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饑餓感來得是如此的強烈,如此的猝不及防。


    讓傅乂一下子就懵住了,記憶立刻浮現起最初奪舍重生的那一刻,同樣的感覺,隻是……這次無比詭異的突然,以及變態的瘋狂。


    很清晰的,傅乂聽到了他的胃開始發出了“我餓”的唿嚎聲,就像一頭野獸一樣在暴力的蠕動著。


    咕、咕咕。


    吞咽著口水的傅乂,強忍住將手裏的於闐王腦袋生吃的欲望。


    ‘我……我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這麽餓?’


    ‘那可是人頭啊!’


    ‘我親手斬下來的……美味頭顱……’


    手裏正在蛻變的斬王之劍傳來絲絲縷縷的清涼,讓他恢複了一絲清明。


    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胃化生成了一隻饑餓之獸。


    連帶著他的人生觀、價值觀,都發生了獸變。


    ‘入魔了嗎?還是這具身體有問題,或者……是那個女神的報複?’


    盡管有斬王之劍鎮壓心神的力量在庇護,但傅乂的眼神還是很快露出了貪婪的進食欲望,舌頭本能的舔了舔嘴唇,大量的唾液在分泌。


    就差對著尉遲安國油膩的腦袋咬上去了。


    而這一切,並不為身邊幾人所知。


    那尊毗沙門天法相崩潰後四散紛飛的金光,掩蓋了傅乂的異常。


    而任謁者精神力消耗過多,也無法隔空去感知。


    金光朦朧,傅乂持正在蛻變的斬王之劍,高舉著負漢之王的頭顱……


    吃!


    吃、吃!


    胃化生成的饑餓之獸在身體裏嘶吼,從高亢變得低沉,從低沉變為呢喃。獸,從對食物的瘋狂,轉變成了對傅乂意誌力的較量。


    他的胃,造反了。


    少頃,那呢喃聲從傅乂嘴中傳出來。


    “吃!吃!吃!”


    腹中無法忍耐的饑餓感,嘴裏劇烈分泌的唾液,鼻中傳來的迷人香味,無不在告訴他,手裏的腦袋是美味的“食物”。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若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傅乂不介意生食胡虜肉、渴飲匈奴血。


    但現在這種變故,入魔了啊!


    斬王之劍化成了純金鍛造的漢劍,金光閃閃,璀璨奪目,是那般的耀眼。


    而手持金劍的傅乂,卻是陰沉的望著於闐王的腦袋,從身體內部開始墮落,步入深淵。


    斬龍的少年變成了惡龍!


    先祖之劍的定心之力,已經無法壓製他身體裏的獸了。


    他張開了嘴……要開始,食人!


    那潔白的牙齒看上去銳利了起來,就像野獸的利齒。


    那深邃的喉嚨,就像深淵,可以吞噬所有。


    立刻,傅乂對著尉遲安國的腦袋虛空一嗦,似乎有道無形無質的存在被從腦袋裏吸了出來,再用盡全力一咬。


    傅乂甚至聽到了淒厲的尖叫聲,他用力撕扯著,咀嚼著,吞咽著……一股股有形的未知存在觸及舌尖,在味蕾上綻放,隨之化為甘甜的液體,清涼溫潤的從喉間劃過,填滿了饑渴的胃。


    ‘好……好好吃啊!’


    ‘果真是美味!’


    ‘果凍嗎?’


    那未知的存在入胃,腹中的饑餓感頓時沒有那麽強烈了,胃化成的獸得到了滿足,重新安靜了下來。


    他吃下去了一道“王菜”。


    傅乂粗粗地喘著氣,而胃卻舒服的打了個飽嗝,乃至於一絲絲熱力從腹部釋放出來,讓他整個身體都是暖洋洋的。


    無比的舒服,甚至舒服地想要羞恥的呻吟出來。


    一切趨於平靜。


    那法相崩潰成的金光也盡數消失。


    好似剛剛的異狀從來沒有出現一樣。


    身體微微顫抖著,傅乂連心都在顫抖。


    他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絕對出現了大問題,很大很大的問題。


    微微舉起來的腦袋放了下來,手裏的祖劍上,金光也在迅速的褪去,那密密麻麻的金色紋路隱於劍身內部。


    光華內斂,神物自晦。


    斬王之劍,依舊那麽的古樸無華。


    “少君……”


    “少君!!!”


    陳洪興聲音高了幾度,他發現身處金光中的少主有些異樣。


    ‘少君果然還是年輕人啊!立此大功,自己都不敢相信了吧!’


    “嗯!”


    傅乂迴過神來,環顧左右,對陳洪興微微頷首,然後漢劍歸鞘,快走幾步,將已經沒有任何吸引力的人頭奉到任謁者麵前。


    “任公,幸不辱命,斬下此頭!”


    任鴻滿臉欣慰的望著傅乂,接過尉遲安國的腦袋,說道:“今日得以誅王,你當居首功,我必上奏朝廷,秉明二三子的功勞,必有大賞。”


    “不敢居功,能斬下此頭,全仗傅公鎮壓那佛陀法相,以及諸位正麵牽製,小子不過仰仗著先祖的法劍,才得以破開那層金光。”


    “義陽侯的劍,終究也是你的劍。該是你的功勞,你拿著便是。”


    說罷,他一手拎著頭顱,一手握著漢節,臉上那股子疲倦收斂了起來,站直了脊骨,大步朝著已然亂了的佛寺中走去。


    四人立刻跟上,順便,傅乂握住了葉雄的手。


    “少君,我已無恙!”


    兩人接觸了三秒鍾,葉雄說道。他眼中的猩紅已然全部散去,提著刀,整個人看上去無比的暴力。


    “好,接下來能否震懾住那群和尚,全看葉兄了!”


    “少君,交給我便是。”


    咧嘴一笑,葉雄眼中再度閃爍出點點暗淡的血色。


    三百僧侶聚於寺廟石佛群外,背對他們站立的,可不正是那西方和尚羅摩迦葉。


    他們用於闐語辯駁著,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但從那逐漸兇狠暴躁的語氣,逐漸加大的肢體動作,就知道並不愉快。


    任謁者大步而來,高舉起尉遲安國的腦袋,將他的臉展現在了眾人麵前,喝道:


    “尉遲安國的頭顱在此,首惡已誅,爾等難道想亡國滅種乎?漢兵已至拘彌,毋敢動,動,背漢乃佛矣!”


    他的聲音雖然不甚洪亮,但因為夾雜有精神的力量,震蕩於所有人的耳中,如響雷霆。


    霎時間,天地皆靜。


    …………


    “鉤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銅。有獸焉,其狀如羊身人麵,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名曰麅鴞,是食人。”——《山海經.北山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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