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走到池非遲身旁,看著訓完高木涉就走的佐藤美和子,“你剛才一直在走神,遇到什麽棘手的事了嗎?”


    池非遲見佐藤美和子往這邊來,沒有說實話,“沒有,在迴憶最近發生的案子,猜警官們出警的原因。”


    灰原哀語塞,“是、是嗎……”


    非遲哥果然是被偵探傳染了吧?!


    走到一旁的佐藤美和子聽到池非遲這麽說,幹脆就走到池非遲身邊,戴上墨鏡和假發,看著歡唿的遊行隊伍,假裝成跟池非遲一起來看遊行的女性,解釋道,“不是最近的案子,我們出警是……因為三年前的一起爆炸案。”


    “也就是說,今天可以會出現爆炸事件,”灰原哀看向歡唿的人群,“沿路民眾這麽多,如果不終止遊行的話,一旦出事,會有不少人被波及進去的吧?”


    “不,我們還不確定跟三年前那起爆炸事件有關,”佐藤美和子連忙笑著擺手,“隻是有人往警視廳傳了相似的爆炸預告,但說不定是什麽人的惡作劇,就這麽終止遊行的話,民眾也會不樂意的。”


    灰原哀點了點頭,“所以隻能麻煩各位警官喬混進人群進行調查了。”


    “是啊。”佐藤美和子笑了笑,對於灰原哀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也不覺得奇怪,隻是心裏有些感慨,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有時候池非遲都穩得不像年輕人……不,不是有時候,應該說,就沒看到池非遲什麽時候做點20歲年輕人該做的事。


    她20歲的時候還在警校,那個時候,性格好強,也比現在愛表現……


    “佐藤警官,”池非遲看著遊行隊伍,低聲道,“我聽過一句話,不要把身上的尖刺對準愛你的人。”


    佐藤美和子一愣,下意識地看向那邊在跟宮本由美說話的高木涉。


    “由於得到諒解的成本不高、代價太低,有的人喜歡把負麵情緒釋放在愛他、在意他、願意包容他的人身上,這樣的人還不少,比如在工作中受氣而迴家向妻子和孩子發脾氣的人、因為外界挫折而對父母發火的孩子,”池非遲道,“一開始或許是情緒失控,但有了第一次,發現損失不大或者沒有損失之後,人就會傾向於選擇這種宣泄方式,持續並逐步升級,早晚眾叛親離。”


    佐藤美和子想辯解,但聽著池非遲不大的聲音、平和的語氣,放下了心裏的那一點焦躁,跟著思索,“會衍生出家庭暴力嗎?”


    “會,”池非遲語調依舊平靜,“同樣的兩個新婚家庭,丈夫同樣在工作中遭受壓力,某一天迴家後,第一個丈夫情緒失控對妻子發脾氣後道歉,取得了原諒,而在之後的某一天,他又是如此,同樣輕鬆取得了原諒,一年後,他迴家就在挑妻子的錯處,稍有不順心就一陣指責、挖苦,兩年後,妻子要是還不離開,麵對他必然過度小心翼翼,至於他,可能會從語言暴力上升為肢體衝突,三年後,他們或許有了孩子,但家裏的氣氛不會有多溫馨,十年後,在外,他依舊是那個受氣的小職員,但在家裏,他是暴君,他已經開始享受支配、折磨妻子和孩子來獲得滿足,他會喪失逆流而上、挑戰自我的勇氣,隻會將矛頭對準比他弱小或者愛他的人,他的妻子整日愁眉苦臉、比同齡人更老,而他孩子由於心裏的缺失,說不定會在人生中做出錯誤的選擇,將負麵影響傳遞給下一代,心理學有數據表明,一個人的家庭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原生家庭的複製……”


    其實冷暴力也屬於暴力的一種。


    遭受冷暴力的孩子,在麵對矛盾時,同樣會選擇冷暴力應對,比如……原意識體。


    而長期缺少父母關愛和支持的人,心理或多或少都會出現問題,具體變成什麽樣,還要看本身的性格和成長經曆所帶來的影響。


    灰原哀追問道,“那另一個丈夫呢?”


    池非遲收迴思緒,繼續道,“另一個,把家當成溫暖又足夠棲身的港灣,而不是發泄情緒的地方,他在經曆了外界帶來挫折之後,同樣有一種方式能夠讓他內心寧靜下來,也有著奮鬥的動力,他不會欺軟怕硬,在她妻子眼裏,他會是優秀、體貼、值得一起走過一生、共同麵對風雨的丈夫,在孩子眼裏,他也會是頂天立地的父親,而他的孩子未來的幸福程度,也會比第一個家庭要高。”


    宮本由美的迷你巡邏車旁,白鳥任三郎雖然在跟宮本由美、高木涉聊天,卻也一直在關注佐藤美和子的動向,發現佐藤美和子跑去跟池非遲站在一起聊天,心裏突然多了一點危機感。


    高木涉也看了過去,愣了愣,心裏突然一涼。


    佐藤剛跟他發火,轉而就跟池先生聊得那麽投入,該不會……


    “不是啦,我不是因為那些……”佐藤美和子剛想說她沒有發泄情緒,不過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默默反思,她確實有點在發泄負麵情緒的傾向,深唿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保證,“或許是有一點,不過,作為一個警察,我可不會成為一個情緒失控的人。”


    “也沒關係,高木警官被欺負慣了,”池非遲又道,“而且還樂在其中。”


    灰原哀:“……”


    這就很紮心了嗷。


    “被欺負慣了……”佐藤美和子呆了呆,想起警視廳那些同事,連忙笑著擺手,解釋道,“池先生你別誤會,大家都是在跟他開玩笑,沒有對他做很過份的事,至於他樂在其中……其實,警察,尤其是刑事警察,到了工作的時候,才會發現有一些實際經驗和直覺並不是警察學校能夠學到的,新人也會對前輩尊重一點。”


    “嗯。”池非遲應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佐藤美和子入職的時候不會有這些遭遇,因為在狼多肉少的刑事部,一個美女後輩,總是會受到來自各方麵的人的照顧,大概也沒有做過端茶倒水、背鍋跑腿這樣的事,反而大把大把獻殷勤的人,由佐藤美和子來說這些,會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


    當然,佐藤美和子說的經驗、尊重前輩的說法也有道理,而且高木涉的處境,也跟高木涉本身性格有關。


    他跟佐藤美和子說這些,隻是想跟這個傻閨女談談,順便讓他家小妹妹聽一下,不過,佐藤美和子又不是他閨女,也就這一次了。


    至於高木涉在警視廳的生活怎麽樣,除了用來當作評估日本職場遺留陋習的參考物,其餘的他並沒什麽興趣,更說不上為了高木涉去打抱不平、去憤世嫉俗地指責某些不公。


    世界本來就不公,高木涉本身也是耐折騰型的,那些人確實都還好,不會有很過份的舉動,他更沒心思就這個問題跟人討論了。


    佐藤美和子還不知道自己在某一瞬間被身邊的年輕人當成了‘閨女’對待,突然失笑,“不過還是謝謝你啊,池先生。”


    白鳥任三郎:“……”


    危機感逐步升級。


    比起好欺負的高木涉,池先生是個很棘手的人。


    高木涉:“……”


    完了,默默對比,除了他比較體貼一點,他好像沒什麽競爭力啊。


    “咦?”


    巡邏車裏,宮本由美也注意到那邊的情況,轉頭看了看一臉委屈的高木涉,又看了看另一邊神色沉凝的白鳥任三郎,看熱鬧不嫌事大,“可怕而強大的敵人出現了,我覺得必須統一陣營、拿出百分之兩百的精力來應付才行哦!”


    白鳥任三郎:“……”


    高木涉:“……”


    請別說話。


    宮本由美笑眯眯,作為佐藤美和子的好朋友,她對佐藤美和子的心意早就有所感受了,不過讓高木涉急一急也好,說不定能爆發一下、直接告白什麽的,那就有好戲看了。


    郵筒前,佐藤美和子沒有察覺自己被人偷偷關注,臉上帶著微笑,“我知道你不是喜歡跟別人談心的人,今天我還真是榮幸,心情都好上不少呢,不過,池先生……”


    池非遲見佐藤美和子半天沒說下文,視線從走過去的遊行隊伍移開,看向佐藤美和子。


    佐藤美和子突然笑彎了眼,調侃道,“你是謊報年齡吧?這麽早就開始關注家庭問題,是好事,不過你的年紀可是比我還小耶。”


    白鳥任三郎:“……”


    心涼,那兩個人對視了……


    高木涉:“……”


    心涼,佐藤還笑了……


    池非遲移開視線,沒有迴應這句調侃。


    答對了,他確實是‘謊報’年齡。


    佐藤美和子沒再調侃下去,認真道,“池先生,你以後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的。”


    “或許是。”池非遲沒有說出自己心裏的否認。


    做什麽好丈夫,他沒有想過。


    至今為止,他對遇到的女性最多停留在有好感的程度,欣賞比較多,遠遠說不上喜歡,甚至沒有心裏悸動的感覺。


    原意識體是這樣,他如今是這樣,甚至在穿越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很難再有熱情和活力去應付所謂的愛情。


    在更早之前,他確實有過喜歡的人,但在穿越前那一年迴想起來,心裏已經沒有任何波動,甚至連對方麵容都模糊了。


    有時候他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喜歡一個人的能力。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陰暗麵,就算偶爾會覺得狗糧太多,但心底也未必不在排斥去喜歡某個人……


    佐藤美和子突然抬手拍了拍池非遲的肩膀,笑著道,“哎,你還是單身吧?警視廳有時候會跟警校的學妹、或者其他單位舉辦聯誼活動,會有很多可愛的女孩子哦,我到時候叫上你,怎麽樣?”


    佐藤美和子還不知道自己剛才被當女兒看了,心裏有些感慨,這麽好的一個弟弟,單身太可惜了,最好落進她某個小學妹手裏,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再說,池非遲要是跟某個小學妹看對了眼,他們以後關係不就近了?關係近了,遇到棘手的案子,不就能把池非遲拖來幫忙辦案了?多好的主意~


    她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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