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們和牛仔,法官,阿丹站在裏奧的身後。裏奧站在宮殿前麵的平台上,望著下麵的人山人海的廣場,人們穿著節日的盛裝,臉上露著歡快的笑容,看著年輕的國王,興奮地等待著開國大典的禮炮聲。他們已經等待了很長很長時間。
裏奧向旁邊的法官說:要我給你描述一下眼前的情景嗎?
法官微笑道:不用,我能感受到歡樂和希望。
“那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嗎?”
“你的語調從昨晚跟伏羲迴來就變化了,變得異常平靜,我感到吃驚,也感到欣慰。”
“為什麽?”
“一個年輕的王終於成熟起來了,所以欣慰;這種成熟在短短的一次旅行之後就突然來臨,所以吃驚。”
“那不是旅行,而是死亡。”
“我也經曆過死亡,在洞窟裏與死屍為伴。”
“那是真正的死亡,伏羲救了我。”
“死亡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虛無。”
“所以你變得無畏了,因為經曆了虛無。”
“是的。我變得非常平靜。”
“跟我的平靜一樣嗎?”
“也許吧。一無所有的平靜,擁有一切的平靜。”
“你將成為真正的王,人民會永遠記得你,歌頌你。”
“一個真正的王不需要被歌頌,更不需要被記住。”
法官不再說話,他感到裏奧的心裏藏著一件大事。
衛兵們將猴子押了過來。
裏奧抹掉猴子臉上的淚水說:勇士隻為別人哭泣。
“我不是個勇士。”
“你是我的朋友。”
“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你說的,永遠都是。”
“我對不起你。”
“你對不起你自己。”
“我已經完了。”
“人生遠沒有結束,你還有機會。”
“機會?我什麽都沒有了。”
“你還有我。”
猴子的眼淚更加洶湧。
裏奧摸摸小胖兒的肩膀說:我不能再照顧你了。
“我已經長大了,我是個男人。”
“你打算做些什麽?”
“我打算和戰神合作設計幾款遊戲,為將來的市場做準備。”
裏奧摸摸斷指的傷痕笑道:答應我永遠不要取巧。
小胖兒低下頭說:我真希望斷指的是我。
“都一樣,我們是朋友。”
“你拒絕治療是不是想讓我永遠內疚?”
“內疚並不是不好的情感,它對你有好處。”
“我會痛苦一輩子的。”
“比起忘掉痛苦麻木一輩子要好得多。”
“你是不是恨我啊?”
“不是,隻是用不同方式來愛你。”
“幹嗎讓我活得那麽沉重?”
“人生從未輕鬆,將來也是。”
“我不想成為你。”
“最難的是成為自己,很少人能夠做到。”
“我隻想活得快樂輕鬆。”
裏奧伸出手掌給他,笑道:那就接受它。
小胖兒低下頭,鼓起勇氣摸摸傷痕並在上麵親吻,釋然地笑起來。他摘下掛在胸前的海螺號,說:我表姐說海螺號應該送給勇士。
裏奧將它掛在自己胸前,讓小胖兒非常開心。
裏奧走向天使們和他們一一擁抱。
主教笑道:祝賀你我們的王!
裏奧:祝賀我們的人民。
國王遞給他一個很厚的文本說:這是文明總綱,細則我可拿不過來,太多了。
裏奧:你們留著吧,我信任你們勝過自己。
騙子:是閱讀能力還是忠誠?
天使們都笑起來。
裏奧:還記得嗎?聖劍山的爭論?名譽,幸福,親人,尊嚴,自由……
美女模仿強盜的兇樣子低聲叫道:他是我們的王!
女詩人笑道:我們期待的到來了嗎?
裏奧堅定地說:是的,一如期望。
天使們看著他露出歡喜讚許的神色。
……
裏奧拿出銅鏡,看著我。
我說:裏奧,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麽?”
“演講啊。”
“我怎麽和你說,就怎麽和全世界說。”
“那能一樣嗎?這是開國大典!”
“我覺得和坐在小船上釣魚一樣。”
“我可有點興奮,這麽大的場麵我從未見過!”
“如果我出醜了,你會笑話我嗎?”
我笑道:當然會,我會大笑不止。
“如果我被扔雞蛋,菜葉子,你會笑話我嗎?”
“別開玩笑了,怎麽可能?”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你可是國王啊! ”
裏奧笑道:一個不安分的國王。
“一個可愛的國王。”
“怎麽樣才能不可愛?”
“為什麽要不可愛? ”
“為了讓人遺忘。”
“為什麽讓人遺忘?”
“遺忘就不會痛苦。”
我不再說話,看著裏奧跟雪狼和牛仔溫存談笑的樣子,隱約覺得他的心裏藏著什麽事情。
典禮開始,司儀敲響大鍾。
鍾聲悠遠,迴蕩在廣場上空和每個人的心裏,久久不息。
司儀喊道:開國典禮第一項,請我們尊敬的國王,萬世的救主,統一世界,戰勝邪惡的領袖,聖潔,高貴,勇敢,智慧的裏奧,致開幕辭!
鼓樂,號角齊鳴。人群歡唿,鼓掌。
裏奧拍拍麥克風說:修改典禮第一項,審判罪犯猴子。
猴子被帶到麥克風前麵說:不用審判了,我認罪。
猴子接過阿丹遞來的本子,念道:7月5日,我未經審判殺掉俘虜眼鏡;7月6日,我為王的父親修建宮殿;7月7日,我將救災款項拿去換來一批珍寶獻給王;7月8日……
猴子念完,抬起頭說:我辜負了人民的期望,軍隊的重托,國王和同僚的信任。我被權勢,金錢迷失了本性,我做了很多對不起國家的事。我接受對我的任何裁決,絕無怨言,我向人民致以誠摯的道歉,我將用我一生來懺悔。祝福獻給我們的王!
群眾本來非常震驚,聽完猴子的講話受到了感動。
天邊飛來一個雲朵,走下一個手捧羊皮卷的巨人。巨人一級一級莊重地邁著台階上來,跟裏奧小聲說:我是百邊貓,出席這種場合就要變得大一點,給人們留下個好印象。
眾人捂住嘴笑。
美女指著羊皮卷道:這是什麽?
百變貓眼睛眨眨,煞有介事地說:官方文件。
大家立刻明白了。
百變貓對準麥克風說:天神派我來給裏奧下達任命書。
群眾們爆發出熱烈的歡唿聲:國王萬歲!國王萬歲!
裏奧看到人民對神的崇敬的熱情有些擔憂。
百變貓打開羊皮卷念道:眾神元老院,宇宙大帝祝融茲簽署此書,任命童子軍領袖,人類的拯救者,勇士裏奧為人類之王。
群眾歡唿雀躍。
他繼續說:望裏奧秉承先烈遺誌,為人類之福祉,正義和公理堅持不懈奮鬥一生。建立嶄新的文明,永載青史!
眾神當視之為子,時時祝福;眾天使當視之如父,刻刻護佑。
元老院眾神,宇宙大帝祝融。
鼓樂熱烈地鳴奏,群眾爆發出持久的歡騰,鮮花和彩帶都被高高地拋向空中。
我問道:祝融這麽快就繼位了?
百變貓哀傷地答道:說來話長,魔鬼偷聽眾神的晚宴,知道了伏羲給裏奧的封咒,趁眾神不在連夜跑到元老院去……昨晚發生了很多事情,有機會慢慢跟你們說吧。
廣場上的群眾平靜地期待著,裏奧眼望遠方,以一種神聖的激情說道:我有一個夢,我夢見老人和孩子們無憂無慮的玩樂,丈夫和妻子相親相愛,鄰居和朋友互相幫助,坦誠相待。我有一個夢,我夢見每個來到人世的孩子都能沐浴同樣的陽光,每個離開人世的老人都能享受同樣的關愛,男人和女人們各司其職,正義和良知充滿胸膛,溫情和悲憫撒滿人間。我有一個夢,我夢見熱情的人民在自由的土地上無拘無束的跳舞歌唱,布滿生機的原野和森林裏鳥獸們跳躍飛翔。
群眾們陶醉了,歡唿,鼓掌。
裏奧繼續說:然而我的夢並不會輕易實現,因為人類還做得不夠好,即使我們做得足夠好,這個夢依然實現不了,因為我們沒有自由,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活。
人是宇宙之靈,萬物的朋友,地球的管理者,更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對這片熱土充滿深厚情感的主人。我們要跟不幸的曆史道別,建設真正屬於自己的新文明。要想如此,我們也必須跟神道別,從此不再受神的影響,自由選擇我們的道路。
造物主賜給我們自由的生命,同時也給了我們生命的尊嚴!
戰士們的犧牲換來的絕不僅僅是以往世代的重複,應該是人類曆史的新篇章,人類從此獲得自由追求幸福生活的權利!
自由,生命中最寶貴的自由,它的道路從來荊棘密布!它的代價從來昂貴不菲!但它值得我們為之犧牲一切!因為不自由,就沒有生命的尊嚴!
我們虔敬地向神祈禱,希望獲得人類的永久自治。如果神聽不見我們的祈禱,或者對我們正義的訴求置之不理,我們怎麽辦?
抗爭!抗爭!唯有不惜一切代價的抗爭,這絕不是對神的不敬,隻有這樣才能獲得神的尊重,才能拿迴我們的權利,才能一勞永逸地為後世子孫鋪平道路。
我,裏奧,今天要向人民宣布,願意為此放棄王位——我隻接受人民賜予的王權!
我以愛的名義絕食抗爭,直到人類獲得自治權的那一刻!
我並且深情地祈禱,願神憐憫人類的不幸。
……
裏奧說完端坐在地上,雙眼緊閉,雙手合十。廣場上一片寧靜,所有人都被裏奧的言行震驚,都在猶豫和思考。法官扔掉盲杖坐在裏奧旁邊,阿丹坐在法官旁邊。
百變貓驚叫起來:你們瘋了吧?幹嗎跟神過不去?
天使們互相看看,笑了起來。
主教坐在地上說:你們打算讓裏奧孤軍作戰嗎?
女詩人坐下說:永遠也不。其他天使也都一一坐下。
隻有矮人猶豫著說:主人會怎麽看我們?
美女:還想把蘋果抱迴去嗎?
矮人舒展開眉頭笑道:要偷就一起偷吧。
百變貓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們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笨蛋!真拿你們沒辦法!我迴去稟告了,別讓你們白白受罪啊。
說著眨眼間飛走了。
群眾看到天使們聲援裏奧心裏有了底,忽然間坐下一大片。站著的人看著一個個坐下受到鼓舞,也紛紛坐下。最後整個典禮現場隻有牛仔和衛隊站著,他們找來充足的飲用水分發給群眾。
廣場上非常安靜,不時有人起身上廁所,然後迴到座位上坐好。
大家有著漫長的時間充分體會裏奧的演講,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
煉獄的藍色火焰在祝融周身熊熊燃燒,他站在牢房外麵和火欄杆裏的魔鬼說:您好,父親的老仆人。
魔鬼笑道:想看看我的下場嗎,小少爺?
“怨恨總要平息。”祝融真誠的看著他說。他已經付出比死亡更慘重的代價。
“你是繼任者?”
“啊……元老院集體推選的。”
“元老院就是你們家的!”
“停止口舌之爭吧,事情總有了結的時候。”
魔鬼抓過一把火焰,吹向他說:煉獄之火,感受一下它的溫度!
祝融趕緊躲開說:你誘惑聖嬰墮落,組織殘殺巨龍,危害人類,製造戰爭,還劫持人類的王,這些罪狀加起來,這種懲罰一點都不為過。
“那你父親呢?你弟弟呢?他們又得到了什麽?”
“父親功過相抵,共工要麵壁一百萬年,還不夠?”
魔鬼狂笑道:麵壁?在宮殿裏聽著音樂唱著歌?
祝融:你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共工將在孤寂清冷的宮殿裏度過餘生,永遠和死亡對麵,早晚也會像屍體一般腐爛發臭,那種滋味誰不害怕?再說,律法本身就對世間萬物有區別,神和魔鬼,人和野獸,本來就不平等。
“你居然把我跟野獸類比?這就是你們家族的傳統,忘恩負義!”
“我父親收留了你,是你自甘墮落,不要埋怨別人。”
“你不知道真相!”
祝融疑惑地看著他:“真相?”
魔鬼望著虛空,迴到了多年以前的時光。原來他是伏羲的大天使,伏羲在三界四處風流,他負責守衛。一次遇到群魔圍攻,大天使寡不敵眾,無奈吸食了魔血增強了法力,才將群魔擊潰。伏羲本該為他去除暗能,但他借口正在準備繼位麵對很多挑戰,不能削弱神力,就一直拖著。魔鬼忍受著墮落之苦,一天天地等下去沒有音訊。他不敢暴露自己的變化,所以沒人知道他的犧牲。有一天魔鬼忍受不住寂寞去看熱鬧,被人們發現,遭到圍攻和唾棄。伏羲為了繼承王位,非但不幫他澄清,還急忙與他撇清關係,暗中把他養在一個隱蔽的地方。魔鬼盼望著重見天日,伏羲有一天忽然來找他,沒想到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一場悲慘的劫難。
祝融歎道:原來如此——他一定有苦衷!
魔鬼怒道:畢竟是父子啊!祝融,你既然不顧永恆正義,還來幹什麽?
祝融不知所措,心中的天平開始向魔鬼傾斜。他感到迷失。他看著牢房中的魔鬼,不知該如何對待他,他是罪犯,魔鬼,還是仆人,天使?罪有應得,還是被人陷害?他腦子一團亂麻。
身後出現一位美少年,長著一對翅膀,皮膚白嫩得像個嬰孩,眼睛純淨得像個少女。
少年:猜猜我是誰?
祝融上下打量,怎麽也想不起來,心想神界還有這麽一個美人?不會是新任的天使吧?
祝融搖搖頭禮貌地說:請原諒我孤陋寡聞。
少年對魔鬼說:你也認不出我?
魔鬼笑道:走開,我可沒心思跟你玩兒。
少年忽然眼神疲憊,陰險地微笑道:聰明的人懂得使用智慧,複雜的鬥爭也可以變得簡單……
魔鬼驚叫道:聖嬰!?
祝融向他施禮。聖嬰笑起來,目光恢複平和自然,向魔鬼鞠躬道:都是你的功勞啊。
“我?”
“伏羲將神力全部傳給我之後,我轉眼間長大。就是皮膚太嫩了,像個女孩兒。嗬嗬!”
“你沒被審判?”
我可是受害者。聖嬰慨歎道,幸好父親囚禁了我,我才能有今天。我還獲得了神位,可以體驗一下戰神的滋味。
魔鬼癡癡地望著空冥,無力地歎道:為什麽……為什麽隻有我……?難道我不是受害者嗎?
聖嬰沉默一會兒,跟祝融道別,歡快地飛走了。祝融為魔鬼感到悲哀,也憂鬱地飛走了。
魔鬼站在煉獄之火中,心中的怒火燃燒得更要猛烈。他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帶著粘液的獠牙,聲嘶力竭地怒吼道:我詛咒這個世界!啊……
……
祝融和卓瑪在世界之窗前觀看廣場上的情形,為人類擔心。伏羲蓋著毛毯,躺在旁邊的一張長椅上不住地咳嗽,模樣衰老了很多。
廣場上,人們接連昏倒,美女臉色慘白疲於救治。天使們不斷給她傳送法力,也都累得快要倒下。裏奧他們經曆了那麽多苦難,體質素來不好,一些疾病始終被強大的意誌力壓製著,現在集中釋放。法官嘴角流血,腦袋低垂,精神恍惚。裏奧氣息微弱,隨時可能崩潰。
祝融:天使們竭盡全力了。
卓瑪:再多些陽光,讓他們恢複法力。
“不行,人群受不了酷熱。”
“兩頭為難!”
“已經第五天,他們馬上會死的。”
“元老院那邊還沒有迴音嗎?”
“他們一直在辯論,這件事牽扯太多,辯論的範圍太大,不像審判犯罪那麽黑白分明,令人頭疼。”
卓瑪焦急地跳起來叫道:等他們達成一致裏奧早就死了!你快想想辦法啊!
祝融激動地叫道:我能怎麽辦?
伏羲表示眾神不可能達成一致,結果難料。其實不是沒有辦法,就是代價太高,祝融和卓瑪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可伏羲說:要付出代價的是裏奧。這件事類似商業談判,需要一個兩方都信任的中間人遊說。為了達成協定,雙方都要犧牲,而中間人需要技巧。
祝融:不就是討價還價嗎?我去做中間人。
卓瑪想想笑道:是欺騙。你可做不了。
祝融:為什麽要欺騙?
所以你做不了。伏羲笑道,讓卓瑪去了,並說小人物往往能辦成大事。
伏羲看著穹頂的宇宙蒼穹的壁畫,感歎道:幸虧你繼任,不然我可舍不得從這裏搬出去,能跟先賢們在一起,無論什麽樣的生活都充滿快樂。
祝融坐在伏羲身邊看著他,眼神充滿疑問。伏羲問他,他不想說,伏羲笑道:留著懸念我會睡不著的。
“你不覺得虧欠魔鬼嗎?”
“是啊,我沒給他去除暗能,真可惜。”
祝融生氣地說:惋惜?你該自責才對!
伏羲驚問道:我為什麽自責?
祝融怒道:父親,我一直以你為榜樣,奉你為全能的救主,正義的大神!想不到你……
伏羲委屈地叫道:非要我死才能贖罪嗎?!
祝融:我不是說那件事,我是說魔鬼為了救你才變成這樣,而你一點沒有內疚!
伏羲喘著粗氣叫道:魔鬼告訴你的?你信魔鬼的話?
“我信真理和事實!”
伏羲苦笑道:我的傻兒子啊,你都是宇宙大帝了怎麽還這麽幼稚!我來告訴你事實吧。魔鬼一直對自己的地位不滿,急於立功。可我一向行事小心,沒遇到什麽危險,他找不到機會很苦惱。一次我執行秘密任務,遭遇到很多魔鬼圍攻,他以為機會來了要跟群魔較量。我看沒有勝算,就扔下一些隨身的寶貝,趁群魔爭搶時叫上他逃跑。我跑出去很遠發現他沒跟來,就迴去找他,結果他已經吸了魔血變成魔鬼,在與群魔奮戰。我奮力救他出來,留下了這道傷疤。
伏羲揭開衣服,胸膛上有一條又大又長的魔鬼爪印。
祝融摸著傷疤,說:怪不得我和弟弟小時候經常問你這個傷疤的故事,你從來不說。
伏羲歎道:我不想揭他的傷疤,他對你們那麽好,而他畢竟也是個勇士。
祝融跪在地上懺悔:父親,我冤枉你了。
伏羲撫摸著他的臉說:冤枉我沒關係,要看清是非,別冤枉了別人啊。
祝融用力點頭,趴在他懷裏享受著父愛。伏羲要看看裏奧他們怎麽樣了,祝融走過去點了一下屏幕。
靜坐已經蔓延到世界的各個角落。亞洲到歐洲,北美到南美,非洲到澳洲,無處不見沉默的靜坐的人群。無論種族,宗教,膚色,職業,年齡,人們表情靜穆。所有人類的活動都停止了,不見炊煙和忙碌的身影。
風不再吹了,水不再流了,一切運動的物體都靜止了。噪音消失了,安靜得可怕。
這是造物以來的第一次,所有生物拋開成見為別的物種擔心。所有野獸和昆蟲都摒息凝望,被人類的精神所震撼。
眾神都停下工作,緊張地關注著事件的變化,默默地為人類祝福。
……
卓瑪飛到裏奧身邊笑道:朋友們,我站在你們一邊!
裏奧隻能看到她模糊的輪廓,說:謝謝。
卓瑪:我現在代表你們去和元老院冷酷的老頭子們談判怎麽樣?
法官:沒有中間地帶。
裏奧:可以談,但要快。
卓瑪點點頭。
來到元老院,眾神在議事大廳裏的坐席上坐著,傾聽著,記錄著。
穿著一身樸素的教師袍的木星神戴著黑邊老花鏡,翻看著厚厚的資料中的一頁,在講台上緩慢地陳述:……從倫理的角度上講,人類的身份尚未得到根本上的具有法律意義和宗教意義的嚴格界定,其所處的人界的所有權問題,和……
他貼近資料仔細看看繼續說:和人類的屬性以及由此而來的道德倫理和文化上的爭議,將無法給我們提供足夠的證據……
卓瑪輕輕地將他的資料吹散一地,他慌張地費力拾掇,歎道:世界變得太快,連這裏也有風了。
卓瑪站到講台上嚴肅地說:讓我們談談宇宙崩潰之後的倫理道德以及文化問題吧!
頭頂一個光環,身披水晶衣的水星神憤怒地指著她叫道:危言聳聽!我怎麽不知道宇宙要崩潰了?
眾神附和著水星神。
卓瑪:人類就要集體滅亡,實驗就要失敗,眾神都要被放逐和審判,那還不是宇宙崩潰嗎?
眾神不再說話,互相看看。
他們咎由自取,隻要有一對男女幸存,實驗就不會失敗。大洪水之後人類不也繁衍下來了嗎?水星神他得意得笑起來。眾神附和著他。
卓瑪:這是謀殺!
眾神憤怒地從座席上紛紛跳起來,叫道:你這個毛丫頭,注意你的言行,別給你婆家人丟臉!
卓瑪:你們隻要舉舉手就可以挽救億萬生命,卻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難道不是謀殺嗎?
眾神縮迴了頭,不知所措。
木星神緩慢地笑道:年輕人,沒有人喜歡死亡,可無論發生什麽,都要履行程序,不能隨意使用手中的權力,那是對盤古的褻瀆。
卓瑪:等你念完手上的卷宗,人類已經不複存在了。到時程序還有用嗎?難道人類的滅亡就不是褻瀆?
水星神:人類挑起的事端,就要付出代價!
一邊忍著不說的優雅嫻靜的銀河女神叫道:眾神就沒有責任嗎?是誰毀滅了文明?再說如果誰要用全部的愛和犧牲來挽救別人,誰也不能阻止!
水星神:裏奧無非是貪圖更大的王權!
眾神分成兩派,怒氣衝衝地吵成一團。卓瑪敲敲桌子,無濟於事。
大廳裏忽然瀉下來清冷的月華,將所有人籠罩在一片寧靜祥和的氛圍之中。眾神停止了爭論,靜靜地看著女媧飄然而至。
女媧笑道:凡事總有頭緒,找到頭緒解決起來就不難。有誰問過我和伏羲的意見呢?
水星神:伏羲已經退位,你們都不是元老院成員。
女媧笑道:人類是我和伏羲創造的,處置孩子應當問問父母吧?
木星神:我們剛剛正在探討人類的屬性,以及由此引發的倫理道德問題,還沒有達成一致。
女媧笑道:這還用探討嗎?人類是神的孩子,應當享受神的待遇。
眾神陷入迷惑。
水星神嘲笑道:你和伏羲不是夫妻,從倫理上講人類就是私生子,對嗎?
女媧堅定地說:隨你怎麽說!
木星神:那都是無稽之談。根本上說,人類的行為是對神權的對抗,對神恩的褻瀆,我們決不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即使是神的孩子犯了錯,我們也不能姑息,共工得到了審判就是個例子。
女媧苦笑道:才說到正題,我真服
裏奧向旁邊的法官說:要我給你描述一下眼前的情景嗎?
法官微笑道:不用,我能感受到歡樂和希望。
“那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嗎?”
“你的語調從昨晚跟伏羲迴來就變化了,變得異常平靜,我感到吃驚,也感到欣慰。”
“為什麽?”
“一個年輕的王終於成熟起來了,所以欣慰;這種成熟在短短的一次旅行之後就突然來臨,所以吃驚。”
“那不是旅行,而是死亡。”
“我也經曆過死亡,在洞窟裏與死屍為伴。”
“那是真正的死亡,伏羲救了我。”
“死亡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虛無。”
“所以你變得無畏了,因為經曆了虛無。”
“是的。我變得非常平靜。”
“跟我的平靜一樣嗎?”
“也許吧。一無所有的平靜,擁有一切的平靜。”
“你將成為真正的王,人民會永遠記得你,歌頌你。”
“一個真正的王不需要被歌頌,更不需要被記住。”
法官不再說話,他感到裏奧的心裏藏著一件大事。
衛兵們將猴子押了過來。
裏奧抹掉猴子臉上的淚水說:勇士隻為別人哭泣。
“我不是個勇士。”
“你是我的朋友。”
“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你說的,永遠都是。”
“我對不起你。”
“你對不起你自己。”
“我已經完了。”
“人生遠沒有結束,你還有機會。”
“機會?我什麽都沒有了。”
“你還有我。”
猴子的眼淚更加洶湧。
裏奧摸摸小胖兒的肩膀說:我不能再照顧你了。
“我已經長大了,我是個男人。”
“你打算做些什麽?”
“我打算和戰神合作設計幾款遊戲,為將來的市場做準備。”
裏奧摸摸斷指的傷痕笑道:答應我永遠不要取巧。
小胖兒低下頭說:我真希望斷指的是我。
“都一樣,我們是朋友。”
“你拒絕治療是不是想讓我永遠內疚?”
“內疚並不是不好的情感,它對你有好處。”
“我會痛苦一輩子的。”
“比起忘掉痛苦麻木一輩子要好得多。”
“你是不是恨我啊?”
“不是,隻是用不同方式來愛你。”
“幹嗎讓我活得那麽沉重?”
“人生從未輕鬆,將來也是。”
“我不想成為你。”
“最難的是成為自己,很少人能夠做到。”
“我隻想活得快樂輕鬆。”
裏奧伸出手掌給他,笑道:那就接受它。
小胖兒低下頭,鼓起勇氣摸摸傷痕並在上麵親吻,釋然地笑起來。他摘下掛在胸前的海螺號,說:我表姐說海螺號應該送給勇士。
裏奧將它掛在自己胸前,讓小胖兒非常開心。
裏奧走向天使們和他們一一擁抱。
主教笑道:祝賀你我們的王!
裏奧:祝賀我們的人民。
國王遞給他一個很厚的文本說:這是文明總綱,細則我可拿不過來,太多了。
裏奧:你們留著吧,我信任你們勝過自己。
騙子:是閱讀能力還是忠誠?
天使們都笑起來。
裏奧:還記得嗎?聖劍山的爭論?名譽,幸福,親人,尊嚴,自由……
美女模仿強盜的兇樣子低聲叫道:他是我們的王!
女詩人笑道:我們期待的到來了嗎?
裏奧堅定地說:是的,一如期望。
天使們看著他露出歡喜讚許的神色。
……
裏奧拿出銅鏡,看著我。
我說:裏奧,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麽?”
“演講啊。”
“我怎麽和你說,就怎麽和全世界說。”
“那能一樣嗎?這是開國大典!”
“我覺得和坐在小船上釣魚一樣。”
“我可有點興奮,這麽大的場麵我從未見過!”
“如果我出醜了,你會笑話我嗎?”
我笑道:當然會,我會大笑不止。
“如果我被扔雞蛋,菜葉子,你會笑話我嗎?”
“別開玩笑了,怎麽可能?”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你可是國王啊! ”
裏奧笑道:一個不安分的國王。
“一個可愛的國王。”
“怎麽樣才能不可愛?”
“為什麽要不可愛? ”
“為了讓人遺忘。”
“為什麽讓人遺忘?”
“遺忘就不會痛苦。”
我不再說話,看著裏奧跟雪狼和牛仔溫存談笑的樣子,隱約覺得他的心裏藏著什麽事情。
典禮開始,司儀敲響大鍾。
鍾聲悠遠,迴蕩在廣場上空和每個人的心裏,久久不息。
司儀喊道:開國典禮第一項,請我們尊敬的國王,萬世的救主,統一世界,戰勝邪惡的領袖,聖潔,高貴,勇敢,智慧的裏奧,致開幕辭!
鼓樂,號角齊鳴。人群歡唿,鼓掌。
裏奧拍拍麥克風說:修改典禮第一項,審判罪犯猴子。
猴子被帶到麥克風前麵說:不用審判了,我認罪。
猴子接過阿丹遞來的本子,念道:7月5日,我未經審判殺掉俘虜眼鏡;7月6日,我為王的父親修建宮殿;7月7日,我將救災款項拿去換來一批珍寶獻給王;7月8日……
猴子念完,抬起頭說:我辜負了人民的期望,軍隊的重托,國王和同僚的信任。我被權勢,金錢迷失了本性,我做了很多對不起國家的事。我接受對我的任何裁決,絕無怨言,我向人民致以誠摯的道歉,我將用我一生來懺悔。祝福獻給我們的王!
群眾本來非常震驚,聽完猴子的講話受到了感動。
天邊飛來一個雲朵,走下一個手捧羊皮卷的巨人。巨人一級一級莊重地邁著台階上來,跟裏奧小聲說:我是百邊貓,出席這種場合就要變得大一點,給人們留下個好印象。
眾人捂住嘴笑。
美女指著羊皮卷道:這是什麽?
百變貓眼睛眨眨,煞有介事地說:官方文件。
大家立刻明白了。
百變貓對準麥克風說:天神派我來給裏奧下達任命書。
群眾們爆發出熱烈的歡唿聲:國王萬歲!國王萬歲!
裏奧看到人民對神的崇敬的熱情有些擔憂。
百變貓打開羊皮卷念道:眾神元老院,宇宙大帝祝融茲簽署此書,任命童子軍領袖,人類的拯救者,勇士裏奧為人類之王。
群眾歡唿雀躍。
他繼續說:望裏奧秉承先烈遺誌,為人類之福祉,正義和公理堅持不懈奮鬥一生。建立嶄新的文明,永載青史!
眾神當視之為子,時時祝福;眾天使當視之如父,刻刻護佑。
元老院眾神,宇宙大帝祝融。
鼓樂熱烈地鳴奏,群眾爆發出持久的歡騰,鮮花和彩帶都被高高地拋向空中。
我問道:祝融這麽快就繼位了?
百變貓哀傷地答道:說來話長,魔鬼偷聽眾神的晚宴,知道了伏羲給裏奧的封咒,趁眾神不在連夜跑到元老院去……昨晚發生了很多事情,有機會慢慢跟你們說吧。
廣場上的群眾平靜地期待著,裏奧眼望遠方,以一種神聖的激情說道:我有一個夢,我夢見老人和孩子們無憂無慮的玩樂,丈夫和妻子相親相愛,鄰居和朋友互相幫助,坦誠相待。我有一個夢,我夢見每個來到人世的孩子都能沐浴同樣的陽光,每個離開人世的老人都能享受同樣的關愛,男人和女人們各司其職,正義和良知充滿胸膛,溫情和悲憫撒滿人間。我有一個夢,我夢見熱情的人民在自由的土地上無拘無束的跳舞歌唱,布滿生機的原野和森林裏鳥獸們跳躍飛翔。
群眾們陶醉了,歡唿,鼓掌。
裏奧繼續說:然而我的夢並不會輕易實現,因為人類還做得不夠好,即使我們做得足夠好,這個夢依然實現不了,因為我們沒有自由,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活。
人是宇宙之靈,萬物的朋友,地球的管理者,更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對這片熱土充滿深厚情感的主人。我們要跟不幸的曆史道別,建設真正屬於自己的新文明。要想如此,我們也必須跟神道別,從此不再受神的影響,自由選擇我們的道路。
造物主賜給我們自由的生命,同時也給了我們生命的尊嚴!
戰士們的犧牲換來的絕不僅僅是以往世代的重複,應該是人類曆史的新篇章,人類從此獲得自由追求幸福生活的權利!
自由,生命中最寶貴的自由,它的道路從來荊棘密布!它的代價從來昂貴不菲!但它值得我們為之犧牲一切!因為不自由,就沒有生命的尊嚴!
我們虔敬地向神祈禱,希望獲得人類的永久自治。如果神聽不見我們的祈禱,或者對我們正義的訴求置之不理,我們怎麽辦?
抗爭!抗爭!唯有不惜一切代價的抗爭,這絕不是對神的不敬,隻有這樣才能獲得神的尊重,才能拿迴我們的權利,才能一勞永逸地為後世子孫鋪平道路。
我,裏奧,今天要向人民宣布,願意為此放棄王位——我隻接受人民賜予的王權!
我以愛的名義絕食抗爭,直到人類獲得自治權的那一刻!
我並且深情地祈禱,願神憐憫人類的不幸。
……
裏奧說完端坐在地上,雙眼緊閉,雙手合十。廣場上一片寧靜,所有人都被裏奧的言行震驚,都在猶豫和思考。法官扔掉盲杖坐在裏奧旁邊,阿丹坐在法官旁邊。
百變貓驚叫起來:你們瘋了吧?幹嗎跟神過不去?
天使們互相看看,笑了起來。
主教坐在地上說:你們打算讓裏奧孤軍作戰嗎?
女詩人坐下說:永遠也不。其他天使也都一一坐下。
隻有矮人猶豫著說:主人會怎麽看我們?
美女:還想把蘋果抱迴去嗎?
矮人舒展開眉頭笑道:要偷就一起偷吧。
百變貓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們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笨蛋!真拿你們沒辦法!我迴去稟告了,別讓你們白白受罪啊。
說著眨眼間飛走了。
群眾看到天使們聲援裏奧心裏有了底,忽然間坐下一大片。站著的人看著一個個坐下受到鼓舞,也紛紛坐下。最後整個典禮現場隻有牛仔和衛隊站著,他們找來充足的飲用水分發給群眾。
廣場上非常安靜,不時有人起身上廁所,然後迴到座位上坐好。
大家有著漫長的時間充分體會裏奧的演講,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
煉獄的藍色火焰在祝融周身熊熊燃燒,他站在牢房外麵和火欄杆裏的魔鬼說:您好,父親的老仆人。
魔鬼笑道:想看看我的下場嗎,小少爺?
“怨恨總要平息。”祝融真誠的看著他說。他已經付出比死亡更慘重的代價。
“你是繼任者?”
“啊……元老院集體推選的。”
“元老院就是你們家的!”
“停止口舌之爭吧,事情總有了結的時候。”
魔鬼抓過一把火焰,吹向他說:煉獄之火,感受一下它的溫度!
祝融趕緊躲開說:你誘惑聖嬰墮落,組織殘殺巨龍,危害人類,製造戰爭,還劫持人類的王,這些罪狀加起來,這種懲罰一點都不為過。
“那你父親呢?你弟弟呢?他們又得到了什麽?”
“父親功過相抵,共工要麵壁一百萬年,還不夠?”
魔鬼狂笑道:麵壁?在宮殿裏聽著音樂唱著歌?
祝融:你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共工將在孤寂清冷的宮殿裏度過餘生,永遠和死亡對麵,早晚也會像屍體一般腐爛發臭,那種滋味誰不害怕?再說,律法本身就對世間萬物有區別,神和魔鬼,人和野獸,本來就不平等。
“你居然把我跟野獸類比?這就是你們家族的傳統,忘恩負義!”
“我父親收留了你,是你自甘墮落,不要埋怨別人。”
“你不知道真相!”
祝融疑惑地看著他:“真相?”
魔鬼望著虛空,迴到了多年以前的時光。原來他是伏羲的大天使,伏羲在三界四處風流,他負責守衛。一次遇到群魔圍攻,大天使寡不敵眾,無奈吸食了魔血增強了法力,才將群魔擊潰。伏羲本該為他去除暗能,但他借口正在準備繼位麵對很多挑戰,不能削弱神力,就一直拖著。魔鬼忍受著墮落之苦,一天天地等下去沒有音訊。他不敢暴露自己的變化,所以沒人知道他的犧牲。有一天魔鬼忍受不住寂寞去看熱鬧,被人們發現,遭到圍攻和唾棄。伏羲為了繼承王位,非但不幫他澄清,還急忙與他撇清關係,暗中把他養在一個隱蔽的地方。魔鬼盼望著重見天日,伏羲有一天忽然來找他,沒想到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一場悲慘的劫難。
祝融歎道:原來如此——他一定有苦衷!
魔鬼怒道:畢竟是父子啊!祝融,你既然不顧永恆正義,還來幹什麽?
祝融不知所措,心中的天平開始向魔鬼傾斜。他感到迷失。他看著牢房中的魔鬼,不知該如何對待他,他是罪犯,魔鬼,還是仆人,天使?罪有應得,還是被人陷害?他腦子一團亂麻。
身後出現一位美少年,長著一對翅膀,皮膚白嫩得像個嬰孩,眼睛純淨得像個少女。
少年:猜猜我是誰?
祝融上下打量,怎麽也想不起來,心想神界還有這麽一個美人?不會是新任的天使吧?
祝融搖搖頭禮貌地說:請原諒我孤陋寡聞。
少年對魔鬼說:你也認不出我?
魔鬼笑道:走開,我可沒心思跟你玩兒。
少年忽然眼神疲憊,陰險地微笑道:聰明的人懂得使用智慧,複雜的鬥爭也可以變得簡單……
魔鬼驚叫道:聖嬰!?
祝融向他施禮。聖嬰笑起來,目光恢複平和自然,向魔鬼鞠躬道:都是你的功勞啊。
“我?”
“伏羲將神力全部傳給我之後,我轉眼間長大。就是皮膚太嫩了,像個女孩兒。嗬嗬!”
“你沒被審判?”
我可是受害者。聖嬰慨歎道,幸好父親囚禁了我,我才能有今天。我還獲得了神位,可以體驗一下戰神的滋味。
魔鬼癡癡地望著空冥,無力地歎道:為什麽……為什麽隻有我……?難道我不是受害者嗎?
聖嬰沉默一會兒,跟祝融道別,歡快地飛走了。祝融為魔鬼感到悲哀,也憂鬱地飛走了。
魔鬼站在煉獄之火中,心中的怒火燃燒得更要猛烈。他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帶著粘液的獠牙,聲嘶力竭地怒吼道:我詛咒這個世界!啊……
……
祝融和卓瑪在世界之窗前觀看廣場上的情形,為人類擔心。伏羲蓋著毛毯,躺在旁邊的一張長椅上不住地咳嗽,模樣衰老了很多。
廣場上,人們接連昏倒,美女臉色慘白疲於救治。天使們不斷給她傳送法力,也都累得快要倒下。裏奧他們經曆了那麽多苦難,體質素來不好,一些疾病始終被強大的意誌力壓製著,現在集中釋放。法官嘴角流血,腦袋低垂,精神恍惚。裏奧氣息微弱,隨時可能崩潰。
祝融:天使們竭盡全力了。
卓瑪:再多些陽光,讓他們恢複法力。
“不行,人群受不了酷熱。”
“兩頭為難!”
“已經第五天,他們馬上會死的。”
“元老院那邊還沒有迴音嗎?”
“他們一直在辯論,這件事牽扯太多,辯論的範圍太大,不像審判犯罪那麽黑白分明,令人頭疼。”
卓瑪焦急地跳起來叫道:等他們達成一致裏奧早就死了!你快想想辦法啊!
祝融激動地叫道:我能怎麽辦?
伏羲表示眾神不可能達成一致,結果難料。其實不是沒有辦法,就是代價太高,祝融和卓瑪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可伏羲說:要付出代價的是裏奧。這件事類似商業談判,需要一個兩方都信任的中間人遊說。為了達成協定,雙方都要犧牲,而中間人需要技巧。
祝融:不就是討價還價嗎?我去做中間人。
卓瑪想想笑道:是欺騙。你可做不了。
祝融:為什麽要欺騙?
所以你做不了。伏羲笑道,讓卓瑪去了,並說小人物往往能辦成大事。
伏羲看著穹頂的宇宙蒼穹的壁畫,感歎道:幸虧你繼任,不然我可舍不得從這裏搬出去,能跟先賢們在一起,無論什麽樣的生活都充滿快樂。
祝融坐在伏羲身邊看著他,眼神充滿疑問。伏羲問他,他不想說,伏羲笑道:留著懸念我會睡不著的。
“你不覺得虧欠魔鬼嗎?”
“是啊,我沒給他去除暗能,真可惜。”
祝融生氣地說:惋惜?你該自責才對!
伏羲驚問道:我為什麽自責?
祝融怒道:父親,我一直以你為榜樣,奉你為全能的救主,正義的大神!想不到你……
伏羲委屈地叫道:非要我死才能贖罪嗎?!
祝融:我不是說那件事,我是說魔鬼為了救你才變成這樣,而你一點沒有內疚!
伏羲喘著粗氣叫道:魔鬼告訴你的?你信魔鬼的話?
“我信真理和事實!”
伏羲苦笑道:我的傻兒子啊,你都是宇宙大帝了怎麽還這麽幼稚!我來告訴你事實吧。魔鬼一直對自己的地位不滿,急於立功。可我一向行事小心,沒遇到什麽危險,他找不到機會很苦惱。一次我執行秘密任務,遭遇到很多魔鬼圍攻,他以為機會來了要跟群魔較量。我看沒有勝算,就扔下一些隨身的寶貝,趁群魔爭搶時叫上他逃跑。我跑出去很遠發現他沒跟來,就迴去找他,結果他已經吸了魔血變成魔鬼,在與群魔奮戰。我奮力救他出來,留下了這道傷疤。
伏羲揭開衣服,胸膛上有一條又大又長的魔鬼爪印。
祝融摸著傷疤,說:怪不得我和弟弟小時候經常問你這個傷疤的故事,你從來不說。
伏羲歎道:我不想揭他的傷疤,他對你們那麽好,而他畢竟也是個勇士。
祝融跪在地上懺悔:父親,我冤枉你了。
伏羲撫摸著他的臉說:冤枉我沒關係,要看清是非,別冤枉了別人啊。
祝融用力點頭,趴在他懷裏享受著父愛。伏羲要看看裏奧他們怎麽樣了,祝融走過去點了一下屏幕。
靜坐已經蔓延到世界的各個角落。亞洲到歐洲,北美到南美,非洲到澳洲,無處不見沉默的靜坐的人群。無論種族,宗教,膚色,職業,年齡,人們表情靜穆。所有人類的活動都停止了,不見炊煙和忙碌的身影。
風不再吹了,水不再流了,一切運動的物體都靜止了。噪音消失了,安靜得可怕。
這是造物以來的第一次,所有生物拋開成見為別的物種擔心。所有野獸和昆蟲都摒息凝望,被人類的精神所震撼。
眾神都停下工作,緊張地關注著事件的變化,默默地為人類祝福。
……
卓瑪飛到裏奧身邊笑道:朋友們,我站在你們一邊!
裏奧隻能看到她模糊的輪廓,說:謝謝。
卓瑪:我現在代表你們去和元老院冷酷的老頭子們談判怎麽樣?
法官:沒有中間地帶。
裏奧:可以談,但要快。
卓瑪點點頭。
來到元老院,眾神在議事大廳裏的坐席上坐著,傾聽著,記錄著。
穿著一身樸素的教師袍的木星神戴著黑邊老花鏡,翻看著厚厚的資料中的一頁,在講台上緩慢地陳述:……從倫理的角度上講,人類的身份尚未得到根本上的具有法律意義和宗教意義的嚴格界定,其所處的人界的所有權問題,和……
他貼近資料仔細看看繼續說:和人類的屬性以及由此而來的道德倫理和文化上的爭議,將無法給我們提供足夠的證據……
卓瑪輕輕地將他的資料吹散一地,他慌張地費力拾掇,歎道:世界變得太快,連這裏也有風了。
卓瑪站到講台上嚴肅地說:讓我們談談宇宙崩潰之後的倫理道德以及文化問題吧!
頭頂一個光環,身披水晶衣的水星神憤怒地指著她叫道:危言聳聽!我怎麽不知道宇宙要崩潰了?
眾神附和著水星神。
卓瑪:人類就要集體滅亡,實驗就要失敗,眾神都要被放逐和審判,那還不是宇宙崩潰嗎?
眾神不再說話,互相看看。
他們咎由自取,隻要有一對男女幸存,實驗就不會失敗。大洪水之後人類不也繁衍下來了嗎?水星神他得意得笑起來。眾神附和著他。
卓瑪:這是謀殺!
眾神憤怒地從座席上紛紛跳起來,叫道:你這個毛丫頭,注意你的言行,別給你婆家人丟臉!
卓瑪:你們隻要舉舉手就可以挽救億萬生命,卻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難道不是謀殺嗎?
眾神縮迴了頭,不知所措。
木星神緩慢地笑道:年輕人,沒有人喜歡死亡,可無論發生什麽,都要履行程序,不能隨意使用手中的權力,那是對盤古的褻瀆。
卓瑪:等你念完手上的卷宗,人類已經不複存在了。到時程序還有用嗎?難道人類的滅亡就不是褻瀆?
水星神:人類挑起的事端,就要付出代價!
一邊忍著不說的優雅嫻靜的銀河女神叫道:眾神就沒有責任嗎?是誰毀滅了文明?再說如果誰要用全部的愛和犧牲來挽救別人,誰也不能阻止!
水星神:裏奧無非是貪圖更大的王權!
眾神分成兩派,怒氣衝衝地吵成一團。卓瑪敲敲桌子,無濟於事。
大廳裏忽然瀉下來清冷的月華,將所有人籠罩在一片寧靜祥和的氛圍之中。眾神停止了爭論,靜靜地看著女媧飄然而至。
女媧笑道:凡事總有頭緒,找到頭緒解決起來就不難。有誰問過我和伏羲的意見呢?
水星神:伏羲已經退位,你們都不是元老院成員。
女媧笑道:人類是我和伏羲創造的,處置孩子應當問問父母吧?
木星神:我們剛剛正在探討人類的屬性,以及由此引發的倫理道德問題,還沒有達成一致。
女媧笑道:這還用探討嗎?人類是神的孩子,應當享受神的待遇。
眾神陷入迷惑。
水星神嘲笑道:你和伏羲不是夫妻,從倫理上講人類就是私生子,對嗎?
女媧堅定地說:隨你怎麽說!
木星神:那都是無稽之談。根本上說,人類的行為是對神權的對抗,對神恩的褻瀆,我們決不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即使是神的孩子犯了錯,我們也不能姑息,共工得到了審判就是個例子。
女媧苦笑道:才說到正題,我真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