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收複遼東、遼西,先敗高句麗、渤海,再敗契丹,降服韃靼與奚,在乾符五年,李璟的威望達到了一個讓所有唐人仰望的高度。


    高駢雖稱名將,可他最大的功績也就是在安南大敗二十萬南蠻,後又在西川退南詔,可說來這些功績看似耀眼,但都不過是擊退犯邊之敵,與李璟這樣收複大片疆土的功績一比,頓時黯然失色。


    不過李璟的聲望在朝野達到一個顛峰之時,卻也已經讓田令孜、盧攜、高駢等人忌憚起來。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到了如今,掛五鎮帥印,封安東郡王,轄十六州地,擁五百萬民,統二十萬兵的李璟,就如同那天上熾熱的太陽,就算他再想低調,再想韜光養晦,也已經是不可能了。


    “寄之出任安州,移民修路、屯田墾荒、興修水利,做的很是出色,乃有大功。”


    “職下不敢居功,此上則是大帥統籌,下則是軍民郊命。內則有諸公籌措,外則是百姓奮力。某不過是恪盡其職,做了一些本份之事而已...”


    “寄之不必過謙。”李璟擺擺手,道:“某治下十六州之地,但如安州這般居於前線,地方事務卻又如此治事的如此出色的,可是不多。某也做過登州刺史,自然知道掌一州民政的艱難。特別是安州還處於前線要津,更加艱難。寄之之能,實屬上乘。我亦素知寄之謙謹老成,是幹材能吏,故此才來和寄之說幾樁要緊之事。”


    “恭聽郡王教誨!”蓋寓恭敬的說道。


    李璟點點頭,緩緩說道:“前幾日某於城外迎家師崔公入登州,你可知道,來的並非隻有崔公與宋溫等諸將。一同來的,還有淮南高駢的使者,以及政事堂諸公派出的征稅使者,另外還有田令孜派出來登州建市舶司的宦官?”


    蓋寓聽到這些,雖然早已經從報上看到,但臉上卻是假裝露出幾分動容來。


    大唐高宗時曾經於廣州設立市舶使,由宦官擔任市舶使,玄宗時,又在安南設市舶使,市舶使主掌海貿,征收關稅。登州雖然一直為北方大港,但一直以來,卻沒有設罷過市舶使。一來早期登州港雖為唐四大港,但不如廣州。二來,登州的海貿發達主要在李璟掌登州後,以先前李璟與天子的親近,因此也沒有人提過此事。


    而現在,田令孜突然派人來登州做市舶使,無疑是直奔著李璟來的。


    不過從另一麵說來,登州如今已經成為大唐最繁華的海貿港,朝廷若是要來設市舶司,也算是說的過去。


    但是,朝廷派人來征稅,這就有一點明不正言不順了。


    大唐安史之亂以後,改革了稅製,成了兩稅製。而地方收取的兩稅,又並非是全部上交朝廷,而是形成了上供、送使、留州的兩稅三分製度。按大唐的稅製,朝廷是量入為出。


    征稅是按往年中的一年的稅額為標準,各州平攤下去。這個兩稅,是有定額的。而這筆定額的稅收上來後,又要分成上供、送使和留州三部份。


    上供自然是上供給中央,這一部份有的藩鎮中是占三分之一,有的則是占五分之一。如淄青鎮,上供部份曆史是占五分之一。。


    剩下的兩個部份,送使,就是交給藩鎮帥府,留州,則是留在屬州。


    原來淄青鎮五州,在憲宗平定淄青李家,將淄青十一州分為淄青、天平、泰寧三鎮後,對淄青五州首次所征兩稅是錢十九萬三千九百八十貫,粟七萬石。天平軍三州十五萬貫、粟五萬石。泰寧軍三州錢十萬貫、粟五萬石。


    一直以來,淄青鎮每年都是按這個標準,向朝廷上供二十萬貫錢,七萬石粟。而帥府留六十萬貫錢,二十一萬石粟,下麵的五屬州共留二十萬貫錢,七萬石粟。


    不過雖然朝廷曆代重申兩稅之外不得再征其它錢,但是各藩鎮為了養兵,一般都會稅外加征。用加征的錢來養兵。


    李璟如今統領十六州之地,如果全部要征兩稅,平均一州的兩稅總額是錢二十五萬貫,粟八萬石。十六州兩稅總額當是錢四百萬貫,一百三十三萬三千石粟。


    這些兩稅按舊製,李璟須向朝廷上交五分之一做為上供,那麽就是八十萬貫錢,二十六萬六千石粟。


    這筆錢糧並不算多,不過李璟卻並沒有向朝廷交過這筆兩稅,一直沒有。但是,李璟向朝廷每月上交一百萬貫的財貨。雖然這一百萬貫有水份,很多貢口都是價超所值,但就算對半算也至少有五十萬貫,一年也有六百萬貫錢了。而朝廷的兩稅款最多也就值兩百萬。算來算去,其實李璟每年還多給了朝廷四百萬貫錢。


    另外,朝廷除了征收兩稅外,鹽茶鐵屬於專賣,這筆收入占朝廷部收入很大的一部份。李璟擔任鹽鐵轉運使,當初田令孜為了坑李璟,直接把這鹽鐵茶稅款給李璟定了個一年兩百萬貫的定額數字。


    現在朝廷每年從登州收到的上供和鹽鐵茶稅,至少八百萬貫。這筆錢,已經相當的多了。


    “難道朝廷為了一年八十萬貫錢、二十六萬六千石粟的兩稅,咄咄逼人,就不怕我們停掉每月一百萬貫的進獻嗎?”


    李璟凝視蓋寓,搖了搖頭,歎道:“皇上乃少年天子,十二歲即位,到現在也才十六歲而已。況且,天子被田令孜這個老賊所誘,隻知嬉戲,朝中政事,還不都是由田令孜一言以決。”


    蓋寓冷哼一聲:“憲宗的中興,和宣宗積攢的那點家底,全被懿宗和當今父子兩代抖幹淨了。那田令畋又非是有能力之人,朝廷先前與南詔打個不停,好不容易停了兵,這幾年又與沙陀、草賊做戰不停。連年舉兵,加上宮中奢侈,國庫早已空虛。”


    “誠然。”李璟也是冷笑道:“朝廷的國庫早已經空了,現在連一直以來給朝廷供血的東南都因草賊做亂,東南各鎮都開始加強武備,整軍備甲,而使得無餘錢輸送關中。朝廷無錢可供軍,天子無錢可嬉戲,這田令孜便把主意打到我們這邊來了。”


    雖然說大唐行兩稅之法,但實際上,也有些地方藩鎮或者州府更改稅製。但朝廷本來就無力約束地方,因此地方收地方的稅,朝廷隻要地方能按兩稅的定額把上供的部份上交齊,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如鎮國軍全麵改革了稅製,將兩稅製改為了攤丁入畝製,朝廷自然是早知曉的,可也沒有人管。畢竟,李璟一年上交給朝廷的錢,可不是小數目。


    但是現在,田令孜已經窮瘋了,或者說看到李璟如今的聲勢之後,已經感到恐懼,因此便派了征稅官來試探。


    “田令孜的收稅官本帥已經見過了,他轉達了田令孜的意思,我治下十六州之地,每年的稅收的三分之一要上交給朝廷。另外,在登州港、都裏港、青泥浦港、秦皇島港、青島港、石人汪港,都要設立市舶司官員,統一征收海貿商稅,進出港的商船和貨物都得征稅,所得稅收朝廷得三分之二,三分之一給我們。除此外,鹽鐵茶稅也做了更改,每鬥鹽征稅百文。”


    “田令孜真的是窮瘋了!”蓋寓聽到這個詳細的內容,也不由的連連搖頭。先前鎮國軍一年上交朝廷八百萬貫錢,這已經是一筆極大的數字了。可現在,田令孜明顯是看到鎮國軍的繁榮,知道一年的稅收肯定比兩稅更多。特別是鎮國軍的海貿繁榮,以及鎮國軍的鹽業極為發達,幾乎壟斷了半個大唐地區。


    他們現在提出稅改,不再按定額收稅,而是要直接抽走李璟新稅法後稅收的三分之一。另外還要建市舶司,把海貿這一邊的利益搶走三分之二,就連鹽業的利潤都不肯放過,一鬥要收稅百文。


    “田令孜不僅僅是要來搶錢,他這還是在試探我們。如果我們同意了,那他自然搶到一大筆錢,而我們被他收走這筆稅,以後發展便將艱難。如果我們不肯同意,估計田令孜就知道我們不肯妥協,接下來就難免是不死不休,改暗鬥為明爭了。”蓋寓說道,心中隱隱有一點興奮。如果田令孜和朝廷真的這樣步步緊逼,以李璟的性格說不定就會奮起反擊。他感覺渾身熱血沸騰,心裏不停的喊著,反吧,反了他娘的!


    “凡事都有底線,以往我對田令孜、高駢一再忍讓,卻是因為我們還需要時間。可是現在,田令孜妄想搶鎮國軍的錢,高駢又要來調兵,他們還真當我好欺乎?”李璟對於田令孜和高駢的挑釁已經有些無法忍耐,眼下渤海、高句麗、契丹都敗於鎮國軍手,韃靼與奚又都歸附。


    雖然高句麗還未徹底滅掉,但李璟已經經營了一個穩固安寧的後方。可謂是根基已定,霸業初成。


    況且,田令孜提出這樣的要求後,李璟也退無可退。


    他來找蓋寓,就是因為深知蓋寓並不對唐朝忠心。他現在所猶豫的,就是要反擊的話,該是如何的一個程度。


    “好吃好喝留著田令孜的使者,軟禁他們,同時,直接把每月給天子的進貢給停了。”蓋寓很想開口大聲勸李璟直接扯旗反唐,但這個念頭隻是在腦中閃過一瞬間而已。


    他已經不是當初在代北之時的那個蓋寓了,跟隨著李璟這幾年來,讓他成熟了許多。凡事講究一個利益,眼下扯旗造反並不是好時機,出頭的櫞子先爛。


    既不能讓朝廷得寸進尺,但也不能自絕後路。


    “先就這麽拖著,跟朝廷扯扯皮,等我們把高句麗滅亡之後,那個時候再無後顧之憂,不管朝廷想怎麽樣,我們都能立於不敗之地。”蓋寓認真的想了幾遍之後,提出了自己的對策。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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