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犬和瓊枝終於等到小玉一手挽著楊戩,一手挽著楊嬋歡歡喜喜地走過來,兩人尚不知深淺,一齊迎上去客套地笑著。

    楊戩先把狗兒拉過來,“叫三姐。”哮天犬忙賠笑道:“三姐好,我是主人的一條狗,都聽主人的。”

    楊嬋知道他話裏有音,笑道:“原該如此,你若不聽你主人的,我也不依啊。”

    楊戩又叫過瓊枝,對楊嬋說:“這位瓊枝姑娘是我在汴京認識的義妹。”

    楊嬋微張了張zui,似乎想問出什麽話,楊戩在背後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楊嬋立刻明白有故事,把剛湧起的好奇心換做了熱情,“如此我也該叫聲妹妹了。”

    瓊枝道:“二爺抬舉我,我卻不敢僭越,我叫他二爺,該叫您三小姐。”

    楊嬋感覺到了瓊枝頗有點挑釁性的目光,心中一驚,難道說二哥因為望月情傷,竟找到了一個容貌相似的凡間女子作為替代?

    楊嬋把眾人領進堂屋,楊戩告訴她敖紅已經先來了。楊嬋麵色一緊,“她一定是和沉香在後麵書房,我去叫他們,小玉陪你們先坐。”楊戩喊住她說:“沉香對我有誤會,你別逼他。”楊嬋一笑,“二哥放心,我自有道理。”

    楊嬋走到書房門口時,正聽見沉香以驚疑的口氣對敖紅說:“事情竟然是這樣?”

    楊嬋咣當一聲推門進去,敖紅跳起了身,見是楊嬋,高興地叫了聲三妹妹迴來了,楊嬋深深地看著她,點點頭冷笑道:“真是好個四姐姐,瞞得我好苦。”轉頭看看沉香,手一揚,她的袖中竟飛出一根繩索,眨眼功夫把沉香捆了個結實。

    “三妹妹,你幹什麽?”

    “娘,你幹什麽?”

    楊嬋提著繩索的一頭,目光銳利,命令道:“出去給你舅舅賠罪。”

    沉香不由看了一眼敖紅,對母親叫道:“原來四姨母說的都是真的,舅舅他……真的是為了我……”

    楊嬋詫異道:“你都知道了?”

    沉香低頭道:“剛才四姨母告訴我的。”

    “好,那你可情願去賠罪?”楊嬋板著臉。

    沉香囁嚅著說:“情願當然是情願,可是娘,你也別太讓我丟麵子嘛。”

    楊嬋道:“你舅舅差點被你害死,如今娘說了不算,你舅舅說饒你,才算饒你。”

    眾人剛在廳中閑坐,突然看到楊嬋綁了沉香進來,都大吃一驚。楊嬋喝道:“跪下!”沉香撲通一聲跪倒在楊戩麵前,漲紅著臉:“舅舅對不起,我不配做你外甥。”

    楊戩驚得急忙俯身把他拽起來,食指虛點,繩索已散,“孩子快起來,三妹你這是何必!”

    “二哥,沉香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必須承擔自己的責任。”楊嬋道:“我是要他明是非,懂恩怨。”

    楊戩走到沉香麵前,雙手扶住了他的肩頭,這還是張帶著稚氣的年輕的麵龐,正窘迫地望著自己,一縷淩亂的頭發散在額前。

    他愛憐地幫他撩開這縷亂發,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他才16歲,懶散又無邪,心無城府地叫著自己舅舅,是自己,一步步把他逼到了今天,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是舅舅不好,讓你吃了那麽多苦頭,要說是非恩怨,舅舅先該向你道個歉。”

    那個淩厲冷酷的二郎神不見了,那隻輕輕撩起他頭發的手,就像許多年前河邊為他打扇子的手一樣溫柔,沉香感到一種他曾深深期盼卻已久違的東西又迴來了,他鼓鼓腮幫子,像為自己鼓足了勇氣,“舅舅,你還收我做你外甥吧!”

    屋子裏的人都笑起來,敖紅走過去一隻手拉起沉香的手,另一隻拉起楊戩的手,把兩隻手交疊在一起,笑道:“收不收,他都是你舅舅,你都是他外甥。喏,今天四姨母做迴主,以後呢,舅舅不許欺負外甥,外甥要孝敬舅舅,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樣子。”

    一時間,被拉著手的兩個人竟都有些羞澀。見此情景,楊嬋的臉上有了欣慰之色,人也放鬆下來。

    劉家村的小院迴蕩起了好久沒有過的歡樂的笑聲,這笑聲使晚歸的男主人感到了詫異。嬋兒今天心情這麽好?似乎家裏來了很多客人?

    劉彥昌步入廳堂,先認出了敖紅,下一眼卻發現了楊戩,臉色一下變得煞白,本能地害怕地往後縮去。

    楊嬋親熱地拉住他,滿懷喜悅柔聲道:“彥昌,今天有大喜事,天可憐見,二哥和四姐姐都活著,我們一家人終於可以沒有遺憾了。來,我帶你見見二哥。”

    敖紅注意到楊戩的臉色突然yin沉了一下,又竭力掩飾過去了,她隻道是楊戩對劉彥昌素不喜歡,卻不知道楊戩此時的心裏正泛起一個大大的疑團。

    楊嬋拖著劉彥昌近前,楊戩也起身施禮,楊戩的目光掃過劉彥昌,劉彥昌驚慌地將眼神躲開。楊戩再盯他,他突然扭過臉僵硬地笑著大聲對楊嬋說:“確實是好消息,這麽多客人,我去招唿下人們弄酒菜,大家好好聚一聚。”說著,急急忙忙出了廳堂。

    楊嬋sese地笑道:“彥昌是個凡人,到底有些膽怯,大家可別怪他失禮。”

    楊戩確信,劉彥昌雖然害怕自己,但他今天的表現,卻過於慌張了,以司法天神的經驗,這劉彥昌恐怕有心虛的事情。楊戩內心的活動當然沒有在妹妹麵前表露出來。

    入夜,楊戩幾次拉開客房的門,望著妹妹房間的燈火,每次又都走幾步,便退了迴來。妹妹夫妻已經迴房,自己過去找她有點不合適。

    可他心裏的疑問卻帶給他不是很好的感覺,為什麽這次來,自己感覺劉彥昌身上有股兇煞之氣,不似從前。這不應該呀!難道他會對妹妹不利?三妹為何毫無察覺,難道寶蓮燈一點感應都沒有?

    他退到桌前坐下來,並無睡意,默坐了半晌,突然又想到什麽,從懷裏取出一支玉簪,舉到眼前出了神,它什麽時候會亮呢?他默默地想。

    “二哥,睡了麽?”門外響起了楊嬋的聲音。

    “是三妹?快進來。”他急忙收起玉簪,打開房門。

    楊嬋迴身關上門,揶揄地看著哥哥,“我睡不著,想跟二哥聊聊天呢。原來二哥也睡不著,這下被我發現了,在想心上人吧?”

    “三妹,別拿二哥取笑。”

    楊嬋掩口笑道:“二哥你就別瞞我了,剛才我在窗外都看見了,那玉簪分明是女子的東西,你見我來,趕忙就藏起來了。還說不是心上人?我猜,是不是那位瓊枝姑娘啊?”

    楊戩一時竟不知如何解釋,急忙打斷她,“三妹千萬別瞎猜,跟瓊枝姑娘一點關係都沒有。瓊枝的事,我另外找時間跟你細說。”他趕緊轉移話題,“三妹來得正好,本來想去找你呢,我有一樣好東西特別留給你的。”

    “真的呀,是什麽寶貝,二哥舍不得當眾拿出來?”楊嬋立刻好奇起來。

    楊戩取出懷中方寸大小的錦囊,吹了口氣,錦囊變大了,變成了一隻布袋,“打開看看。”

    小小的黃花嫩綠的花心,散發出奇異的出自高寒的清香,楊嬋深深地嗅著,“這像菊hua,可又不是普通的菊hua啊,我沒有見過……”

    “這是昆侖山峭壁裏生長的昆侖菊。二哥運氣好,居然碰上了花開。”楊戩含笑道。

    這竟是傳說中可遇不可求的烹茶妙品昆侖菊!楊嬋心裏湧起了一股暖流,二哥人在昆侖,可心裏還是想著她這個妹子啊。即便受了自己那麽深的誤會,可二哥還是記著她的喜好,還是一如從前,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

    楊嬋的眼睛shi潤了,“二哥,你就先在這住下吧,別走了。過些時候,咱們把灌江口的老屋再重整一下,搬迴去,畢竟爹娘和大哥的墳都在那裏。”

    楊戩無聲地點點頭,一家團聚何嚐不是他的夢想,希望自己真能有這福分。他關切地看著楊嬋,試探地問:“三妹,他對你……還好吧?”

    楊嬋下意識地躲開了哥哥的眼睛,“ting好的,是我太忙,對他和沉香關心不夠。”

    “真的?”楊戩問,“你既然這麽忙,為什麽不讓他去幫幫你?”

    “他……到底是個書生,性子耿直,這些場麵上的事情應付不來。不如隨他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好散散心。”

    “散散心?”楊戩敏銳地問,“他為什麽心情不好?”

    楊嬋一下覺得自己失言,臉紅了,他們夫妻關係最隱晦的問題如何能跟二哥說,忙掩飾道:“也沒什麽了,他總是擔心生老病死吧。”

    “三妹,這件事你們成親的時候就該想清楚的。”楊戩語氣沉下來。

    “那當然。”楊嬋急忙爭辯道:“二哥放心,我不會隨便逾越仙凡界限亂來的。我在華山多做功德,也是為了能多捐些給他,讓他延年益壽。我想,隻要功德積攢到足夠多,就有理由點化他了。”

    “唉,三妹,你為他做的太多了。”楊戩歎氣,“他能否領會你的這番苦心呢?”

    楊嬋微微一笑,“不管他領會不領會,他總是沉香的父親,我情願幫他做這些,也是為了沉香,我希望沉香一直都有爹疼。”

    “三妹,我也會疼沉香的。”楊戩握住了妹妹的手,“如你所說,有時間還是多關心下……自己相公,他都去哪裏,和什麽樣的人交往,你都了解嗎?”

    楊嬋微愕,以二哥的性格,很少問這麽多的,“二哥,有什麽地方不對嗎?彥昌是個凡人,劉家村巴掌大點,他無非去茶館喝茶聽書,與人下棋什麽,都是些老實街坊。”

    “那就好。我是隨便問問。”楊戩笑笑,“你的寶蓮燈呢?”

    楊嬋道:“就放在臥室裏,一直沒用過。倒是燈油不多,彥昌提醒我,免得長期不用燈油幹了,我就將燈油另外用罐子裝了,加了道密封。怎麽,二哥有需要用到寶蓮燈的地方嗎?”

    怪不得寶蓮燈一點警示都沒有,楊戩點點頭,“他提醒得真好。”他看看夜已深,便對楊嬋說:“今天太晚了,先去睡吧。”

    楊嬋離開房間時,楊戩又追了一句,“三妹,如果有什麽為難事,一定要告訴二哥。二哥隻要還有一口氣,都會護你周全。”

    楊嬋的臉上漾起幸福的微笑,“二哥,我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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