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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北雖苦寒,但也自是我輩建功立功之所。中原雖繁華,卻非英雄沉醉之地。”李璟聲音低沉,而又十分柔和。“辛老哥此去上任,我也沒有什麽可幫的上忙的,這是十萬貫飛錢,你可以在太原或者豐州任取。也算是我對辛老哥的一點幫助。”


    辛讜捏著這張薄薄的飛錢,心中卻感慨不已。情義雖能值千金,但李璟如此助他還是讓他感激。當初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並沒有巴結權貴的意思,可李璟對他的這些幫助,卻是實實在在的。不但助他成為了大同軍的節度副大使,還親自向皇帝為他請來了三千神策步兵,兩千騎兵上任。


    如果不是李璟,他恐怕就算上任了,也將是一個光杆節帥吧,手下米海萬、史敬存、契必璋三人各領一州刺史,又任幕府重職,手中還各握數千兵馬,如果沒有李璟幫他請來的這五千兵馬,他就算上任也無所作為。


    “三郎對我的幫助讓老哥已經感激不已,這筆錢我不能收。”


    李璟按住辛讜伸過來的手:“要是老哥看的起我李璟,就不要把錢再還迴來,我李璟年紀雖經,可手裏的錢卻不少。別的我也幫不到你,但一點錢財還是可以的。要是老哥覺得過意不去,那就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你盡管說。”辛讜很痛快的道。


    “如果老哥發現沙陀人越過陰山進入代北,立即斬殺。如果發現李克用,我要他的腦袋!”李璟說到李克用三個字時,麵上表情有些冷酷。


    辛苦點了點頭,答應了李璟。


    李璟隨後又分別會見了米海萬、史敬存、和契必璋三人。這三人當初都是投誠於李璟麾下,雖然眼下都成了代北一州刺史,且兼任帥府重職。但李璟依然還掛了一個大同軍節度使的名號,他們表現上還是李璟的手下。對這三人,李璟分別派了他們一批禮物,然後又說了一些親切的話語。


    “每個沙陀人的首級我出兩貫錢,活著的沙陀人,如果是戰士,每個十貫。如果是青壯婦女,每個六貫,如果是沙陀少年少女,每個三貫,老弱,每個一貫。不管你們送來多少,到時我就給多少錢,有多少我收多少。”對這三人,李璟都說了一樣的話語。


    “另外,契丹人價錢減半,同樣有多少要多少!”


    三人都是滿臉興奮的拍著胸膛表示會盡量完成李璟交待的任務,然後拿著李璟交給他們每人的十萬貫飛錢興奮的離開了。


    “大帥,這個價錢會不會太高?萬一他們真的送來大量的俘虜,我們到時難道都收?”郭承安有些擔憂的道。一個戰士十貫的價格,這個價錢可不少。現在這流民滿天下的局勢下,就算要奴隸工人,也不需要特意花這樣的代價買胡人吧。


    “掌書記,這就不用勞你擔心了,這可不單單是弄一些奴隸這麽簡單的事情。”李璟端起一杯果酒飲下,酒是朱紅色,這是楊梅酒,充滿發酵的味道,非常的濃,濃到幾乎能凝固。不過確實香醇之極,這是他在長安街市上買來的酒,酒壇上還紋著登州酒坊的標記。長安的商人們確實厲害,這麽快就已經把登州的果酒大規模的銷售到了長安。


    李振在一旁為郭承安解惑,“大帥此舉大有深意,用錢收購沙陀人和契丹人的首級以及俘虜,那三個胡將貪利,必然就會主動的越過邊界,卻與沙陀人甚至是契丹人作戰。如此一來,到了最後,不出意外,契丹人必然會和代北三部落打起來。大帥這招可是十分高明,用一點錢財,就能驅使的三部落心甘情願的與契丹人開戰,這可是替我們分擔契丹人一部份的壓力。等到時我們在遼東向契丹人發起戰鬥時,會有不小幫助。”


    “那這一招也可以在盧龍使用。”郭承安眼睛一亮,“盧龍軍與契丹人更加接近,而且他們兵馬更多。要是他們與對契丹人動手,那整個形勢必然大變。”


    “也不盡然。”說起盧龍軍,李璟的目光中充滿了擔憂。眼下整個幽州的局勢已經完全的被改變了,由於田令孜的陰招,現在李璟成了名義上的盧龍節度使,朝廷如今又任命了賣餅的陳敬瑄做了盧龍軍節度副大使兼節度使事,可他們難道忘記了盧龍軍還有一個節度留後李可舉。甚至就連李可舉也還做不了幽州的主,還有諸多反對派軍頭。本來就已經複雜無比的幽州局勢,因為田令孜的亂搞,李璟現在對整個局勢都已經失去了掌控。


    特別是前去盧龍的還是陳敬瑄,李璟以為,百餘年來先後發生過二十多次兵變的幽州現在局勢緊張,隨時將有可能再一次發生兵變。這將打破李璟好不容易在幽州借勢經營起來的效果,但他現在也鞭長莫及,無能為力。


    “陳敬瑄不會缺錢的,而且,幽州接下來很可能會陷於混亂之中,根本沒有餘力去對付契丹人。”李璟歎了一口氣,既然無力改變,那就暫時放到一邊,就讓陳敬瑄卻償償幽州驕兵悍將們的厲害吧。“我們現在最急需要做的,還是先迴到登州,然後準備入遼東和契丹人一決高下,遏製契丹人的南下勢頭。”


    “大帥已經下令給登州留守的林將軍,讓他召集兵馬進入巍霸山城一線進行防禦,甚至在適當的時候,可以從側麵做出出兵進攻的態勢,威脅一下契丹人,給予高句麗人一些聲援,讓他們再多堅持一會時間。另一方麵,大帥還派出了使者往積利城,準備說服他們投向我們。”


    “那遼東的局勢並不用擔心了?”郭承安說,


    “也不盡然,”李振道,“積利城的高句麗人並不是孤立無援的,他們在烏骨河與鴨綠水一帶還是有不小的勢力。烏骨城和大行城、泊釣城等都在召集兵馬。”


    “這些人並不需要太擔心。”李璟徐徐道,“遼東的高句麗人也並非是鐵板一塊,更多的時候他們其實更是爭鬥的關係。其實能嗅到勝利的氣息,否決這幾家不會這麽快就出兵。而眼下,積利城雖然確實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是契丹人卻並沒有多大的損傷。空氣之中現在到處都是潰敗的氣息,他們出兵之前會做更多的考慮。至於渤海國方麵,更不可能會千裏迢迢出兵來援一個早已經擁兵自立,且他們早失去控製的遼東之地。”


    “遼東這邊的局勢,如果我們進行防守,契丹人一時難以南下。”李振皺眉道,“但我擔心的還是草賊和王敬武的叛軍,他們既然能先後大敗天平軍和泰寧軍,就絕非朝堂諸公所說的那麽簡單。”


    “他們也許真的很厲害。”李璟拖長著聲音道,“但他們不是我們的敵人,這次雖然我們也是十二鎮兵馬中的一路,但我相信賊軍定然不敢正麵迎戰,那個時候,我們直接返迴登州。剿滅賊軍的功勞,就讓給宋大帥吧。”


    “大帥認為宋大帥打不過叛軍?不可能吧,這可是十二路藩鎮圍剿,就算我們不出力,可這麽多藩鎮,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賊軍了。”郭承安有些不敢相信。


    “任何一場戰鬥,在結束之前沒有人敢保證必勝。”李璟淡然道:“宋節帥雖然早年頗有威名,但他打王敬武打了大半年,到現在也沒有個結果,就可知道他現在手上的兵馬如何了。不是宋威老了,而是他手上的兵馬並不能完全聽從他的指揮。現在十二鎮圍剿,這情況就跟宋威指揮平盧軍各部進攻王敬武一樣。賊軍現在威脅到的隻是宣武鎮的地盤,其它各鎮的兵馬隻怕未必肯那麽出力了。”


    況且這十二路藩鎮,天平軍和泰寧軍現在基本上已經被草軍打殘了,義成、河陽軍、昭義軍、忠武軍先前在代北都先後被打殘了。十二鎮一下子去了六鎮,剩下的東都軍、宣武軍、淮南軍、感化軍、鎮國軍、平盧軍六軍,東都和宣武都是弱軍,淮南和感化軍前幾年因龐勳之亂,到現在也還沒有恢複元氣。平盧軍因為王敬武叛亂,和鎮東軍的自立門戶,現在一樣是雄風不再。說來說去,十二鎮兵馬,唯一實力保存的很好的隻有鎮國軍了。


    但仗還沒打,李璟就已經決定這次不會去管草賊了。那麽這十二鎮剿匪的結果,已經差不多注定了。


    “陛下還太年輕了,代北一戰勝利了,就以為朝廷兵強馬壯。可代北一戰勝利,朝廷可是付出了六萬戰士的巨大代價,忠於朝廷的幾個藩鎮幾乎已經廢了。而江淮一帶的幾個藩鎮,因龐勳之亂到現在還沒恢複元氣。加上天平軍和泰寧軍被賊軍打殘,朝廷並沒有多少優勢。特別是眼在中原饑荒四起,無數食不裹腹,衣不蔽體的百姓都是賊軍的補充。這仗可不是旗幟飄飄,沙盤上指點江山就能勝的,戰事一起,隻怕無數人死於刀兵之中。特別是朝廷一下子調動這麽多鎮兵馬剿匪,各鎮兵馬一出鎮,就得由朝廷負責供軍,朝廷現在從哪裏拿出這筆錢糧來?十二鎮兵馬,一個月至少得三十萬石的糧食供給,加上轉運的耗費,將士們的賞賜、軍餉、撫恤等等。隻要一有供應不及時,隻怕各路兵馬誰都沒有心思殺賊了。飯都吃不飽了,誰還願意打仗?”


    打仗,打的更是後勤糧草。朝廷調動的兵馬越多,後勤供應的壓力也就越大。這也是李璟在延英殿上一聽到朝廷調動十二鎮兵馬後震驚的原因。


    草賊兵馬再多他們也不用擔心後勤糧草,因為他們打到哪搶到哪,有本事的搶去,沒本事的死去。可官軍要是一沒有糧草供應,馬上就會有兵變的可能。


    從一開始,李璟就已經對這個圍剿計劃不抱任何勝利的希望了。


    既然是一場注定要失敗的戰爭,那李璟就根本沒有心思跟他們耗下去。從現在開始,他已經在做撤迴登州的準備。熟知曆史的李璟知道,黃巢之亂,並不是真正滅亡了李唐帝國,他們隻是一個導火索。把李唐的所有矛盾徹底的引爆了而已,他們流竄天下,結果將李唐帝國最後微妙的平衡給打破。


    黃巢亂起,大唐將進入真正的藩鎮割據、相互攻伐的殘唐時代。


    從現在開始,李璟不得不早做準備,鞏固自身的實力。


    不是李璟不想力挽狂瀾,去滅掉黃巢。但黃巢和李克用父子不同,草賊最大的物色就是能跑,他們的兵殺不完,用不盡,李璟既不是招討使,行動就多有不便,更不可能在眼下遼南受到契丹人威脅的情況下,追著黃巢等人滿天下的跑。而且眼下大唐的局勢,就算殺了一個黃巢、王仙芝,很快就能有第二個,第三個起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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