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我實在想不到你會選這樣的一個封號。”


    太師、尚書左仆射崔芸卿一邊翻看著增援東北的出兵計劃書一邊說,這是在王城尚書省衙門中崔芸卿的公房內。


    “德昭雖然聰明,可畢竟是庶出,且如今也隻不過八歲,此時立他為世子未免太早。”喧賓奪主坐在本來崔芸卿書案後的李璟,苦笑著答道,就在今天,他已經決定給於幼娘所生嫡子李德裕請封河南郡王的封號。奏章他已經寫好了,馬上就要送去成都。不管李儇是否會答應,那不過是個形式而已。不過他也清楚,這個嫡子一封,而且一歲不到就封王,且封的是河南郡王這位的封號,肯定會引起爭議。


    庶長子李德昭封號蘭陵郡王,嫡長子封號河南郡王。很明顯,河南郡王可比蘭陵郡王高貴的多了,這是明顯要傾向於嫡長子的。哪怕李璟隻給嫡子封王,這次沒有言明誰是世子,可依然會給部下們這樣的信號。


    崔芸卿放下手中公文,情不自禁捋了捋幾綹長須,然後手指放在桌麵輕輕敲擊著,以相當感興趣的眼神看著這個早年收年的弟子。這些年相處下來,他很清楚這個弟子的思維方式總是異於常人。他不相信李璟的腦子裏真的隻是想著立嫡立長,立長立賢這類的問題。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麽急著就給幾個月大的嫡子封河南郡王。


    崔芸卿覺得自己有些看出他的想法,李璟一直在搞平衡。不論是官製上,還是軍隊中,用人,無處不體現著他平衡的策略。甚至在李璟的後宮裏,也是一樣。


    平衡,似乎就是李璟掌控力的最大體現。


    為了壓製那些舉著李德昭旗號的人擴大勢力,李璟將不到一歲的嫡子封為河南郡王。可為了不讓於氏這邊的勢力太過擴張,李璟又隻加封李德裕為河南郡王,卻又不明確的確立其世子地位。看的出來,李璟采用這樣的手段,是為了避免衝突,避免更大的內部矛盾分裂。畢竟,如今秦藩還很年青,前後不到十年時間,雖然擴張很快,但底蘊不足,經不起內鬥。李璟這看似和稀泥的手段,實際上卻是大有作用。他給了如今秦藩內部比較大的兩個派係,都留了希望,讓他們暫時放下內鬥,一致對外。


    “古來立儲,都是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賢,這是穩定國家根本之道。不然,打破這一根本,就可能是禍亂之源。秦朝和隋朝,這都是兩個統一天下分割的大帝國,可結果都是二世而亡,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廢長立幼,導致國本動搖。就連本朝之初,太宗皇帝玄武門殺兄逼父上位,以他之英姿賢明,可也因此受到極大的詬病,引起數場叛亂。你尊稱老夫一聲老師,老夫也就逾越說幾句,先前秦王妃沒有嫡子,殿下封蘭陵郡王,也是不得以之事。可如今既然有了嫡長子在,殿下何不幹脆趁這次加封河南郡王之機,宣布立河南郡王為秦藩世子呢?如此一來,豈不早早就絕了其它人的想法,早定根本,以絕將來之患?”


    “立嫡還是立長,立長還是立賢,這確實是一個問題。”李璟點點頭,“現在如果本王宣布立德裕為世子,想來是無人反對的。可反過來想想,現在立德裕為世子真的就合適嗎?德裕才一歲不到,隻因是嫡子,就立他為世子,誰知道他將來品德如何,能力如何?世子,是整個秦藩的儲君,十分重要。今日立起來容易,萬一將來不合適,再要廢,重立他子,那才是真正動搖根本的事情。不瞞老師,如果嫡子和長子都賢,那肯定會立嫡。可如果庶長比嫡長要賢明很多,那我也不一定就非得立嫡。現在孩子們太小,就談立繼承人之事還太早。也許將來諸子之中還會有更賢的出現也說不定。”


    有句話李璟還沒有說出來,況且,現在就立世子,不管立哪一個做世子,都會因此可能打擊到另一方,這對如今麵對重重外敵的秦藩來說,這是不好的。暫時不立世子,能更好的團結眾心,一力對外。


    李璟不打算再討論世子的問題,這個問題還有些早,他的目標是天下,也認為早晚能奪取天下,並不會一直隻做一個亂世藩鎮國王而已。


    “我軍這次對成德的行動,好像起作用了。鎮州那邊潛伏的探子傳迴消息,成德內部已經開始轉變了態度,雖然王鎔曾經在節堂上說我們這次隻是一次虛張聲勢的詐術,但王景胤和王景敔等卻是被我們嚇到了。他們已經一改原先強硬的態度,打算向我們求和。”


    “他們求和的底限是什麽?”


    聽了李璟的話,崔芸卿不由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王景胤的底限是他們可以向我們歸降,但他們得保留兵權,最大的底限就是可以向成德鎮派出州縣文官,但軍隊這一塊他們不會鬆手。”


    “人質呢?”


    “他們也不肯把王氏家族成員送來燕京做人質。”


    崔芸卿手指輕敲著桌麵,“看來我們的行動確實有效了,王景胤兄弟才是成德鎮如今實際的掌控者,如果他們被嚇住了,那麽他們肯低頭就有很大可能。不過不送人質,不交兵權,這點還不夠。”說著他突然問,“那個王鎔我記得他才十歲吧,王景崇當初和李克用訂下兒女親事,就是這個兒子吧。”


    “嗯,沒錯,芸娘和李克用的女兒,和王鎔訂了親。”


    “這小子才十歲,怎麽就能看破我們的計劃?胡猜的,還是李克用在後麵參與了此事?若是李克用也參與了此事,隻怕事情還會有變數啊。”


    李克用正在謀取河東節度使之位,雖然暫時還沒有結果,但照監察廳收集的情報,李克用入主河東鎮幾乎已成定局,鄭從讜將與李克用對調,成為東都留守。李克用馬上就是河東節度使了,他的新家太原往東,經井陘就是成德的鎮州,他肯定不希望自己的東邊鄰居是李璟,肯定願意自己的女婿做鄰居。


    “此事得速決,不能拖的久了,以免夜長夢多,李克用插手進來。”李璟道。


    瀛間,河間要塞南城城南,秦軍最強大的騎兵部隊,黑旗軍團的龍騎軍五千騎重騎兵,統一身著‘龍騎兵式’全身甲,持長槊,挎強弓,整整齊齊的布陣於南城外大道的兩旁,一麵麵黑色的飛鷹軍旗,以及鐵甲暴龍的龍騎兵軍旗與李字將旗在風中獵獵飛揚。


    嚴整肅穆的軍陣,綿延數裏。


    李存孝身著藏青色雕花戰甲,跨下一匹大黑馬,立在這軍陣之中。


    他的身邊,河北行省的總督、提督、都督,還有左右巡撫使、左右提刑使、左右都指揮使,瀛州的刺史、司馬、長史、別駕還有防禦使等地方官員,以及河間要塞裏的駐守軍隊軍官們,按爵位官階高低,依次而立。


    眾文武官員,全都穿著嶄新而合體的鎧甲官袍,氣勢威武不凡。


    這一天,是中和元年的臘月二十日,距離秦藩向成德鎮下最後通牒過去隻有十二天,距離秦軍進攻成德隻過去九天。


    僅僅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成德鎮就已經完全被嚇住了。七天丟了八座城,他們第八天動身時,又丟了兩座,等到今天,剛剛路上,王景敔收到兄弟發來的急信,他們又丟了兩座城。


    九天丟了十二座城,這還是在他們已經提出議和的情況之下。


    經過王景胤兄弟倆的緊急商議,這次派來的求和使者,乃是王景胤的兄弟王景敔親來。王景敔乃是成德鎮的行軍司馬,明麵上的趙軍三號人物,實際上的二號人物。這樣的人物前來議和,表明了極大的誠意。


    河間方麵早接到了政事堂的飛鴿急書,讓他們當以隆重禮節相迎。而此時河間方麵的駐軍,則同時接到秦王親筆信,要他們在趙軍使者北上之時,讓他們‘一觀秦軍之威!’為此,李璟還特意把這兩年剛剛組建好的黑旗軍團龍騎軍五千重裝騎兵派到河間來做為迎接使團隊伍,要讓趙軍深刻的感受一下秦軍的強大,向他們示威。


    其實,此時就算龍騎軍不來,趙軍亦已經早感受到秦軍的威猛了。


    九天就攻下了十二座城,哪怕是趙軍有意收縮退守幾個大城集結,可這種速度也讓趙軍頭皮發麻。更何況,秦軍這次在幾百裏邊境上,調動軍民達到三十萬,虛張聲勢,大作疑兵,全線向邊境上逼近,早就把後方的王景胤等人嚇的寢食難安了。


    其實也不難怪王景胤等人膽小,實在是這次李璟所布置的虛張聲勢弄的也太真了。


    經曆了一年多的休兵之後,李璟這次也是有意借這個機會,重新集結下解甲一年多的部隊,特別是那些團結兵和鄉兵、民兵、學兵、養路兵們。這是一次演習,一次全民動員演習。


    駐守在河北、山東、北平三省的軍隊數道並出,北上南下。同時又下令召集河北、北平二省的團結兵和鄉兵、民團、學兵、養路兵一起集結,分道出兵。緊接著,李璟又把萬勝、常勝、黑旗、鐵騎四個軍團集結起來,向天津移動,並同時向山東、江淮各州縣駐軍抽調兵馬北上前往登州。


    一時間,秦軍各種兵馬都在調動,調動的規模甚至超過了先前的代北之戰。當初代北之戰,李璟都沒有調動黃河以南的軍隊,可這次,李璟不但在調山東 的兵馬,甚至在調江淮的兵馬。這種動作,可謂是三年以來秦軍最大的動作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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