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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寂無聲,深冬凜寒。


    懷中的王桂娘卻睡的正香甜,素淨的臉上還掛著滿足的微笑,如小貓一樣發出的輕微唿吸聲,讓李璟感覺無比的心頭平靜。小心翼翼的抽出早已經被她壓的麻木的手臂,李璟細心的將被子拉起點幫她蓋嚴實。桂娘就如同熟睡的小貓一樣,似乎正沉浸在一個美好的夢中,嘴裏嘟嚕了幾聲,馬上又安靜的入睡。


    伸手輕揉著發麻的手臂,李璟卻在黑暗中清醒無比,沒有絲毫的睡意。借著窗外透入的一絲月光,李璟半靠在床頭仔細的看著沉睡中的妻子。這個女人是那麽深情乃至於灼熱的對他她,可他一直以來卻總是有些疏遠於她。他還記得新婚之夜她是那麽的歡喜,在他從軍離別之時眼中的離殤之痛,婚後重別時的那份喜悅。甚至連她看到李惠兒和於幼娘時的那種敵意和自卑,李璟也看的明白。


    這段時間李璟雖然迴了家,可除了剛迴來的那幾天外,李璟其實一直忙個不停,根本沒有時間好好的與她交談過。白天忙於各種事情,到了晚上又因韓氏擔心他的身體而讓他們夫妻分開睡。也許是大壽過後,韓氏終於又生了急著抱孫子的心情,今天韓氏又主動發話,讓桂娘搬迴了李璟的房中,甚至連婉娘也被一起打發搬了過來。


    小別勝新婚,一場親熱之後,王桂娘心裏的那點委屈和擔心便全都無了影蹤,剩下的全是滿足和喜悅。


    睡夢中的又輕聲的嘟啷了一句,“夫君,別離開妾身。”這句話李璟聽清了,卻是心頭沉重。黑暗中能隱約看見桂娘的臉,兩條柳眉都擰到了一起,似乎在經曆著一個惡夢。李璟連忙伸手摟住她,輕輕的撫著她的黑發。王桂娘長的其實不錯,鵝蛋臉龐,兩條柳葉眉,櫻桃嘴,鼻子小巧精致卻又挺翹,一雙濃密睫毛的大眼睛。早先時,因為王家境況不佳且饑荒的緣故,剛嫁入李家時她還有些麵黃饑瘦。如今李家重振,生活改善,營養跟上來後,她也大變了個樣。變得白淨,變的豐腴,特別是胸前鼓脹了許多,麵皮脖頸也都白了不少,整個人完全變了個樣。李璟此刻才訝然發現,原來這個以前很潑辣的妻子,卻也長的這麽好看,雖算不上是天香國色,可卻也有一種很是簡單的別致。


    李璟有些口渴,先前的那番雲雨消耗了他不少的體力。沒有叫睡在外間的婉兒,他輕聲起床下地。剛到桌前要拿茶壺,黑暗裏一陣響動,一角的床上婉兒已經披衣而起。


    “夫君,天冷不能吃冷茶,你稍等,妾身去重燒一壺。”


    看著這個體貼忙碌的瘦弱身影,李璟不由憐惜。一把伸手將她拉過來抱迴床上塞迴被窩之中:“一口茶而已,哪來那麽多講究,倒是你自己得注意,要是凍著了可不得了。”婉兒十分聽話的躺在床上,隻是望著李璟癡笑。李璟伸手輕揉了下她那依然瘦小的臉龐,輕歎了口氣。


    說來婉兒雖然做了他的妾,可真要說起來,其實這妮子的命還算得上是好的。畢竟當初她家從新羅來到登州時,可是逃荒來的。異國他鄉,艱難而來。她沒有如其它的同鄉那樣被賣給了人牙子,也比她的姐妹們強,雖然一起被送給人家當奴婢,好歹進的是良善的李家。這些年非但拿她當女兒養,而且如今還嫁給了李璟做了妾,李家上下,不論是韓氏還是李璟,又或者李璟的正妻桂娘都對她不錯。


    “睡吧,這些天我看你也是很忙碌的。”


    這些天,這個丫頭也是十分的忙碌。自那天李璟招募了那些流民之後,李惠兒和於幼娘她們忽然就對這些流民感了興趣,一開始還隻是看著那些饑民小孩不忍,送些衣物吃食的。到了後來,兩人卻又拉上了王月英和蕭玉樓,又扯上了王桂娘和婉兒她們,要組織那些流民家眷們給那些受訓的家丁和新兵做鞋子。


    原本那些招募的家丁和新兵都在訓練,那些工匠和那些流民的家眷倒都是一時閑著。李璟見到李惠兒她們鬧騰,但是也覺得她們的想法不錯。李璟原本就有先建一個被服工坊的打算,利用那些流民的家眷們,給新招募的這些新兵和家丁給統一換裝。當下便幹脆的把這事情交給了幾個愛折騰的女人,原本以為李惠兒、於幼娘、蕭玉樓這幾個千金小娘子也就是一時興起。卻不料,幾個女人卻把事情弄的有聲有色,李惠兒從李璟這裏拿到了李璟給新兵們定下的軍裝被服的樣式後,直接拉來了王月英,從她的布莊中拉來了大量的布匹,然後又從布莊中借來了不少的裁縫,再將那些流民的女眷們都組織起來製作軍服。


    還別說,這事情讓她們弄的有聲有色,最後連婉兒和王桂娘等王李村的小媳婦大姑娘也都投入進去了。


    婉兒點了點頭,握著李璟的手卻舍不得鬆開,欲言又止。


    “你是不有事要對我說,有事就說事。”


    婉兒猶豫再三,原來卻是她娘家之事。婉兒一家本來是新羅人,她小時一家逃荒渡海到了登州,兄弟姐妹八個,養不了,便把她和四個姐妹都送給了附近家景好些的人家做奴婢。因為當初李璟突然入獄之機,李母安排婉兒去獄中留種做了李璟的妾。不曾想,李家馬上又重振了家門。她也因此一下子從奴婢,變成了將軍的妾室。李璟在登州時,寄迴不少錢糧給家中,韓氏就曾經拿出不少讓婉兒拿迴娘家。拿迴去的錢糧雖然改善了娘家的生活,可幾個姐妹卻依然還在別人家中做奴婢。


    “這個事情你怎麽不早說,既然你四個姐妹都是在附近的良善之家中,那此事也不難辦。我明天派幾個家丁拿著帖子挨家去一趟,各家給一筆錢,他們肯定就會開出放良書把人送迴來的。”


    婉兒激動的輕泣出聲,一把撲進李璟的懷中,緊摟著不放。李璟不得不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平緩她激動的心情,良久才安撫她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李璟剛出門就被風風火火的李惠兒給攔住了,直接被拉去了她們幾個的被服工坊。


    “工坊馬上要跟著搬去沙門島了,我們得把工坊的事情總結安排一下。你是當家做主的,有些事情得由你來拍板。”李惠兒完全一副職業女性的口吻對李璟說道,那副樣子讓李璟都有些暗自驚訝,堂堂的西河郡主,居然還把這工坊的事情這麽當真起來了。


    王老村長家的一套院子如今是李惠兒等人的工坊臨時辦事處,李璟跟著李惠兒進來,才發現屋中於幼娘和蕭玉樓還有王月英幾個幾人居然全在。


    “我先和三郎說一下咱們工坊的成果。‘於幼娘拿出一個帳本,這帳本是李璟所畫的二維表格,連上麵的記賬方法也改用的複式記賬法。這個表格和複式記賬法本來是李璟自己弄出來記賬之用,結果被狗頭軍師張宏看見,立即發現這個新的記賬法的優點。然後死皮賴臉的求李璟傳授給他,李璟倒也沒有藏著的意思,便把這表格和複式記賬法教給了張宏。這張宏不愧是做過多年佐吏之人,雖然記賬法和二維表格以及那些阿拉伯數字在李璟看來應當比較難學,可張宏愣是很快就把這複式記賬法和二維表格以及阿拉伯數字都學會了。有了李璟和張宏帶頭,二維表格以及阿拉伯數字和新式的記賬法,已經很快的流傳開來,於幼娘幾個女人學的更快,早已經是青出於藍,比張宏那個二路師父還精通了。


    於琄自去了關中之後,便一直沒有來信要於幼娘去關中,也沒再提末婚夫路家的事情。如今跟著李惠兒一起弄這個工坊,她似乎將那些煩擾都全拋掉了,整個人反而開朗輕快了許多。捧著帳本,她柔聲道:“按三郎定下的樣式,如今工坊經過近半個月的努力,已經完成了缺胯袍一千二百件,長褲一千二百件,四角褲一千二百件,中衣一千二百件,旋襖一千二百件,背子一千二百件,另外行纏和麻鞋、烏布靴各一千二百,全部都是按小、中、大、加大、特大五個碼號按單製作。”說完,於幼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敢看李璟。


    四角褲、長褲、中衣、缺胯袍、旋襖、背子加一雙鞋和行纏,就是李璟給新兵們換裝準備的整套新軍服。這套新軍服中,李璟把原先的三角犢鼻褲改成了四角內褲,褲腿巨大的大口褲也直接改成了與後世長褲相當的新長褲。而在上衣方麵,李璟沒有多作改動,中衣、缺胯袍都是按慣例,不過如今正是冬季,李璟被加了一件旋襖和一件背子。


    這幾件上衣,缺胯袍就是直裾,左右開衩式的長袍,不過做為軍裝比較短,下擺隻摭住屁股。旋襖則是長不過腰,兩袖僅掩肘,用最厚的布製作,且有夾層的襖,這種衣物最初是養馬人的穿著。前後襟短,坐鞍上不妨脫著;短袖,便於控馭。而背子則是直領對襟長袖,兩側下開叉不縫合,長至小腿的一種專門罩在外麵,用布帶係著的罩衣。


    其實在李璟看來,此時的衣服樣式太複雜,不如後世的衣著簡便實用,不過考慮到時代,最後還是隻對內褲和大口褲做了下改變,畢竟改動隻是一點細節。至於上衣,最後還是沒有改動。


    “不錯,這麽短的時間內已經趕製出了一千二百套軍服。不過我的計劃是每個士卒和家丁都要有至少兩套軍服,不過後續的軍服還是等到了沙門島再繼續吧。這一千二百套軍服我以每套一千六百文的價錢付款,至於材料本錢和工人工錢,這些就由你們自己安排,怎麽樣?”


    李惠兒等人都愣了一下,“這工坊都是工匠和家丁們的家眷,吃住都是三郎負擔的,不就是一家的嗎?”


    李璟搖了搖頭,笑道:“這個工坊既然是你們辦的,那麽就應當是獨立的。那些工坊的工人雖然也都是我招募的工匠和家丁的家眷,但他們既然在工坊幹活也就應當有工錢。所以,我隻管給你們訂單,並付給相應的貨款。至於你們如何進貨,如何安排工人製作軍服,又如何給工人工錢,是賺是賠,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對於這個被服工坊,李璟這樣做也是有他的想法。雖然那些工人都是工匠和家丁的家眷,但李璟並不想把工坊自己來弄。他一個人精力有限,訓練兵馬,以及將來修建那些重要的軍工作坊就足夠累人了,他不願意連一群婦女們弄的被服工坊也自己管著。而且,把工坊單獨出來,用承包經營的方式,更加的省心省力。現在這個工坊就是李璟的一個試驗點,如果效果好,將來一些不太重要的作坊,李璟都打算用這種承包經營的方式。反正他在意的隻是產品,至於交給誰來經營,倒並不是最重要的。


    李璟的這個解釋讓幾個人開始都有些愣住,不過很快也反應了過來。王月英是個精明的商人,她一直不遺餘力的在李璟身上投資,自然也是想要有迴報的。李璟的意思一公開,她馬上就計算起來了。這一套軍服,包括四件衣服,外加兩條褲子一雙鞋一雙靴,材料成本控製的好的話在一千二文左右,而李璟願意每套一千六百文付款,每套能有四百文的空間。一千二百套就是四百八十貫,工坊裏有五百多婦女,這批貨前後製作了十多天左右。如果工坊給每個工人每天四十文工錢,工錢也隻需要三百多貫,剩下還有不少利潤。


    王月英又看了李璟一眼,思慮之後道:“每套三郎以一千五百文付款,我們按每個工人每天五十文付工錢。”


    李璟隻一計劃,便知如果按這樣算,每做一套軍服,王月英至少得虧個五六文錢,絕不可能有利潤的。“那你們就虧本了,工人一天開五十文很難得了,不過我也不能讓你們自己往裏墊錢,一套一千六百文不用再多說了。”沒有利益的合作是不長久的,哪怕是王月英,李璟也希望雙方的合作是互利雙贏的。雖然這單軍服如果按這樣的劃分,工坊隻有幾十貫錢的利潤,不過隻要有了一個好的開頭,李璟接下來可以與王月英擴大合作範圍,讓她能夠獲得更多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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