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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家本家在江南一帶富庶之地,是當地的是名門望族,齊微是齊家最小的孩子,排行老七。母親在三十時生下了他,齊父老來得子,對這個小兒子甚為*愛,比他大的哥哥姐姐們一個個都*著他,他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大家夥都得爬著梯子摘下來,簡直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可就算如此疼愛,齊微也沒有被養成飛揚跋扈,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反而脾氣溫和,又生的好看,連下人都喜歡這個脾氣溫和的小公子,所以理所當然成為了大家盛*的對象。


    在他十五歲時,家裏來了個女娃娃,姓齊,名叫思雨。是三姐唯一的孩子,三姐得了急病去了,老婦人疼惜自己的外孫,便派人將孩子接迴來和那些家族裏的孩子們一並照顧。


    三姐夫姓高,是入贅齊家的,在外析產別居。整日無所事事,想要考取功名,連續考了幾年,年年名落孫山,過了而立之年,卻仍是個秀才,這門親事本來就是高家高攀。當年,齊老爺子在齊微的滿月酒宴上一時喝高,便與高家老爺子定了個口頭婚約,葬送了女兒的一生幸福。那時候本想賴賬,可又拗不過麵子。齊母是死活不同意的,奈何說不過老爺子,這親事就糊裏糊塗地定了,本就是盲婚啞嫁,成親後三小姐過得並不幸福,丈夫又迂腐,在齊微八歲時生下了齊思雨。


    齊母怕外孫跟著這個無所事事的爹受委屈,便將她接了迴來。


    齊微也是第一次見自己這個外甥女,齊微對於第一次見她時的景象記得不大清楚了,隻依稀記得,那是個冬天。下了*的雪,整個齊府像一座冰雕玉琢的世界。


    齊微與二哥在迴廊中聽雪聲,鋪氈對坐,用紅泥爐溫著酒,中間的案幾上擺著幾碟點心小菜。


    雪仍下著,落光葉子的樹枝上掛滿了亮晶晶的銀色冰花,耀人眼目,樹上的枝條在風中搖曳,不時飄下點點冰晶,宛如晨霧彌漫,霧凇沆蕩。


    雪簌簌而下,鋪滿長階。乳母抱著齊思雨穿過前廳,女孩讓鬥篷裹得嚴嚴實實,可小腦袋卻不甘寂寞的從雪帽中探出來,眼睛好奇的看著漫天雪花飄零,猶如她的童年一般隻有飄零與淒寒。


    齊微看著自己的外甥女心底多了幾分同情。


    “哎,三妹早早地去了,倒是落了個清靜,可憐了孩子,這麽小變沒了娘,又要寄人籬下。”


    齊微皺皺眉:“二哥這叫什麽話?什麽叫寄人籬下?她也姓齊,也是齊家子孫,是娘嫡親外孫,你我的外甥女。”


    齊老二幹幹地笑了幾聲:“說的是,說的是,是二哥說話不欠考慮,孟浪了點,哈哈....”


    齊微沒有搭理齊老二,心裏卻想著另外的事,他一出生便備受*愛,他很難想象自己若是齊思雨這般處境,又該如何?


    小時候三姐對自己也很疼愛,齊微便不由得對這個外甥女又多了幾分同情與憐惜。


    齊母把自己的幾個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叫到一處來,讓大家認識認識齊思雨。


    齊微也混在一眾大人之中,仔細的打量著,剛剛沒有看清她的麵貌,這下可看了個清楚。齊思雨瑟瑟地躲在乳母的身後,有人和她說話也隻是低低的應一聲,然後再低下頭,孩子們見她這個樣子,便失去了興趣,一個個離開了。


    齊思雨梳著鬏鬏頭,兩個可愛的鬏上纏著些白色的流蘇,濃密的齊眉劉海下是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眸,夫如白瓷,和他死去的三姐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眼睛和嘴巴。小小年紀便如此的驚為天人,再長大些可如何得了?


    人都走散了,齊思雨一個人坐在那裏,齊微懷裏揣著剛剛順手的來的點心,一步步蹭上前去,蹲在她麵前,和顏悅色的說:“你知道我是誰嗎是?”


    見到有人跟她說話,還是個漂亮的大哥哥,齊思雨眼睛亮了亮,隨即想到什麽,眼神又暗淡了下去,搖了搖頭。


    “我是你的小舅舅,三姐有跟你說起過我嗎?”齊微的語氣算得上是輕柔了。


    齊思雨點點頭:“我知道你,娘親跟我說過,你是七舅舅。”


    齊微心滿意足地點點頭:“乖孩子,從今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有什麽事,或受了什麽委屈,盡管找小舅來。”


    齊思雨點點頭,齊微從懷中拿出用紙抱著的梅花糕來,塞給齊思雨:“喏,小舅給你的,吃過沒有?”


    打開紙包,裏麵是形狀精美的糕點,齊思雨拿起一塊小小的嚐了一口,齊微期待地看著對方的眼睛,沒想到齊思雨的眼睛裏迅速蓄滿了淚水,猶如決岸之堤,頓時山洪暴發,一發不可收拾。


    “乖,怎麽哭了呢?是不好吃嗎?乖,別哭了,小舅帶你去吃別的好不好?”齊微手忙腳亂地哄孩子,怪不得四哥說女人心海底針,小女孩的心更是海底針。


    齊微把齊思雨抱在懷裏安撫著,鼻涕眼淚糊了一身,卻也無可奈何,齊思雨抽抽搭搭地說:“娘親....過去常常給我做....梅花糕....”


    齊微這下了然,抱著齊思雨,安撫著她。過了許久,不見抽泣聲,齊微好奇地低頭一看,發現齊思雨正在他懷中安然地酣睡,長長的睫毛上仍掛著淚珠,齊微歎了口氣,輕輕將她抱在隔間的*榻上,守著齊思雨。


    他聽著窗外的簌簌落雪聲,心底竟是無比的寧靜,看著她在熟睡留下了兩行清淚,也許是夢到了什麽傷心的事情,齊微學著齊母哄他那些侄子睡覺的樣子,輕輕在她背上拍著,低聲哼著小時候齊母哼的曲子:“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齊思雨漸漸平靜了下來,歌聲散入蒼茫的雪聲中,了無蹤跡。


    齊思雨剛來齊家,除了齊母和齊微,誰都不親近。齊三小姐下葬那天是齊微和齊老大一同去的。


    馬車一路上顛簸的很,齊思雨臉色蠟黃,顯然受不了這種折騰。雖然難受的很,可是她也沒有哭鬧,乖乖地蜷縮在齊微的懷中,一聲不吭。


    到了高家,入眼的是一個簡陋的靈堂,靈柩已經釘死了,旁邊有個婆子穿著白衣在旁悲戚地哭,看到齊思雨後,將她拉到靈前給自己的母親叩了幾個頭,今後就沒有機會了,趁著下葬前再看幾眼。


    身為子女披麻戴孝是少不了的,齊思雨呆呆地跪在靈柩前。看著人們抬起母親的棺木,再也抑製不住,撲向齊微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齊微抱住懷中的女孩,齊思雨抬起一張哭花的臉,抽抽搭搭地說:“小舅,怎麽辦,我以後沒有娘親了....”


    最後一句話聲音格外低。


    齊思雨清澈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本該是充滿女孩天真嬌美的一雙眼,此刻卻有著濃濃的悲傷。


    齊微聽到他自己說:“以後有小舅在,我陪著你。”


    “萬一,小舅也要離開呢....”


    齊微抱起齊思雨,發現她的手腳冰涼,隻好把先她裹在自己穿著的狐裘中然後再抱起:“要是真的有那一天....”


    齊微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要知道,沒有誰會陪你一輩子,但是小舅保證,隻要我在一天,就會陪著你一天,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齊思雨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真的嗎?”


    齊微點點頭,齊思雨看著他柔和俊美的側臉,心裏微微好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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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五小姐在三小姐沒出嫁以前是幾個兄弟姐妹中要好的一對,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長得與齊三小姐頗有幾分相似,齊思雨不由得對這個五姨母生出了幾分親近感。


    一見到齊思雨齊五小姐淚匣子便關不住了,邊抱著齊思雨邊梨花帶雨地哭:“可憐的娃....你娘咋這麽早就去了呢....五姨母今後會好好好好疼你的....”


    齊微:“....”雖然五姐的傷心是真的,但是也....


    齊五小姐把淚一抹,眼神犀利地直射過來:“老七,你那是什麽表情?”


    “嗬嗬,沒有。”齊五小姐的潑辣可是出了名的。


    就這樣齊思雨住進了齊家,度過了她一生之中最快樂的時光,如果這是一場夢,她多希望自己不要醒來,永遠沉睡在夢中,可這終究不是一場夢。


    水榭中,齊微倚靠闌幹處,拿這一本《文史》扣在臉上,懶懶地說:“乖,好外甥,要是你二舅來了記得提醒我一聲,我看書累了先歇一會兒。”齊思雨坐在他的大腿上,小腳一晃一晃,撇了撇嘴:“得了吧,小舅,這本書你連一個字都沒看吧?還說看書累,哄誰呢你?”


    書下傳來一聲悶笑,齊思雨來齊家才兩年,他還記得兩年前這個女孩是如何的怯懦,如今和他頂起嘴來倒有的一套,他倒是真心希望她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


    許久,聽不到齊微似笑非笑的調侃聲,隻傳來綿延悠長的唿吸聲,齊思雨無聊地趴在他的胸口把玩著他玉佩上的瓔珞墜子,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送給他的....


    齊思雨撇撇嘴,心裏有點不爽,小舅長得俊,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歡他,哎....


    心底更不爽了....


    “小舅小舅....”齊思雨把流蘇捏成條,伸到齊微的鼻子下輕輕地撓著,齊微摸了摸鼻子,然後繼續睡。


    齊微沒有什麽反應,看來是真的睡著了,齊思雨突然想起了什麽,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然後湊到齊微的耳朵邊輕聲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突然,齊微翻了個身....


    題外話:


    這舅舅忒不靠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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