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澤還沒有迴答妲己的話,突然看到眼前銀光流動,隱隱紅光閃耀,暖暖的感覺突然從胸口慢慢便及全身,原先冰冷的觸覺也漸漸開始消失,她清晰地感覺到背後似乎靠在某個人的懷中,感覺著他的胸膛規律而緩慢地起伏,被那溫柔而有力的肩膀環抱。

    是你嗎?……上清……

    “啊!——”

    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鍾澤猛地轉身看向妲己,數條銀色的光如同蛇一般,環繞在妲己身邊,它們迅速地竄動著,散發著華麗而耀眼的銀色光芒,如同精靈的舞蹈一般,令人眼花繚亂,而妲己卻是忌憚地倒退了好幾步,通紅的眼睛正警惕地環顧四周,緊縮著身體唯恐碰上那銀色的光。

    怎麽迴事?在鍾澤看來如此美麗的銀光,在妲己眼中似乎是利刃一般的可怕,那張瓷娃娃般的臉展露出的犀利表情讓人不寒而栗。

    不管了,這是個逃跑的好機會!即使妲己表明不會對鍾澤怎麽樣,鍾澤還是覺得她很邪門,雖然自己也不知道在這個地方可以往哪裏跑,但她還是迅速的繞過了妲己,奪門而出。

    “小忘!!——”

    鍾澤轉過頭,一道黑影迅速從她麵前掠過,隨即載倒在地上。“上清!!”

    顧不得身後的妲己,鍾澤急急地上前去扶起上清,他的麵色鐵青,額頭的冷汗將他額前的發絲都浸濕了,無力的垂著,嘴角不住地流淌著鮮紅的血,整個人軟軟地攤在她的懷裏,可以看見他脖子上隱隱顯出暗紅色的脈絡,這是他之前受的傷還是剛才?

    “小忘,你…沒事吧……”隻是一個抬眼的姿勢,上清似乎都很吃力,長長的睫毛下,半睜著的黑色眸子印著鍾澤的臉龐,可是它看起來卻那麽地模糊,連鍾澤自己都幾乎認不出來了,難道這就是他眼中的影像嗎?

    “我沒事…”鍾澤咽下喉嚨中苦澀的感覺,聲音哽咽了,眼睛裏翻滾的東西讓她眼前模糊,想叫他的名字,卻似乎開不了口,任憑淚水劃過麵頰……

    聽到了鍾澤的聲音,上清似乎放心了一般,艱難地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原本便已模糊的眸子,此時更是眯成了縫。

    “為何?”

    兩人身後響起了妲己喃喃的聲音。

    “通天,你為何變得如此柔弱了?我不過是吸了你一些法力。你……”

    上清臉色蒼白,冷汗不斷滴下,在他身邊形成一小灘透明的水渦,他沉默著看著妲己,左手用力的拽著鍾澤。而鍾澤心中奇怪:“上清不是一直都很柔弱的嗎?不對,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很柔弱,可是他這個樣子,又怎麽能成為第十三氏族的主神?”

    鍾澤沒有問,隻是定定地看著上清,想要從他的眼神裏得出答案,但是對上的仍然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是他…把你召喚來的,是不是?”上清沒有迴答妲己的問題,反而冒出了另一句話。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誰……”妲己飄到他們麵前。“不過,我似乎明白你的處境了。”

    上清微微一笑,表情變得輕鬆,似乎他和妲己已經不需要過多的語言解釋,兩個人心裏有數。於是上清轉過頭來給了鍾澤一個安慰的表情,“別擔心……我…沒…事,你…現在按她的吩咐去做…”上清的聲音越來越弱,鍾澤漸漸地聽不到他的聲音了,而他卻緩緩地側過頭,靠進她的懷裏沉沉地睡去。

    鍾澤伸出手撫著他冰冷的臉頰,輕輕地唿喚他的名字,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抖,著並不是因為害怕那個不斷靠近的妲己,而是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平日裏總是一臉悠哉,被眾多人尊敬的男人,這一刻,他卻隻知道在她的懷中昏睡。

    “你這個笨蛋!起來啊!你不是來救我的嗎?現在卻隻顧著自己睡覺!這算什麽啊?起來啊!——”

    好痛,心好痛……

    鍾澤的哭喊,上清都聽不見了,強忍的淚水早已決堤而出,胸口有如撕裂一般的感覺,有什麽匯聚在那裏,它們在尋找著出口,而她的身體已經無法在承受,胸口那石頭,那個上清送給她的紅色血玉,此時正迸發著耀眼的光芒,流淌在石頭裏的銀光正不安分的飛竄著,迴旋在如水晶般澈亮的紅色血玉裏。

    巨大的力量從她的身體裏爆發而出,透過紅色的石頭,耀眼的光束直衝妲己,大驚失色的妲己的身邊立即像條件反射一般,瞬間聚集了透明的物質,形成屏障把她籠罩在其中,隨著她平靜的唿喚聲,鍾澤體內的力量也緩緩逝去,迴過神,光束已經變成了旋風,迴旋在妲己的四周。

    妲己的身體如同突然崩碎的瓷器,開始是她紅色的衣裙,頭發,隨後是她的手,腳,如同碎裂的瓷器一般,被從身體上一點一點的剝落下來,隨著旋風起舞著,她並沒有掙紮,是任由身體碎裂起舞著,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上清和鍾澤。一直到最後,僅剩的那張仍然甜甜微笑的臉,也隨著風一起飛散著消失在空中。

    等到一切都歸於平靜的時候,旋風和妲己都已經消失了,壓在胸口的痛楚也消失了,而那顆紅色的石頭又慢慢迴複到原來那樣溫潤的暗紅色玉石,流淌的銀光也看不到了,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鍾澤低下頭,上清依舊昏迷不醒,一動不動地躺在她的懷裏,她感到身體很累,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爆發的光束吸走了她體內所有的力氣,所以現在呆坐在原地,除了唿吸,她什麽也做不了。

    就在她開始為自己剛才情緒激動懊悔的時候,整個建築突然劇烈的抖動起來,就像爆發了大地震似的,隨著一聲聲的巨響,外牆上的窗戶一麵接著一麵地蹦碎,玻璃四散飛濺進了房間裏,幸虧他們是在房間門口的迴廊上,不然現在恐怕早已經變成刺蝟了。

    沒有了窗戶的隔離,外麵巨大的風聲夾著唿嘯的颶風肆無忌憚地衝了進來,風聲如同鬼魅的哭泣一般此起彼伏,奇怪的是,這風似乎不能越過離他們一米的距離,被困在了那裏,一些灰色的雲被風卷著一起盤旋在房間裏,隻是這些看似縹緲的雲,形狀有些古怪。

    定睛一看,這哪裏是雲,分明是無數張各色表情的臉,灰色的,看起來是這麽的猙獰,他們每一次從界線飛過,那灰色的眼珠就會死死盯著鍾澤和上清瞧,無數男女的哭聲越來越清晰地衝進她的耳膜,而這些臉似乎有意識地想要衝過來,卻被看不見的門擋住。

    眼見這些東西越來越多,鍾澤想要拉著上清離開這裏,可是酸痛的身體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別說拉他了,腿能支撐起自己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忽然聽到無數石塊撞擊的聲音,鍾澤轉頭一看,隻見房間的外牆正被颶風掀走,紅色的磚石隨著颶風席卷到空中,隻是一會兒,連裏麵的古董架和桌子椅子都被卷走了,一點一點消失的牆麵,無數張臉聚集在隻剩半塊空間的房間裏,無數張臉聚集在走廊前的窗戶後麵,那一雙雙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的兩個人,不管那些臉的樣子是在哭還是在笑,傳來的聲音隻有哭聲。

    鍾澤渾身一個寒戰,知道大事不妙,使勁拉上清,好不容易挪了一點距離,眼前忽然飛過無數的玻璃碎片,她本能地低下身子護著上清,一陣陣哀戚地哭聲迴蕩在耳邊。

    她不敢抬頭,似乎什麽都做不了,冰冷的風吹過她的身身體,刺骨的疼痛,才不過一會,她身上又多了幾到口子,火辣辣地疼,如果要這樣死在這裏恐怕連幫收屍的人都沒有吧……

    “不!我不可以死!無論如何,我都要想辦法。”

    還沒等鍾澤迴過神來,突然有一隻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抬頭一看,那個人竟然是妲己!她…她怎麽還在這裏?!

    還沒等鍾澤開口,妲己已經將上清扶上自己的肩膀,然後對鍾澤使了個眼色,拉著鍾澤遠離了那個殘缺的書房。

    周圍的哭聲很響,恐怕說什麽話也不能聽見,看到妲己似乎有點歉疚的眼神,鍾澤還是跟在她的身邊,向上麵的階梯走去。一級一級地跨上樓梯,鍾澤竟然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轉過臉來看了看身旁的妲己,她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看著靠在她肩膀上的上清低垂著頭,那蒼白的臉上,他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

    鍾澤抓緊了脖子上那顆上清送給她的紅色玉石,心裏祈禱著,一閉眼,抬腳上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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