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非墨連夜迴到了東京,在東京上了兩天學,讓千鳥徹有了充足的時間去考慮。


    充足到讓千鳥徹牽腸掛肚。


    等放假後,非墨又到了京都,早上依舊不慌不忙地去上了兒童組的大課堂。


    千鳥徹讓人把非墨找了過去,表示不理解非墨明明已經熟練了歌牌、為什麽還要在兒童大課堂上浪費時間。


    非墨也說了實話——其他孩子在學和歌,他則是在讓自己更熟悉‘決定字’,他認定歌牌沒有‘最熟悉’,隻有‘更熟悉’。


    這種學習態度,讓千鳥徹徹底沒話說了,緊跟著問了非墨一個問題:《百人一首》中最喜歡的和歌是哪一首?


    非墨的迴答是:不聞流水聲,瀑布久無源。水盡名難盡,至今天下傳。


    千鳥徹又問了第二個問題:為什麽最喜歡這一首?


    小孩子挑選喜歡的和歌歌牌時,一般會選擇有自己名字的和歌,或是選擇有自己喜歡事物的和歌,有的甚至是聽別人描述過和歌中描繪的景色,喜歡上了和歌裏描述的風景。


    而青春期開始之後的孩子,尤其是有心儀對象的,通常會喜歡那些跟愛情有關的和歌,或是借此表露心意,或是將心裏愁緒投映在和歌中。


    千鳥徹第一次聽到有小孩子說喜歡這一首和歌,還在想會不會是‘水’讓非墨想到了‘水野’。


    非墨如實說了自己的想法:我希望縱使再過千萬年,人類也始終牢記我名,我想參加歌牌競技的初衷,是為了給大岡家的紅葉小姐添堵,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嚐試去做一個即便我退役後、名字也依舊會被人傳頌的傳奇。


    這不是為了迎合千鳥徹而給出的答案,而是非墨自己的想法。


    師徒選擇是雙向的,如果千鳥徹覺得非墨太自大、不認可非墨的想法,非墨也不會考慮跟著千鳥徹學習。


    但緣分就是那麽奇妙,千鳥徹也認為非墨有希望成為一個傳奇,主動打破了‘不收徒’的堅持,成為非墨順利捕獲的前歌牌名人老師。


    一直沒有收徒的千鳥徹終於收了徒弟,水野義和得知這件事後,驚訝又高興地安排了非墨的拜師禮。


    拜師儀式結束之後,千鳥徹幹勁十足地開始自己的指導大業,大概是第一次當師父,身上總有著發泄不完的精力,平時的精氣神都好了不少。


    非墨也是一個耐折騰的,即便是千鳥徹提出一些累人的、不容易實現的訓練構思,非墨也能試著去完成。


    每次都是千鳥徹察覺自己激動過頭,察覺自己製定的訓練計劃太難了,反思之後,連忙叫停了非墨的訓練。


    兩人也不完全是瞎折騰。


    千鳥徹把非墨對百張歌牌的熟練度檢測了一遍,除了非墨喜歡的幾張牌,還找出了幾張非墨沒有多大感覺、但很擅長記憶並鎖定位置的歌牌,發現非墨可能對一些特定的文字符號比較敏感,硬是幫非墨琢磨出了一套迅速有效的記憶法,幫助非墨去攻克那些不怎麽擅長的牌。


    兩人私底下討論時,甚至提出過‘消滅所有不擅長歌牌、製造無短板名人’這個會讓人覺得瘋狂的目標。


    另外,非墨這具身軀跟普通十歲孩子沒有區別,軀幹和手臂的長度絕對比不過成年人,這是非墨在歌牌競技中的劣勢。


    在唱讀人開始念上句之前,選手的手不能進入競技線內,所有人的條件看似是對等、公平的,但非墨軀幹、手臂比成年人短,就意味著取牌時的身體活動幅度、要比成年人對手大一些,‘伸手拿過一隻筆’跟‘探身伸手拿過一隻筆’,不僅是體能消耗不同,後者要穩住身體重心、要手與身配合完成動作,執行步驟比前者多,速度也很容易受到影響、會比前者慢上一拍。


    如果非墨和一個成年選手同時伸出手,對方很有可能會比非墨快上零點幾秒按住指定牌。


    歌牌競技中,誰先摸到牌,誰才是‘有效取牌’。


    為了非墨在出手速度上不輸給成年對手,千鳥徹還根據非墨的手臂、習慣動作,再結合上自己的經驗,製作出了一套適合非墨使用的取牌法。


    這套取牌法能夠節省非墨的體能,也能讓非墨利用小孩子的身體優勢來取牌,具體到對局中非墨用什麽坐位方便取牌手迅速按住指定牌、不同位置的歌牌該怎麽觸到、不同位置的歌牌該觸碰哪個位置,再到取牌手往任意方向活動的軌跡。


    練習過程中,千鳥徹先是讓非墨做出取某一張牌的動作,一點點更正到最佳的伸手角度,再由非墨一遍遍練習、熟悉。


    敵自兩陣不同位置的50張牌,非墨都練了個遍,之後還要持續訓練,直到把那些取牌手法練習到成為本能。


    前段時間裏,非墨一放假就到京都來。


    早上參加兒童大課堂,別的孩子學著和歌背誦,非墨則用特殊記憶法反複記憶歌牌內容,把自己的‘不擅長牌’一張一張地磨成‘擅長牌’。


    大課堂結束後,非墨會開始取牌訓練,找一間無人的和室,在地上擺開敵自兩陣不同位置的50張歌牌,不斷練習觸牌、掃牌的動作。


    午飯後,非墨會參加千鳥會內部的切磋比賽。


    千鳥徹收徒的事引起了整個歌牌競技圈的地震,千鳥會上上下下更是驚訝得幾天才緩過來。


    每一個千鳥會的會員,都對非墨這個千鳥徹唯一徒弟、親傳徒弟很有想法,都很想跟非墨來一局。


    大部分人倒也沒有惡意,有的人是好奇非墨為什麽能被千鳥徹看好,想了解一下新來的師弟,有的人是想從非墨身上學到千鳥徹的歌牌技巧,有的人想找非墨切磋,純粹是為了湊熱鬧。


    非墨也需要大量實戰經驗,對千鳥會其他會員的挑戰幾乎是來者不拒,還會主動對高競技等級的人發出挑戰。


    開始切磋比賽的第一個假期,非墨用兩天時間,把千鳥會在訓練場館的e級選手都對戰了一遍,輕鬆地把那些e級選手‘切’得落花流水。


    後一個假期,非墨又用兩天時間,把千鳥會的d級選手都‘切’了一遍。


    到了第三個假期,千鳥會的c級選手也全員被非墨‘切’了一遍,由於又在這個世界的‘連休假’期間,非墨又開始挑戰b級選手。


    非墨得到千鳥徹專門製訂的記憶法、取牌法,自身又不斷練習,在訓練中,聽覺變得越發敏銳,腦力、專注程度也得到了提升,挑戰b級選手也沒有多大壓力。


    期間,非墨還遇到了一個特別的、唯一一個在挑戰賽中暗藏惡意的人。


    對方在比賽過程中,說了很多次‘你的天賦很好,但是在觸敵陣下段牌有些生硬,是不太擅長吧’、‘你果然不太擅長敵陣下段牌,速度跟之前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不過其他都還不錯啦’這類言論,看似隻是正常評價,但非墨可以肯定自己觸碰敵陣下段的牌並不慢、跟其他位置的取牌速度相當。


    非墨在不經意間,看到了對方眼裏偶爾浮現的妒恨和不甘,心裏頓時想通了對方想做什麽。


    比賽中,如果一個有經驗的前輩,反複對一個剛入門的孩子說‘你這裏不行’,很容易讓小孩子產生自我懷疑,再次伸手去那個地方的牌的時候,一定會有不小的心理壓力,導致動作變慢,最後真的變成了不行。


    以往的切磋比賽中,也有人因為自己止步不前,因為嫉妒,在與小孩子比賽中說出一些虛假苛刻的評價,想以此來摧毀一個未來充滿希望的人。


    千鳥徹曾經見過類似的事,跟非墨說過,還特地叮囑非墨當前隻需要跟千鳥會內部的人切磋、不要急著跟外界的大人玩牌,但千鳥徹大概沒有想過千鳥會內部會有人對後輩小孩子下手。


    好在非墨不是普通小孩子,並沒有把對方那些話放在心上,還用‘我覺得我取敵陣下段的牌是有點慢、想再試一場’為借口,又跟對方加賽了一場。


    烏鴉是報複心很強的動物。


    那一場比賽中,非墨隻盯著敵自兩陣的下段牌,讓那個b級選手一次都沒取到敵我兩陣的下段牌。


    對方不斷被非墨搶走牌,開始不時分心、去看周圍圍觀者的臉色,大概是懷疑周圍的人都在笑話自己,居然在對局中接連出現了兩次手誤,讓非墨在一局比賽中送出了15張牌,靠‘送禮’就把自己的牌送出了一半還多。


    一個b級選手居然在比賽中接連手誤,還被送禮送了15張牌,如果對手是a級、名人,那還說得過去,但如果對手是一個尚無等級的孩子,哪怕那個孩子是名人剛收的徒弟,敗得這麽慘也很傷人自尊。


    加賽和諧地結束了,那個b級選手感覺自己落下了心理創傷,非墨感覺自己得到了進步,並開始思考起‘歌牌競技中的心理戰’來。


    按理來說,非墨早期參加對決時,千鳥徹應該在一旁關注著,隻是千鳥徹是第一次做老師,也未曾想到千鳥會內部會有人想借機使壞,再加上對非墨的心性有信心,就大大咧咧地讓非墨一個人在外隨便折騰,自己每天待在房間裏、抱著歌牌沒日沒夜地研究。


    花了大半個月時間,千鳥徹給非墨憋出了一個大招——一套適合非墨的擺牌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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