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目送兩人走出大堂,便走進電梯。錦城大廈她來過很多次,顧珣的辦公室她也來過。

    最後一次來,是在去年夏天。

    那天顧珣加班,帶著研發團隊開會到很晚。琥珀去了許荏苒節目裏推薦的一家餛飩店,買了一份餛飩送來公司。

    顧珣接到電話下樓來接她,領她去了他辦公室。

    那時她雖然沒正式告白,不過喜歡他的意思太過明顯,追求的手段又很拙劣,周圍朋友都看了出來。隻不過大家都樂見其成。因為顧珣二十六歲沒有交過女朋友,已經成為眾人眼中的異類,琥珀更為誇張,二十四歲未曾喜歡過任何一個異性。親戚朋友都覺得這兩隻奇葩真是很適合的一對,於是紛紛撮合,製造機會。

    琥珀的癡漢樣子一目了然,看見顧珣就會眼睛裏冒出紅心,顧珣屬於天生自帶神秘清冷氣質的人,年歲輕輕卻喜怒不形於色,究竟喜不喜歡琥珀誰也看不出來。

    琥珀是第一次戀愛,毫無經驗可談,對顧珣的心思也是稀裏糊塗看不明白,尤其是那天,她借著招聘,問他招不招女友,顧珣並沒有迴答。一般人可能會打退堂鼓,琥珀反而是勇氣可嘉地再接再厲來了。

    她進了他的辦公室,心裏十分雀躍,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牆上一副油畫,畫著深廣而神秘的藍色星空,顧珣說那是他自己最喜歡的一副畫。她一看就非常喜歡,心裏暗暗盤算,要是追到他,一定要讓他再給自己畫一副。

    顧珣那時剛剛開完會,看上去有些疲倦,撐著胳膊倚靠在沙發上,略帶倦色的神情反而有一種卸下盔甲平易近人的味道。

    琥珀打算借此良機,把他的心思弄個明白,於是問他,“你喜歡吃餛飩嗎?”

    顧珣答:“還算喜歡。”

    “那送餛飩的人,你喜歡嗎。”

    顧珣似乎有些驚詫,目光灼灼望著她。

    琥珀厚著臉皮繼續問:“喜歡咩?”

    顧珣低眉望著她,眸光幽深莫測,表情很奇怪,唇邊無聲無息浮起了一抹笑意。

    既然他沒否認也沒承認,琥珀自作主張的認為是默認,自說自話地確認一遍:“那我這就算是追到你了?

    顧珣的反應比較出乎她的意料,沒有迴答,卻忽然抱了她。

    並不是緊緊的擁抱,而是輕輕的小心翼翼的,仿佛很怕她碎了。

    她當時嚇一跳,推開他說:“正常程序是先牽

    手再擁抱啊。”

    顧珣笑。

    琥珀雖然臉皮比較厚,膽子比較大,畢竟是第一次和異性如此親密接觸,而且還是擁抱,有些羞赧,指著牆上的油畫,轉移話題。

    “我好喜歡這幅畫,迴頭也送我一幅行不行?”

    顧珣望著她,“我送你一副另外的畫。”

    她高興不已,立刻伸手要和他拉鉤。

    顧珣和她拉鉤,然後順勢握住了她的手,再然後,抱住她,低眉笑問:“這個程序對嗎?”

    可惜,戀情告終,送她一幅畫的事也就自然落空。

    琥珀邊走邊迴憶,到了顧珣辦公室所在的樓層。長長的走廊,一側是光可鑒人的茶色玻璃,一側擺滿了各種植物。她第一次去顧家,見到露台上種類繁多的花花草草,還以為是顧遠山的傑作。後來才知道原來是顧珣很喜歡植物。

    整個樓層都異樣的安靜,從茶水間裏飄出淡淡的咖啡香味。一個二十出頭的很精神的小夥子從辦公桌後笑吟吟迎上來:“虎小姐是嗎。”

    這是顧珣的秘書周一鳴,是顧珣母親周嘉怡的親戚,按照輩分要叫顧珣小舅。這些情報是去年夏天她就打探清楚的。琥珀含笑說明來意。

    “你請進吧。”周一鳴已經接到了顧珣的電話,將她送進辦公室。

    家人急著讓顧珣找女朋友的一大原因,也和公司裏的男女比例有關,女員工少得可憐,就連秘書都是個男人。顧曉珺唯恐不亂,經常在父母跟前危言聳聽說大哥一把年紀了不找女朋友莫非是要彎。若不是周一鳴是親戚,周嘉怡都恨不得把這個男秘書換掉。

    時隔一年,顧珣的辦公室裏還是舊日模樣,家具擺設都沒變,甚至房間裏的擺放的植物都沒變,文竹,君子蘭,鐵線蕨,還有牆壁上的那副名叫星跡的油畫。

    顧珣家學淵源,很有繪畫天分。讀建築是他父親的意願,畢業後做了兩年之後,到底還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從這一點上,他和她是同一類人。她本想著做個好記者,誰知道卻當了兩年的主持人,天天處理別人的情感垃圾,既然離理想越來越遠,不如離開。人生苦短,為什麽要把有限的生命浪費在不喜歡的人和事上?

    她打開辦公桌的右邊第一個抽屜,果然她的那塊蜜色琥珀就在裏麵。她拿起來的時候,忽然一怔,項鏈下麵是張卡片,這卡片她十二分的眼熟,正是去年她給他寫第一封情書。

    她趕緊拿起來看,果然就是,上麵那幾行字跡真是她的手筆,赤裸裸的告白,文筆幼稚的像個小學生。

    琥珀羞恥的臉色通紅。實在沒想到他還留著,而且還放在辦公室抽屜裏。你說他是存心的還是存心的。

    她要不要偷偷拿走?不經過同意拿去豈不是為偷?可是這卡片是她親筆寫的,本人拿走算不算偷?內心真是天人交戰,她給顧珣發了個微信:“項鏈我已經拿到,謝謝你。”

    顧珣很客氣的迴複了三個字“不客氣。”

    琥珀吸了口氣,打出一行字:“那張卡片我能不能拿走?”

    打完了她又刪除,竟然沒有勇氣問……

    她把抽屜關上,走出了顧珣的辦公室,打車去蓮花手工坊。s市很有名的一個私人手工工藝坊,設計的各種銀飾非常有名。

    項鏈已經掉了兩次,下次可不一定有這麽好的運氣能找迴來。她過來看看能否在小孔上配個銀扣,避免再磨斷鏈子。師傅說沒問題,大約一兩個小時就可以做好,琥珀便沒有離開,在旁邊的休息區等。

    因為看到了那封情書,她此刻心裏又是一湖春水,漣漪四起。

    他是否對自己念念不忘?否則為何將幼稚的卡片一直保管?而且還放在辦公室裏,莫非是想起她的時候,就將卡片拿起來迴憶?

    她忍不住給許荏苒打了個電話。

    許荏苒一聽她去了顧珣的公司,又炸了。“我不是說了,你別再去招惹他。”

    琥珀汗顏,解釋了緣由。然後小聲小氣很心虛的問了一句:“我居然發現他辦公抽屜裏還放著我那封…情書。”

    情書兩個字她哼哼的聲音跟蚊子似的。

    許荏苒一怔,“什麽意思?”

    琥珀問:“對啊,你說他留著這個是什麽意思?”

    “留著可能是時刻提醒自己,女人的話不可信,特別是漂亮的女人。就像是殷素素臨死前提醒張無忌一樣。”

    琥珀:“……”

    好大一盆冷水,凍得人要打哆嗦。

    她不服,“那為什麽他放在抽屜裏讓我看見呢?”

    “個人習慣不同啊,就像你有整理癖一樣,有人有收藏癖。”

    琥珀還是覺得不對勁,“可是,”

    “別可是了,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就會毫不猶豫的買下那副畫扇。實打實的幫你

    ,才說明喜歡你。他買了嗎?沒有吧。”

    琥珀:“……”

    那天和顧珣在朱頂吃飯,他說:如果是去年我就幫你了。

    言下之意:去年喜歡她,義不容辭的幫忙。

    今年不幫,那就是:不喜歡……

    推論出來這個結論,琥珀心口巨疼,像是噗嗤噗嗤插了九把小刀,三行三列,排列整齊。

    許荏苒說得對,時隔一年還對自己念念不忘也是不大可能的。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應該替心上人排憂解難。隻有不喜歡,才會眼睜睜看著她為難。什麽520,丹皮酚,情書大約都是自己到了夏天開始犯病的症狀,純屬自作多情。

    琥珀無精打采的托著臉發呆,連手機都沒心思看了,心好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身後有人叫她:“琥珀姐。”

    琥珀扭頭一看叫她的是顧曉珺,恨不得馬上躲起來。

    一是甩了人家顧珣之後,心懷愧疚,根本不好意思見顧家人。

    二是,顧曉珺曾在顧珣微博小號上見過她的那兩封情書,好羞恥……

    她真是不好意思和小姑娘見麵,可是,這會兒再躲已經來不及。和顧曉珺一起的還有她的小夥伴唐貝貝。

    琥珀紅著臉笑笑:“好巧啊,你們也來買首飾?”

    “不是的,我爺爺最近要過生日,我給他定做了一套書簽,今天來取。”顧曉珺笑吟吟的把手裏的一個盒子打開,“琥珀姐你看,漂亮吧。”

    琥珀一看,盒子裏放著銀質的一套書簽,一共四張,刻著梅蘭竹菊的鏤空圖案。的確是精致漂亮極了。

    琥珀愛不釋手,讚道:“漂亮,老人家一定喜歡。”

    顧曉珺大方的說:“你要是喜歡,迴頭我也送你一套。”

    琥珀連忙婉謝。

    顧曉珺道:“這個不貴的。我沒錢,不像我哥財大氣粗去拍賣會給爺爺買禮物。”

    琥珀聽見拍賣會幾個字,心裏一動,於是又問了句:“你哥送的什麽禮物?”

    “本來是要送一副畫扇的,我爺爺喜歡收藏這些東西,可惜沒拍到,被別人搶了。”

    琥珀笑,“是我的一位朋友。”

    “你朋友?”

    琥珀又讓許崢嶸背了一次黑鍋,然後說;“他現在很想把這個畫扇轉給你哥哥。你能不能幫個忙?”

    顧曉珺笑了:“你去找我哥啊,他看在你的麵子上肯定會同意,本來就是要送給爺爺的禮物,這不是一舉兩得嗎,既解決他的問題也解決了你朋友的問題。”

    琥珀很苦惱,“是啊,可是我找過他,他不肯。”

    顧曉珺噗的笑了,“他是和你賭氣呢。你再去試試,肯定行。”

    琥珀窘笑:“我跟他道歉,他不接受啊。”

    顧先生還氣著呢,還處在“不原諒”的階段。

    顧曉珺噘著嘴嗔道:“姐姐,道歉要有誠意呢。需要人家的時候才去道歉,當然不會被接受啊。”

    琥珀臉皮發燙,不得不承認小姑娘說的很有道理。

    顧曉珺捧著臉蛋,眨了眨眼:“看在姐姐這麽漂亮的份上,要不,我給姐姐支個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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