來,他覺得疼,可是他沒有說,與此相比,他更覺得自己喘不上氣,江鄴從後麵拖著他,往榻上拖,他卻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大……大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別說話。”


    江鄴拖他到榻上,握著手給他輸真元,趙長平的手還沒長開,還不算大,但有很多細小的繭和傷口,大概是因為常常在外麵爬樹捉魚……他的手已經越來越冷了,趙長平往迴縮了縮自己的手,氣若遊絲:“我知道我快死了……大哥……小時候……我也有過這種感覺……腦袋沉甸甸地,眼前是花的……喘……不上……氣……我不知道……怎麽活過來的……可是這次……大哥……你救不了我的……”


    江鄴握著他的手在發抖,冷汗滲進發絲,他一生不吭,兩眼死死盯著半闔著眼的趙長平,他臉上一片僵硬的慘白,隻有兩片唇還在微弱地翕動,間斷性地發著聲:“大……哥……叫爺爺……好好……活著……”


    江鄴咬牙切齒。


    他才十五歲!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人!為什麽平白被奪走活著的權利!憑什麽!!


    江鄴握緊了趙長平已經冷透的手腕,他口中的細語逐漸小去,逐漸無聲,江鄴緩緩直起身,將他的手輕輕放在他自己的小腹上。


    他輕輕拉上被子,指尖拉出一個傳訊條,想了半天,竟不知道該將這個消息告訴誰。


    告訴嚴映嗎?他真的關心趙家人麽?


    告訴三師父?可嚴家人的事情,說到底又跟三師父,跟兩儀山有什麽關係?


    思索了半天,他在尾注寫下了兩個字。


    江舟。


    也許江舟沒有義務知道這件事……但是枯禪觀作為救世之觀,有權利知道這件事。


    由此,江鄴心裏更生了另一個想法。


    “八風”到現在仍然活著,為什麽枯禪觀沒有對他出手?


    是“八風”已經強大到連公孫觀主都打不過,還是“八風”對九州無害,枯禪觀不打算出手約束?


    江舟坐在謝先生的躺椅上,手裏揣著個暖爐,打了個噴嚏。


    謝先生看了她一眼,手裏的扇風起火的動作沒停,爐上的藥茶吱吱地叫喚,白霧縷縷,煙霏露結。江舟咳嗽了兩聲:“嗆死人了,謝先生,您煎的是湘川上下長遍的朝天椒吧?”


    “就是讓你吃上一碗現煎的朝天椒,也無法叫你枯寒的經脈迴一·點溫。”謝先生難得跟著打趣,“才給你個氣罩,下山幾天就用得稀爛?真是個不要命的。”


    江舟縮了縮脖子,沒說話。寒氣從經脈裏向發膚擴散,她頭一次感到有點心虛,於是沒頂嘴。謝先生又說:“江鄴沒過幾天就會來,到時候放不放他,全看你的表現。”


    “我?”江舟抬眼看了看謝先生,也沒遮掩,直接道出了想法,“謝先生的意思是?”


    “江鄴來此地,是為要你下山……”


    “他巴不得我迴山去,不要再幹涉他的行動。先生,嚴映的話你也信?”


    謝先生看了她一眼,笑了一聲,手裏的藥罐傾斜,罐口倒出濃稠的烏黑藥液,他端起藥碗,遞給江舟:“那就打個賭。”


    “我不賭。你們幾個一個比一個會算,我賭不過。”江舟很識趣地拒絕了要求,接過藥碗,她皺著眉頭捏住了鼻子,“這什麽玩意?是人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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