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澤田弘樹耐著性子,靜靜躺在床上,一聽見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就立刻坐起身看過去。


    “我把日期也改好了,走。”池非遲招唿。


    澤田弘樹點頭,下床穿上外套和鞋子,輕手輕腳往外走。


    “諾亞,不用這麽鬼鬼祟祟的。”


    “這樣才有偷偷做壞事的氛圍嘛……”


    “做壞事也要理直氣壯。”


    “咳……教父……”


    “怎麽了?”


    “沒有,教父說得對。”


    兩人走到天台邊。


    池非遲戴上手套,右手拉住一道線索,左手抱起澤田弘樹,“我們直接滑下去,別驚動樓裏的人。”


    澤田弘樹縮在黑袍下,點了點頭,“好!”


    池非遲翻出陽台,沿著牆壁往下滑。


    他戴的手套可不是防滑手套,相反,除了防止手被磨傷,還能減少摩擦力。


    到了後麵,兩人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


    澤田弘樹探頭,看著在風中晃動的黑袍、下方街道上的車水馬龍,聽著耳邊唿嘯的風聲,眼睛在放光。


    雖然這種速度繼續下墜下去,他們會成餅,但他相信自己的教父……


    繩子沒有垂到底,而是連接了兩棟大樓。


    在下墜到一定高度時,下墜的速度突然減慢,兩人滑到了兩棟大樓中間,慢慢停下。


    腳下,街道被金色的路燈照亮,一輛輛甲蟲大小的車飛馳而過。


    池非遲抓住繩子的手用力,直接翻了上去,站在繩子上。


    踩繩子,跑過去。


    他沒有滑翔翼,不過有烏鴉和其他鳥類幫忙,可以將繩子係到各處,在大樓間組建一條條捷徑……來自自家老師和殺手蜘蛛的靈感。


    澤田弘樹感覺天旋地轉了一下,就體驗了一波以前沒有經曆過的刺激曆程,抱緊了池非遲,不敢亂動,不敢亂喊。


    那些繩子可不是繃直的,他被池非遲抱著都能感覺繩子在晃蕩,可偏偏池非遲能麵不改色地沿著一條繩子跑到對麵大樓、翻大樓、翻大樓、換另一條繩開跑……


    速度快得嚇人,還一點都不遲疑。


    這可比過山車刺激多了!


    這種高度,要是一下子失去平衡,他和池非遲掉下去也是會落地成餅的……


    池非遲到了住的酒店41樓外牆,抓住一條繩子,在手腕上繞了兩圈,滑到自己住的樓層,從自己的房間窗戶翻進去,把澤田弘樹放下後,解開繞在手腕上的繩子。


    澤田弘樹感覺腳有點軟,緩了緩,抬頭見池非遲靠在牆邊緩氣,主動道,“教父,累了吧?我去給倒水!”


    客廳裏,鷹取嚴男麵對著擺了一桌子的晚餐,正考慮著要不要打電話叫老板迴來吃飯,聽到房間響,抬頭警惕看過去,就看到澤田弘樹開門跑了出來。


    哦,原來是……


    等等!澤田弘樹?


    這小子怎麽會從老板的房間裏出來?


    澤田弘樹去接了杯水,跑迴房門口,將杯子遞給脫了黑袍、出來的池非遲,“教父,喝水!”


    池非遲看了看鷹取嚴男那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接過杯子喝水,心裏有些感慨。


    兒子也是可以當小棉襖的……


    鷹取嚴男半天憋出一句,“老板,把人家孩子偷來了?”


    “我家的。”池非遲糾正著,走到桌前坐下。


    “好吧,”鷹取嚴男一汗,轉頭調侃小正太,“弘樹小少爺,請用餐。”


    澤田弘樹收斂了之前臉上的情緒,坐到了桌邊,“我已經吃過飯了,們吃吧。”


    鷹取嚴男疑惑打量澤田弘樹,這孩子就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


    “讓非赤陪玩會兒,”池非遲將非赤從衣領裏拎出來,放在桌上,“想喝果汁就自己倒。”


    非赤爬向澤田弘樹。


    帶孩子,它也是可以的。


    澤田弘樹伸手試著摸非赤,摸了一下,收迴手,發現非赤沒什麽別的反應,再伸手摸,再收迴來。


    鷹取嚴男留意了一眼,現在看起來跟其他小鬼也沒什麽兩樣嘛。


    澤田弘樹從‘試著摸一下非赤’,到‘伸手拿非赤起來’,自己就玩了十多分鍾。


    “教父,非赤不吃東西嗎?”


    “蛇跟人類不一樣,不需要天天喂食,還要過一兩天。”


    “那它喝不喝果汁?”


    “剛榨的果汁可以喝,不過瓶裝的就算了,有食品添加劑。”


    “那它喝水嗎?”


    “可以試試。”


    澤田弘樹果斷跑去接了水,還找了個小碟子倒出來,方便非赤喝水。


    非赤象征性地喝了一點,配合配合,帶孩子嘛。


    “非墨呢?”澤田弘樹轉頭看了看,“白天的洗禮儀式,它也沒有去。”


    “非墨不喜歡那種人多又封閉的空間,”池非遲邊吃飯邊解釋,“而且它是放養的。”


    澤田弘樹轉頭看了看窗外,“教父不擔心它飛走了嗎?”


    “它不會。”池非遲確定道。


    “它確實沒有飛走,教父需要的時候,它就會迴來了,對吧?真好……”澤田弘樹收迴視線,伸手摸了摸趴在桌上的非赤,“教父,托馬斯說,是因為我的天賦,才同意做我的教父,是嗎?”


    鷹取嚴男動作頓了一下。


    托馬斯那家夥果然在背後說老板壞話!


    “嗯,在答應做教父之前,我們連麵都沒有見過,”池非遲沒否認,反問道,“我說是因為跟投緣,信嗎?”


    “我不信,”澤田弘樹失笑,又問道,“那……教父是不是想要諾亞方舟?”


    池非遲否認,“不是,我比較想要這個人。”


    鷹取嚴男:“……”


    老板又用直接來嚇人。


    澤田弘樹笑得更開心了,不是為了人工智能,是為了他這個人,說明他在池非遲心裏比人工智能重要,不管是為了什麽,他都不會是被丟下那個,“教父,還真坦誠,那以後我為工作吧……”


    鷹取嚴男:“……”


    他嚴重懷疑這孩子壞掉了。


    池非遲發現澤田弘樹眼裏帶著期待,也擔心澤田弘樹的觀念出了問題,糾正道,“諾亞,托馬斯的做法是錯的,還不到天天工作的年紀,或者說,人本來就不應該天天工作,而沒有一點自己的空間。”


    澤田弘樹被那雙眼睛認真盯著,感覺壓力有點大,那是比托馬斯更強的壓迫感,但很神奇,他沒有覺得恐懼或反感。


    “這個年紀,應該去做自己喜歡、想做的事。”池非遲道。


    澤田弘樹忍不住皮一下,“那如果我說,我就想為教父工作呢?”


    池非遲沒被這一‘皮’噎住,麵不改色地收迴視線,“那也隨,自己決定,自己承擔後果。”


    澤田弘樹笑了笑,沒再說什麽,就在一旁等池非遲吃飯。


    托馬斯沒錯,因為托馬斯沒把他當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做出那種選擇,而教父把他當成自家孩子,就會覺得他需要自己去做選擇、做決定。


    池非遲吃過飯,就跟澤田弘樹坐在一旁閑聊,聊著聊著,就聊到計算機和人工智能方麵。


    1942年,阿莫西夫提出機器人三大定律。


    1956年,達特茅斯會議上,科學家們探討用機器模擬人類智能等問題,並首次提出了人工智能的術語,ai的名稱和任務得以確定,同時出現了最初的成就和最早的一批研究者。


    1959年,第一台工業機器人出現。


    1965年,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應用物理實驗室,研製出beast機器人,beast已經能通過聲呐係統和光電管等裝置,根據環境校正自己的位置。


    也就是同一年,科學家們開始研究‘有感覺’的機器人。


    1968年,斯坦福研究所公布他們研發成功的機器人shakey,shakey帶有視覺傳感器,能根據人的指令發現並準確抓取積木。


    人類對人工智能的研究很早就開始了,但隻是在弱人工智能方麵取得突破,對於強人工智能還存在著許多沒有結論的爭議。


    比如說,要不要從心理或神經方麵模擬人工智能?還是說,其實人類生物學對於人工智能而言,就跟鳥類生物學對於航天工程一樣,無法借鑒、順著人類生物學研究下去也沒有結果?智能行為能否用簡單的原則來描述?智能是否可以使用高級符號表達,還是需要子符號的處理?……


    這些誰也沒有答案,所有研究者都在試探著前行,用失敗或者成功一點點為後人鋪出一條路來。


    兩人的溝通主要在實現方式上。


    鷹取嚴男閑著沒事做,一開始還聽了一會兒,慢慢就覺得頭禿,到一旁倒酒喝酒去了。


    工程學方法……


    模擬法……


    遺傳算法……


    人工神經網絡……


    澤田弘樹不經意間看到窗外飄落的雪花,被分散了注意力,眼睛一亮,跑到窗前,“教父,下雪了!”


    鷹取嚴男啞然失笑,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


    池非遲看了時間,淩晨已經過了,日期從11月跳到了12月,起身走過去,看著窗外大朵大朵落下的雪花,“我送迴去,等雪停了,再帶出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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