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池非遲應著,琢磨起長野縣警找自家會有什麽事。


    池家在長野有一個寵物用品製造廠,還有大山彌負責管理的商場體係,不過如果是那些地方出事,聯係長野的負責人就行了,最多找到大山彌那裏,警方怎麽也不至於直接找池真之介或者找他。


    如果是大事,他老爸應該會打個電話先跟他溝通……


    諸伏高明:“……”


    談話節奏跟他事先想的不太一樣。


    對方態度過於冷淡,而且他拿到聯係方式之後,特地等了十分鍾才打電話,就是為了讓池真之介先打電話給自家兒子說一下,然後他再打電話談見麵的事,結果那邊居然沒有電話溝通……


    池非遲迴神後,考慮到這畢竟是安室小臥底好基友的哥哥,多解釋了一句緩解冷場氣氛,“他大概是認為你打電話跟我說就行,你也知道,他在忙。”


    “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真之介先生似乎忙著去開會,是我考慮不周,”諸伏高明那邊聲音帶著些許釋然笑意,心裏感慨,跟這麽一個人聊天,他感覺心更靜了,“那麽,我想我們還是見麵再談比較好。”


    “什麽時候?”池非遲直白問道,“要我到新野警署去嗎?”


    “我因為案件的事,今天到東京來找人了解情況,現在正好結束,在下午六點我需要開車迴長野,剩下這三個小時都有空,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約在某個地方見麵,”諸伏高明有條不紊道,“如果你不方便,希望你明天能夠抽出時間來,我會再趕往東京。”


    “從你現在的位置,大概多久能夠抵達神田司一丁目?”池非遲問道。


    以諸伏高明的這種交流模式聊下來,他感覺自己更加心如止水了。


    “神田司一丁目嗎……”諸伏高明估算了一下,“我開車過去,大概半個小時能抵達。”


    “那麽,半個小時後,我們在神田司一丁目路口碰麵。”


    “嘟嘟……”


    東都大學附近的街上,諸伏高明看著掛斷的電話,把客套話咽了下去,默默轉身往停車的地方去。


    之前他給池真之介先生打電話,也是這樣,聊了之後,丟下一句‘那我把我兒子的聯係方式傳郵件給你,你注意查收’,他還沒來得及說兩句‘麻煩了’、‘有勞’,就聽到了電話那邊的忙音。。


    他能看得出來,對方不是性子急,如果是急性子的人,在他表明身份後,肯定會急著問起他的來意,這父子倆都一副‘你可以慢慢說,我聽著’的態度,稱得上沉著穩重;同樣,也不是高傲、或者對他不耐煩,不然不可能聽他說完前因後果,再商討好處理方案。


    可是商討結束,人家就掛電話,要說失禮也算不上,畢竟事情已經談完了,隻是缺少了客套互謙的環節。


    這大概就是雷厲風行的表現吧?


    ……


    米花町。


    池非遲收起手機,把澤田弘樹從繩子上解下來,“我要去一趟神田司,你要跟我去,還是留在這裏?”


    澤田弘樹想起樓下那群熱情的大叔大嬸,有些頭皮發麻,小臉認真且果決道,“教父,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池非遲抱娃到了樓下,聽到工作室裏似乎也不是商量事務所開業的事,沒有打擾聊得起勁的一群人,抱著澤田弘樹出門,上車開溜。


    半個小時後,神田司一丁目的路口。


    諸伏高明在路口停車,看了看眼前沒多少車輛的路段,拿出手機準備給池非遲打電話。


    後方,紅色雷克薩斯sc開上前時,放慢了車速,按了按喇叭,車窗裏飄出一句‘跟上’,又加速往前開去。


    兩輛車一路轉過兩個街口,開到更加僻靜的別墅住宅區,停在一道寬大的銅色大門前。


    銅色大門還算光潔,隻是鎖孔、花紋凹陷處積了灰塵,從大門鏤空的欄杆看進去,裏麵鋪了石板路的庭院還算整潔,植物景觀都修剪布置得精致,卻又透著沉寂的氣息。


    諸伏高明停好車後,側頭看著這座給他死氣沉沉感覺的宅院,在看到樓房一層層窗戶緊閉後,若有所思地收迴視線,打開車門下車。


    這是一處有人定期打掃、卻長期無人居住的宅院,選擇在這裏停車,肯定有什麽原因……


    池非遲下車後,到後座抱出澤田弘樹,一手抱娃,一手關車門鎖車門,動作熟練迅速地讓諸伏高明來不及反應。


    諸伏高明看到池非遲帶了一兩歲的小孩子過來,多少有些意外,剛上前,發現池非遲又一手抱娃、一手從口袋裏翻出一串鑰匙。


    池非遲動作利落地打開了銅色大門,推門進院門,迴頭看諸伏高明。


    諸伏高明怔了一下,跟進門後,總覺得這種無語言溝通的社交模式,讓他心裏有奇怪的違和感,主動開口,尋求交流,“池先生,我之前對真池集團也有一些關注,真之介先生似乎隻有你一個兒子,你也並沒有結婚,那麽,這個孩子是……?”


    “我的教子,小樹,”池非遲抱娃帶路,往主屋門口去,把之前那套說法搬了過來,“他父母有事,托我照顧他一陣子。”


    諸伏高明笑了笑,“池先生可以這麽熟練地抱著孩子做事,應該也不是第一次受人之托了吧?”


    “我之前也幫忙帶過他。”池非遲迴道。


    “麻煩你帶著孩子還要跑一趟……”諸伏高明眼裏帶著歉意道,“如果是我這次打擾得太突然、讓你一時找不到人幫忙照顧孩子,我深表歉意。”


    “不是找不到人幫忙照顧,”池非遲道,“隻是這孩子比較黏我。”


    諸伏高明看了看趴在池非遲懷裏看他的澤田弘樹,在對上某幼童清澈聰穎、安安靜靜打量他的視線之後,笑了笑,感慨道,“我看著這孩子的眼睛,隻想到一句話——‘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


    “曹衝十三而卒……”池非遲到了門口,又一手抱娃,一手拿鑰匙開主屋大門,“這個比喻可不怎麽吉利。”


    ‘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是對曹操之子曹衝的描述,就是說曹衝五六歲的時候,知識、智慧和判斷能力已經不屬於成年人了。


    曹衝是聰明,還深得曹操喜愛,但也短命,十三歲就死了……


    其實仔細一想,澤田弘樹從小聰明、早熟、在計算機方麵有過人的天賦,也早死過一次了,命運確實跟曹衝有得一拚。


    諸伏高明愣了一下,發現池非遲已經把門鎖打開了,伸手幫忙推開門,眼裏閃過一絲異彩,笑道,“是我比喻不當……不過池先生也讀《三國誌》嗎?”


    “讀過,”池非遲抱著澤田弘樹進門,走到蓋著布擋塵的沙發前,把澤田弘樹放下來,掀開了蓋家具的布,“諸伏警官,你先坐。”


    諸伏高明看了看四周家具雖全、卻全部蒙住的布置,越發肯定自己之前的推測,這裏確實很久沒有人住了,走到沙發前坐下,看著去開窗戶通風的池非遲,“我很好奇,池先生為什麽會選擇在這裏跟我見麵?”


    池非遲把窗戶開到最大,風瞬間吹進屋,把始終輕而平靜的聲音送到了諸伏高明耳邊。


    “這是我祖父生前住的宅子。”


    諸伏高明再次一怔,發現自己今天的驚訝似乎有點多之後,眼裏帶上更加精神、飛揚的神采,看著轉身迴來的池非遲問道,“這一次我到東京是為了什麽而來,池先生早就已經猜到了嗎?”


    “首先,長野警方直接找到我父親,而不是集團在長野當地的負責人,而我父親又讓你聯係我,說明警方想讓我們幫忙的事,跟集團事物無關,是家事,”池非遲在對麵沙發上坐下,伸手撈了一下努力爬沙發的澤田弘樹,“另外,之前你在電話裏提到,如果我今天沒空,明天抽出時間來,你會再趕到東京來,對於一個在忙著調查某件事的警官來說,這種反複開車跑遠路的行為,不是借機偷懶,就是因為公事不得不再次到東京來,絕對不會是出於什麽必須親自前來的拜訪禮節,而你能忙著聯係我和我父親,電話溝通也很耐心,沒有半點敷衍,明顯不是那種想要偷懶的人,那就說明,你有必須自己到東京來、而不是讓我到長野去的理由,所能想到的,就是你們警方需要某件位於東京、必須由我或者我父親配合而幫忙取得……”


    諸伏高明迴想自己和池非遲的過程,順著池非遲的思路思考下去。


    “池家的人不多,我祖父年輕時在長野住過,”池非遲看著諸伏高明,說出自己的推測,“警方想要的東西,是他的某件遺物,或者說,想從他的遺物裏找到有用的線索。”


    “池先生是因為推測出了這些,所以才直接約我在神田司一丁目的路口見麵嗎?”諸伏高明微笑著緩聲驚歎,很快,神色又認真了不少,“實不相瞞,我這次到東京來的原因,確實跟池兼一老先生有關,您知道‘希望之館’嗎?”


    “不知道。”


    池非遲迴答得很直接。


    諸伏高明和池非遲對視了兩秒,終於挫敗地低下頭,抬手揉了揉眉心。


    今天的談話節奏一直失控,不管是驚喜、驚歎、欣賞還是無語,都來得那麽突然,總是打他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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