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遲的車還在檢修,隻得帶著無名去街口打車。


    無名拒絕被抱,隻讓池非遲幫忙拎著那個塑料袋,跳上圍牆,沿圍牆上方往外走,“非墨,之前你說我跟你主人像你才管我,那是什麽意思?”


    池非遲也看了看停在肩膀上的非墨。


    他跟無名物種、模樣、性格完全不一樣,他可沒有無名那麽壞的脾氣。


    “用人類的話來說呢,你們都被原家庭冷落、拋棄之後又玩野了,這是第一點,第二點就是你們好像都討厭去醫院,”非墨從容喵喵叫,“其他方麵倒是有差異,我家主人比你狠……厲害多了。”


    池非遲低頭清理手上被無名撓出的血痕。


    非墨剛才是不是想發表什麽不該有的評價?


    無名沿著圍牆往外慢慢走,側頭看了看池非遲,想到那晚池非遲坐在台階上吃橘子時平靜從容的感覺,默認‘有點像’,再想到池非遲比自己大的體型、比自己長且鋒利的爪子、還能偽裝得跟人類一樣,也默認了非墨‘厲害多了’這個評價,這麽想著,又忍不住打量池非遲,“你是妖怪?”


    “不是。”池非遲迴答著,沒忍住嚐了嚐殘留在指尖的一點血漬。


    他的血嚐起來就隻有血液的味道,是因為他自己嚐不出自己血液中美食味?還是說他的血特殊一點?


    果然還是該嚐嚐光之魔人這個特殊物種的血,做一個對比。


    無名看著池非遲的舉動,若有所思道,“我聽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說過一個故事,在人類的城市中,不是所有看起來像人類的生物都是人類,他們也有可能是貓妖、狐妖或者別的妖怪,這些妖怪偽裝成人類的模樣,混在人類之中獵殺人類,喝人類的血,吃人類的肉,性格極其殘暴,手段極其殘忍……”


    池非遲放下的手指頓了一下,從口袋裏拿出醫用繃帶,開始包紮手背,“我不吃人肉,也不是妖怪。”


    無名直接無視了池非遲後一句,同時也把池非遲前一句打成‘狡辯、遮掩的謊言’,突然遺憾道,“唉,那樣我可養不起你……”


    池非遲轉頭看無名。


    他什麽時候說過讓無名養?


    “既然你不是人類,又會幫動物治病,我原本還想讓你做我們的醫生,我可以養著你,不過你要吃人的話,我沒法幫你捕獵,”無名思索著,還是有些不甘心,“你吃素嗎?或者考慮一下老鼠?”


    “我拒絕。”池非遲快步走向街口。


    不管是給一隻貓打工、讓一隻貓養著,還是吃素、吃老鼠,他都拒絕。


    無名沒再問下去,一路沉思。


    拒絕得還真果斷,不過讓一個這麽厲害的妖怪給自己工作,這種說法確實不太尊重人家……


    到了街口,非墨用爪子抓起探頭的非赤飛向天空,“主人,我們去醫院門口等你!”


    無名從圍牆上跳了下去,見池非遲坐進一輛車裏,也跟著跳上座位,蹲在池非遲身邊思索。


    那條蛇好像很有趣,不過現在蛇不重要,還是想想怎麽跟這個大妖達成合作目標。


    對方個人實力強,勢力也強,它提出雇傭人家肯定不同意,說‘合作’,人家可能也看不上。


    供奉?歸順?


    供奉的話,要是對方要吃人,它們很難狩獵到人類提供,一不小心惹惱了那更麻煩。


    如果是歸順的話,大概還能讓對方作為老大給它們照顧,需要幫助的時候它們就求助老大,但為了一個幫忙看病還得去醫院的菜鳥醫生而歸順,會不會顯得它太沒麵子?


    不過這隻大妖不止是醫生,還有非墨那群爪牙,它們加入這麽一個大勢力肯定能得到好處,至少可以叫上非墨聯手去搶地盤,那就不算虧吧?


    也不對,萬一對方要求它們去狩獵人類、壓榨它們勞動,那歸順豈不是自尋死路?


    不,不,看非墨那群黑煤炭,對方好像也沒有壓榨手下的意思。


    不過也不能不防,說不定它看到的隻是表麵,萬一這隻大妖背後每天都要非墨提供十隻八隻鳥做食物呢?


    也不對,如果是那樣的話,那群傻鳥也不會過得那麽開心……


    開出租車的司機看到有貓上車,有些意外,“先生,這隻貓……”


    “是我的寵物,”池非遲探過身關上車門,“去真池寵物醫院,如果它弄髒了車,我會照價賠付。”


    司機沒再問下去,“好的。”


    無名轉頭看池非遲,垂在身後的尾巴尖微微晃了晃。


    大妖剛才‘我的寵物’這句話是不是一種暗示?或者說一種邀請?


    如果它拒絕的話,對方會不會惱羞成怒?


    池非遲見無名一直歪頭盯著自己,也看著無名:“……”


    這貓又想幹什麽?


    無名:“……”


    對方用這種涼颼颼的目光盯著它,應該是在等答案。


    剛才果然是暗示吧。


    要是它拒絕的話,這個大妖搞不好真的會翻臉。


    池非遲:“……”


    一直看著他,又不說話,這是幾個意思?


    聽說貓都是蛇精病,讓他跟一隻不熟的蛇精病用眼神溝通,這個任務很艱難。


    無名:“……”


    有種被威脅的屈辱感,但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它反抗會很危險。


    真是的,態度幹嘛強硬霸道。


    它也不是很排斥歸順一隻厲害又能混進人類之中的大妖啊。


    那它是叫‘老大’呢?還是跟著非墨叫‘主人’?


    叫‘主人’感覺沒麵子,叫‘老大’好像又占了非墨的便宜,那果然……不,不,要不還是跟非墨一樣?


    後座,一人一貓對視良久,池非遲見無名是真不打算吭聲,準備收迴視線,轉頭看看外麵的街景。


    無名一看就急了,大妖這是表示他給的時間到了啊,“好吧,主人喵~”


    池非遲轉頭的動作僵了一下,重新看無名。


    ?


    貓的蛇精症狀包括著喜怒無常、敏感善變、貓格分裂?


    無名被池非遲打量著,琢磨了一下,覺得可能是它太磨蹭,讓大妖覺得沒誠意、不高興了,但它又說不出太掉份的話,那就談談自己的規劃,“我可以帶屬下歸順你,不過你不能讓我們去狩獵人類,不能讓我們去送死,當然,我們也會維護你的,一些忙也能幫上……”


    池非遲點了點頭,轉頭看車窗外。


    明天無名就翻臉不認人都不奇怪,他先配合著,把貓送到醫院再說。


    無名也沒再出聲,有些懊惱。


    大妖這態度有點冷淡啊,不會覺得它在談條件吧?


    雖然確實是在表達自己的要求,但好像該先說兩句表忠心的話再去談。


    這種大妖脾氣真大,不過應該還可以彌補。


    晚上八點,城市被璀璨燈火籠罩,出租車駛上一座大橋。


    無名轉頭看了看池非遲放在手邊的塑料袋,又看了看半開的車窗,咬了咬牙,叼起塑料袋用力甩出車窗。


    “嘩啦!”


    塑料袋被風吹響,很快隨著車子疾馳帶起的風飛出大橋護欄。


    池非遲被驚動,立刻迴頭,隻看到有白色的東西墜向大橋,無名前爪還放在車窗邊緣,而原本放在他手邊的塑料袋已經不見了。


    無名把它裝玩具老鼠、毛線球那個塑料袋丟了?為什麽?


    如果他沒猜錯,那應該是無名之前的主人那裏賣給它,又被它從垃圾袋中翻出來收藏的。


    無名前爪搭在車窗上,發現塑料袋飛走的地方很快隨著車子前行再也看不見,突然感覺懊悔和揪心,很快心裏又多了一絲慢慢溢散開的輕鬆,看著立在橋邊、不斷閃過的一排排路燈,雙眼有些恍惚。


    它早就知道那個女孩不會再抱著它舉高高、不會再用額頭蹭它了,它也知道,就算那個女孩找過來,它也不會再迴去了,而那些玩具早就該丟掉了。


    不過現在也不晚,現在它也不要她了,所以它……


    它才不會選擇原諒,隻想把有關她的一切全部丟掉!


    “先生,怎麽了嗎?”聽到聲響的出租車司機疑惑問道,“剛才……”


    “風太大了。”池非遲探過身,把無名那邊的車窗玻璃升起來。


    東西是無名自己丟的,耷拉著尾巴和耳朵、一副難過模樣的也是無名自己……貓果然是蛇精病,還得小心無名別一時抑鬱、想不開跳車自殺。


    二十多分鍾後,出租車停在真池寵物醫院外。


    池非遲付了車費,抱著無名下車。


    非墨帶著非赤從空中飛下來,停在池非遲肩膀上,跟著進了醫院。


    醫院大廳裏的燈光沒有過於亮白刺眼,裝潢選色也偏向於更貼近自然且不會顯得過於肅重的木色,但空氣中隱隱飄蕩著的消毒水氣味瞞不過嗅覺敏銳的動物。


    由於時間太晚,池非遲沒有驚動熟人,進了醫院後就去了前台掛號掛號。


    前台值班護士是以前就入職的妹子,抬頭看清過來的人之後,還有些驚訝,“池醫生?”


    池非遲點了點頭,表示打過招唿,沒有磨蹭,直接道,“掛號,貓,急診,身體全麵檢查,安排一個獨立休息室。”


    “好的。”值班護士正色幫忙打印單子。


    動物醫院和人類醫院不一樣,人類醫院會有不少急診,而在寵物醫院裏,一到八點過後,最多隻有一些陪寵物打針的主人離開,急診很罕見。


    相對的,值班醫生也很空閑,掛號就能立刻問診,隻不過動物大多需要主人安撫,特別是貓這種到了陌生環境就會不安的動物,需要折騰很久又有條件的話,最好能有一個獨立的休息室。


    無名看起來淡定從容,但抱著它的池非遲都能感覺到這貓全身都緊繃著,而且他也需要一個獨立空間讓非赤和非墨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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