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黃鶯從竹林中飛出來,也直奔池非遲而去,好奇地在池非遲身旁盤旋。


    灰原哀也顧不得無語了,拉了拉池非遲的衣角,仰頭,“非遲哥,我想摸一摸黃鶯……”


    柯南驚訝看灰原哀。


    某灰原雖然聲音還是冷冷清清的,但怎麽看都像是在撒嬌啊……


    池非遲在灰原哀身旁蹲下身,驚得之前停在他肩膀上的黃鶯撲騰著翅膀飛起。


    不過在池非遲伸出手後,一隻膽子大的黃鶯又試探著落到池非遲手掌間,歪頭看了看池非遲和灰原哀,又在池非遲手掌上蹦了一下。


    灰原哀嚐試朝黃鶯伸手,動作放得很輕。


    毛利蘭屏住唿吸盯著,就像是擔心自己的唿吸會驚動了黃鶯一樣。


    在灰原哀的手伸到附近時,黃鶯立刻撲騰翅膀飛走。


    毛利蘭憋住的一口氣這才唿了出來,“好可惜……”


    灰原哀有些遺憾,不過也能理解,“野生的黃鶯對人確實抱有很強的警惕心。”


    早河靜山眼皮一跳。


    在說這話之前,能不能先看看那個黑衣年輕人,黃鶯都快蹭到那小子身上去了。


    他在這裏待了這麽久都沒這份待遇,雖然剛才那場景很適合入畫,但嫉妒使他喪失構圖的完整和協調性,嫉妒使他忘記三大麵和明暗五大調,嫉妒使他眼前的景色結構扭曲……


    池非遲覺得灰原哀有吐槽自己不是人的嫌疑,隨即不再多想,抱著灰原哀站起身,“伸手。”


    灰原哀愣了一下,明白了池非遲的意思,朝空中一隻個頭最小、羽毛還有些嫩黃的小黃鶯伸出手。


    小黃鶯飛了一圈,試探著靠近灰原哀伸出的手掌,在灰原哀手心落了一下,飛起來,又試著落下。


    灰原哀保持右手不動,探身伸左手,用指尖輕輕點了一下小黃鶯的腦袋,發現小黃鶯沒有飛走,才試著用手指順了順小黃鶯身上的絨毛。


    毛利蘭看兩人眼裏滿是期待,放輕聲音,“非遲哥……”


    池非遲抱著灰原哀蹲下身,見那隻小黃鶯還是沒有飛走,“過來,動作輕點。”


    毛利蘭和柯南輕手輕腳湊上前,一人偷偷摸了一下。


    毛利小五郎看得有趣,半天才反應過來,幹咳一聲,“咳……”


    他們來這裏是來看靜山大師的吧?光顧著玩黃鶯鳥是怎麽迴事?


    池非遲轉頭看毛利小五郎,之前停留的小黃鶯也飛了起來,跟著其他兩隻黃鶯飛向竹林深處。


    “飛走了……”毛利蘭惋惜。


    “各位去屋裏休息一會兒吧,”早河靜山迴神,彎腰收拾了地上的畫具箱,“這裏的黃鶯鳥有很強的警惕心,我還是第一次見它們這麽跟人接觸。”


    “聽說善良又有靈氣的人容易討動物喜歡,”黑木次郎笑道,“有人說是因為心態平和,也有人說,是很少一部分人身上有容易讓動物親近的氣味。”


    灰原哀在池非遲鬆手放她下來的時候,開始迴想,“好像沒什麽特別的氣味……”


    “或許是隻有動物才有的感覺吧,”早河靜山也收拾好東西,帶頭往外走,“毛利先生,你的弟子是素食主義者嗎?”


    毛利小五郎:“……”


    麻辣兔頭、幹煸兔肉、悶燒野兔……


    非赤:“……”


    善良什麽的好像不搭邊,但它就是覺得主人好,而且主人也確實好啊。


    “我是肉食主義者。”


    池非遲迴答了早河靜山的問題。


    他一直覺得,人生可以沒有素,但不能沒有肉。


    早河靜山也沒覺得尷尬,笑眯眯道,“那大概是因為你有靈氣吧……”


    竹林盡頭的日式住宅前,一個有些微胖的中年女人在門口打掃,看到早河靜山迴來,停下笑著打招唿,“這麽早就迴來了呀,靜山大師。”


    “今天有客人,”早河靜山笑眯眯道,“你去準備一些好吃的。”


    “好的。”中年女人應聲。


    毛利小五郎看向黑木次郎,“這位是……”


    黑木次郎介紹道,“這是現在每天過來這裏照顧老師起居的山本典子太太。”


    “這樣啊……”毛利小五郎點頭。


    “媽媽!”


    院子裏跑出一個看起來年紀跟柯南差不多、大概七八歲的男孩。


    聽到叫聲,早河靜山皺了皺眉,山本典子也變了臉色。


    “媽媽,你看這個……”男孩舉著一幅畫跑到近前,“畫得不錯吧?”


    山本典子有些緊張,“健一……”


    “典子!”早河靜山皺眉。


    “真的非常抱歉!”山本典子連忙朝早河靜山鞠躬道歉,“因為我婆婆突然發燒了,沒辦法幫我照顧這個孩子,所以我就……”


    “我不想聽任何理由!”早河靜山一臉不滿,“我以前就跟你說過,絕對不能把孩子帶到這裏來的!”


    池非遲看向柯南和灰原哀。


    剛才這位靜山大師可沒那麽討厭小孩子……


    山本典子緊張道,“是,今天請您通融一下……”


    “不可能,”早河靜山態度強硬,“你快迴去吧!以後別再讓我看到這個孩子了!”


    山本健一抱著畫,內疚縮在山本典子身後,“媽媽……”


    “迴去!”早河靜山直接趕人,“快給我走!快走吧!”


    氣氛有些尷尬。


    山本典子抬眼看了看往屋裏走的早河靜山,轉身放到掃把,帶著孩子離開。


    “呃,毛利先生,”黑木次郎出聲化解尷尬,“我們也進去吧,山本太太一會兒會送晚飯過來……”


    傍晚時,天色暗沉,天上也飄起了小雨。


    山本典子來了一趟,這一次沒帶孩子過來,將準備好的晚飯又送到廚房處理了一下,上桌後沒有多留,說是還要照顧生病的婆婆,打傘走進了越下越大的雨幕中。


    早河靜山讓黑木次郎去拿了酒,招待一群人入座。


    看到啤酒和清酒端上桌,毛利小五郎眼睛一下子亮了,轉頭問池非遲,“非遲,今晚要喝一點嗎?”


    “好。”池非遲是沒什麽事是不排斥喝酒的,特別是這種度數不高的酒,壓根就不會影響什麽,答應了下來,主動幫毛利小五郎、早河靜山、黑木次郎倒了一杯啤酒。


    在日本,喝酒倒是沒多少敬酒的講究,能喝多少喝多少,很少有人勸,就是要注意一般都會一起先喝一杯啤酒。


    “謝謝啊!”黑木次郎朝池非遲笑了笑。


    “好!”毛利小五郎端起酒杯,笑眯眯道,“哎呀,說點什麽好呢……”


    池非遲端著杯子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柯南、灰原哀和毛利蘭默默坐直了身,雖然有點不明覺厲,但聽著池非遲用平靜清晰的聲音說出來,就覺得這頓晚餐都變得很高大上的樣子。


    早河靜山哈哈笑了起來,“不錯!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欣賞山水美景的樂趣,領會在心裏,寄托在酒上!幹杯!”


    四人一起碰杯,連毛利蘭、灰原哀、柯南都用果汁替了一下,池非遲說的那句太應景,他們也想湊湊這個‘景趣寄於酒上’的熱鬧。


    一起喝了酒,氣氛很快火熱起來。


    黑木次郎笑著問池非遲,“對了,剛才那一句是……”


    “中華宋代歐陽修的《醉翁亭記》,”池非遲發現早河靜山對古文有研究,也就多說了兩句,“後麵是,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岩穴瞑,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


    雖然黑木次郎請毛利小五郎過來的用意值得揣摩,而早河靜山之前對山本典子的態度過於惡劣,這種情況遇到死神小學生、還是邀請的主家,早河靜山大概率得死,但在死之前能跟這群人聊聊、放鬆一下,還是很不錯的。


    “是說山林景色的吧?”毛利蘭迴味了一下,笑道,“感覺是很美的景色呢。”


    有些詞句,隻是念出來就美得驚心動魄。


    池非遲動手幫又悶了一杯的毛利小五郎倒酒,“太陽升起,山霧散去,則林木顯露,煙雲聚攏則山穀幽暗,早晨自明而暗,黃昏自暗而明,或明或暗,變化不一,這就是山中的朝暮。野花開了,有一股清幽的芳香,好的樹木枝繁葉茂,形成一片濃密綠蔭,風高霜潔,天高氣爽,水落石出,這就是山中的四季,清晨前往而黃昏歸來,四季的風光不同,樂趣也是無窮無盡的。”


    靜。


    一群人迴味著詞句間的景致,一時沒人說話。


    片刻,毛利小五郎迴神,發現池非遲自顧自地吃著東西,有些無語。


    他徒弟一下子把酒宴格調拔這麽高,讓他接什麽好呢。


    特別是靜山大師一副‘深有所感’的樣子,讓他覺得不該開口打擾,但誰都不說話,會不會有點冷場啊?


    沉寂持續了好一會兒,早河靜山才笑了起來,“聽池先生這麽說,我倒是想試著畫一係列的四季山水畫作了!”


    “大師確實可以試試!”毛利小五郎笑眯眯道。


    早河靜山思索著道,“看來得花很長時間去準備啊。”


    當老師的跟當老師的聊,黑木次郎也繼續拉著池非遲說話。


    “池先生還真是有靈氣的人,”黑木次郎眼睛有些發亮,“我想試著將白天在竹林裏的場景畫下來,你覺得怎麽樣?”


    池非遲直白道,“不適合寫實派。”


    早河靜山擅長素描,而黑木次郎畫畫應該也是寫實風格,白天在竹林裏的人鳥互動更適合寫意,別把細節畫得太真實,筆觸可以簡單一點,注重意境。


    “確實是這樣,”黑木次郎考慮之後,也無奈點頭,不過又很快打起精神來,“那您覺得簡化一部分怎麽樣?比如說,想突出親情的話,就著重刻畫您和您妹妹的形象,想突出自然與人,就著重刻畫您妹妹和黃鶯的互動,竹林隻是點綴……”


    灰原哀默默喝了口果汁。


    非遲哥果然有毒,引別人談工作的能力太強了,連畫師都不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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