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天緊張的訓練結束,負責做飯的後勤士兵把成桶成桶的大米飯給抬到了食堂,主食是大米飯和饅頭,吃的菜則魚肉還有醬菜,新鮮的蔬菜是別想了,幹旱了這麽久,別說菜就是野菜都尋不到了。不過眼下各廂集結訓練,每天的訓練量都很大,軍使李郡公也是很體貼將士,特別下令,每日除了飯管飽外,還有各營自己養的豬肉還有醃的醬菜。另外,每天還特別供應早前製作的一些蔬菜罐頭,以及一些肉罐頭和禽肉罐頭。


    吃過飯,各隊排隊衝洗之後,休息半個時辰之後,還要去上一個半時辰的課。不但要學習最基本的戰場急救、戰場偵察,還得學一些武器保養修補,簡單的器械製作。另外還要學習認字,算數,畫地圖,乃至夜課上還會教認草藥,耕田、打獵等知道,甚至還要學習數種蕃話的簡單對話。


    鎮東軍招募的兵員,雖然後來招募時,大部份挑的都是良家子弟。所謂良家子弟就是正經人家,官宦或者農民之家,商人以及那些賤業是不算良家的。而且這些良家子弟,又多是些家中原本條件還不錯的自耕農,或者小地主家。這樣的子弟身體強壯,素質也好些。


    窮文富武,這些人家境稍好,多練過些拳腳棍棒。不過就算如此,識過字的依然很少很少。就算是地主家,真正讀書的也不多。隻有那些官宦,或者大地主家的孩子才會基本都習文學字,普通的家庭,供子女讀書都是一件很重的負擔。


    最開始,夜間上課,也就是教授一下戰場急救和戰場偵察技術。到後麵,李璟幹脆又讓教官兵們習字,再後來又慢慢增添了算術,給圖等內容。更後麵,還增加了一些如打造武器、耕種、打獵等技術知識。一來是避免這些士兵晚上無事可做,省的他們閑的鬧事,二來也是為士兵們著想。有知識的,將來升任官職,也能更適應。現在鎮東軍的士兵晉級就有一條規定,除了滿足年限和軍功條件外,還必須得識多少字。升的等級越高,需要認識的字就越多。一個下等兵升三等兵,至少得認識一百個字。而往上每升一級,必須多認識一百個字,升到一級軍士長,至少是認識一千個字才能晉升。


    這樣做,還有一個考慮,也是李璟希望借軍隊這個熔爐,把下麵的士兵更提升起來。將來不光光隻是當兵打仗,還能上馬打仗,下馬管民。而且萬一受傷了殘疾了,也能用在軍中學到的這些文化和知識,找到更好的出路。而不隻是單純的被安排做護衛、門衛等工作。


    不過李璟的苦心,能夠真正理解的士兵並不多。


    對於許多士兵來說,他寧願腿上綁兩個大沙袋早上跑二十裏,也不願意白天訓練累了一天之後,晚上還得坐在燈下,聽那些先生在那裏蚊子一樣的嗡嗡嗡講課。


    “砰!”


    終於迴到了家中,王東連身上的鎧甲都沒有脫下來,就直接倒在了床上。雖然晚上隻是上課,可營中卻有規定,上課也得穿著鎧甲戰袍帶著武器在身。這樣的規定,讓本來上課就根受罪一樣,穿上這厚重的鎧甲更是活受罪。


    “夫君,我已經幫你打好了水,先洗個澡吧。”王東的妻子劉氏挺著一個大肚子,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現在工坊已經給了她半年的產假,產前三月產後三月。如今她就呆在家中,連家務也不用做。


    王東眼下已經升任了前廂飛熊營的副十將,雖然全家跟著王東從沙門鎮又搬到了登州,但王東拿著存下的錢在登州城中也買了棟三進的大宅子。一家父母兄妹也都接來了登州城中,兩個弟弟,都送進了學校讀書。就是三個妹妹,王東也沒顧父母的反對,送去了女校中上學。那裏上學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鎮東軍的女孩子,還有許多登州的官家千金。十五歲的弟弟則被他安排進了軍中,兩個大點的妹妹則進了工坊。


    王東另外拿出了買房剩下的積蓄,給父親在城裏開了一家百貨鋪子,賣的貨都是從鎮東軍經營的那些工坊中直接進來的一些殘次品。雖然殘次品都有些缺陷,但價格便宜,都是公開公正,也沒有以次充好。比如打火機,還有工坊裏的鞋子、衣服等等,生意很火,現在還雇傭了三個流民做工,更加輕鬆。


    劉氏年前也是個逃荒的,父母等都餓死了,隻剩下了她一個。不過嫁給王東之後,孝順公婆,做事勤快,賢惠溫柔,操持家務又是一把好手。不但王東疼愛,就是王東父母和兄妹們也對她很好。眼下又懷了王家的長孫,自然更得喜歡。


    “娘子,我們去雇傭兩個年青點的丫頭吧。一個服侍你,一個也在父母跟前服侍。你看你肚子都這麽大了,每天還給我準備洗澡水,你得靜養安胎,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兒子,王家的長孫呢。”


    “夫君每日去讀書,我做這點算什麽,咱又不是什麽千金娘子,莊戶人家女子哪個不是直到生孩子前一天還在做事,沒那麽嬌貴。”劉氏笑著道。她雖然隻是個莊戶女子,但眼下丈夫做上了副十將,正正經經的正七品的官身呢。一個營一千人,除了十將,副十將可是一營高官了。


    現在丈夫又每天晚上去讀書上課,劉氏就覺得欣喜。莊戶人的眼中,讀書認字的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看當初王李村一起出去的十個後生,便隻有如今的郡公是個讀書人,還是個鄉貢,現在他不就已經成了軍使、刺史還封了郡公,做了大將軍嗎。就是那個王石,頭腦就比丈夫活泛一些,跟在郡公身邊的時間長些,早就認識了很多字,學了不少東西,得了郡公的很多真傳,眼下都已經做上了營十將了。


    王東揉捏了一下腦子,道:“我真不是讀書的這塊料,每次一坐到那課堂上,一瞅著那書,就覺得眼花頭暈,一聽見先生在上麵講課,我就耳朵嗡嗡嗡的響。一拿起筆,手就發抖。”王東不知為何,對於讀書認字,總有一點天然的排斥感。握慣了三棱刺槍的手去拿筆,總是不習慣。


    劉氏就在一邊安慰道:“夫君不要著急,靜心慢慢來。夫君長槍都能舞起花來,難道還能拿不起筆寫不了幾個字?”她把王東帶迴來的書箱打開,從裏麵拿出一本書,又拿出筆墨。“夫君,我陪著你一起讀書寫字,正好咱們兒子也跟著一起學。等將來,兒子一出生,說不定就已經能認的字了。”


    “今天考核,我才認得一百多個字,還不如下麵的弟兄。有不少弟兄,都能認出好幾百個字了。”王東歎惜一聲。“娘子還不知道,我們的蕭先生,馬上也要入我們飛熊營了。”


    “蕭先生去飛熊營也是教書嗎?”劉氏問。


    “是去做官。”王東有點沒什麽精神的樣子,又歎了一口氣,“上麵已經下了通告。郡公下令,把這些軍中教書的先生,還有一批新到的文士們全都要調入各廂各營之中。說是讓他們擔任教導官之職,和虞侯一樣,從隊一級就開始設立教導官。我們蕭先生入飛熊營,將擔任飛熊營教導官,職位品級僅在營十將之下,位在營都虞侯之上。現在飛熊營,一把手是營十將,二把手是教導官,三把手是都虞侯、四把手是副十將,五把手是營司馬,六把手是教練使。”


    劉氏雖然是婦道人家,可也有些驚訝,這新設的教導用的全是些文士書生,可竟然僅位居在營十將之下,是全營的二把手,連都虞侯和副十將還有營司馬以及教練使竟然都排到了後麵。


    “當家的,這蕭先生我聽你說是個飽學之士,還是個進士。可他是文人啊,怎麽入軍營中,還當二把手,這文人領兵,這不是外行管內行了嗎?”


    王東咂巴了一下嘴唇,“也是也不是,郡公設立教導官,雖然是軍中二把手,不過他們不領兵。”


    “啊,不領兵?”劉氏跟著王東,對於鎮東軍的一些軍製也是了解的。一營的幾個主官,營十將是一把手,統管全營。而都虞侯,掌管的是軍紀,排查奸細等,另外都虞侯也帶兵。副十將是十將的副手,協助十將統兵,營司馬管的是後勤糧食、軍功記錄等,而教練使負責的是訓練兵馬。雖排名不同,可也是各有分工。


    “那他們管什麽啊?”劉氏驚訝的問。


    “具體的我也說不好,怎麽說呢,按軍使的話說,就是負責思想工作。”


    “啥叫思想工作?”


    王東想了想,把上麵傳達的話腦子裏匯總了一下,最後道:“總的來說,就是營十將管打仗,而教導官除了不指揮打仗外,全營的所有事情他都管,比如底下士兵們的考核升遷,處罰降級等等。我感覺,其實這教導官就是監軍的意思。”


    劉氏很聯明,馬上從這話裏聽出了這教導官的真正用意,以文官監軍,二把手的職位,讓他們監視武將們。以保證上麵對下麵的控製,防止出現不受控製的情況發生。特別是按丈夫說的,這個教導官不僅是營一級有,從廂級到營級,甚至是下麵的都級、隊級都設立有教導官,聽總在鎮東軍,還新設有總教導官,這個總教導官不由郡公兼任,而是由原兵曹參軍事杜仲武升任。


    “蕭先生原本就是夫君的先生,現在又是夫君的上官,以後可得多聽蕭先生的話。蕭先生是文人,入軍營之中,要是有什麽不便的地方,夫君可得多幫忙一些才是。”劉氏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能成為營教導官,那肯定是得李璟信任的心腹。這樣的人,當然不能得罪了。


    王東點了點頭,增設教導官,且一下子定位為二把手,這件事情對他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一來這教導官明顯是衝著營十將這個主官來的,帶有監視主官的意味,二來他原本就隻是三把手,現在降到第四,區別不大。上麵的這些安排,肯定有上麵的考慮,他要做的,隻是遵守罷了。


    不過蕭先生雖然是蘭陵蕭氏出身,士家大族,還是個進士。隻是聽說因為感覺天下汙吏橫行,而沒有入仕,一直隻在家中隱居。先前他能來給將士們上課,據說也是蕭家老夫人和登州司馬蕭定邦的請求才出山的。現在他一下子又做了飛熊營的教導官,蕭家與使君之間的關係明顯更加緊密了。不過,估計現在飛熊營的十將丘神功可能就不那麽淡定了吧。想到這,王東不由的也輕笑了一下。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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