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巷子裏傳來兩聲突兀的槍響。


    收音機裏,她如此歌唱:緋紅月下,她品嚐的是鮮血,還是月光?


    血色頃刻間灑在了小琴的身上。


    溫熱的血液宛如一道飛濺的墨痕,從身後劃向她白皙的臉頰。


    她聽到身後傳來臨死前痛苦的嚎叫,以及血液湧上喉嚨時,發出的“咯咯”的聲音。


    “阿呆……阿二……”


    小琴雙目無神地看著此刻,傅弦臉上詭異的微笑。


    他們,死了?


    那些人,殺了他們?


    《紅月》的樂章行將步入高潮,恢弘的交響曲伴隨著神秘空靈的歌聲。


    阿呆和阿二戰鬥到了最後一刻。


    她怎麽也不能相信。那些傻乎乎卻忠誠的保鏢,會死掉。


    炸開的血花染紅了西裝。


    小琴的眼眶泛起了晶瑩的淚花。


    “你們……怎麽能這麽做……怎麽能……”


    傅弦饒有興趣地看著獵物悲傷哭泣的模樣,緩緩說道:


    “你可真可愛。”


    刹那間,悲傷與憤怒將她徹底吞沒,她閉上雙眼,用力扣下扳機,子彈出膛。


    一根麻繩忽然從身後勒住了她的脖子。


    伴隨刺耳的槍響,子彈打中了傅弦身旁的垃圾箱。


    文品睜大了雙眼。


    鐵鉞幫的幫眾死死捂住小琴的嘴巴,她越是拚命掙紮,悲傷便越是如同潮水洶湧而至。


    她踩到了阿呆的手,黑衣的幫眾用力將她按倒在阿二的屍體旁。


    鮮血順著溝壑流淌,聞起來是如此刺鼻。


    “你們……怎麽能這麽做?”


    “哦?”


    傅弦把尾音拖得很長。


    “對女人動手,不覺得……很可恥嗎?”


    文品抬起頭,鐵鉞銳利的尖鉤頂在了他的喉間。


    “少來,這女人可是差點開槍打死我呢。”傅弦麵帶笑容,不以為意。


    “好……”文品的臉龐變得異常蒼白。


    紅月悄然降臨。


    赤色的紋路沿著身體逐漸蔓延,如同彼岸花蕊妖冶綻放。


    “如此的話,”文品的雙瞳悄然化為血腥的顏色,“我殺了你們,也沒有問題吧?”


    血痕淌過臉頰,此時此刻,他的眼中隻餘下魍魎遊離的街道。


    傅弦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異常。


    他的耳畔仿佛聽到了一聲陌生而惡毒的冷笑。


    “天旦未曦,玄暉長臨……我會將你們,一個不留的……通通殺掉。”


    #


    巷子裏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薄霧。


    傅弦如同舞台落幕的表演家,搖搖頭,“很遺憾,損失了一些人手,但好在表演已經圓滿結束。”


    巷子裏的孤燈如同閃爍的舞台燈,傅弦的臉龐時而被燈光照亮,時而陷入黑暗。


    他陶醉於完美的表演。


    一直以來,他都相信,自己是一名真正的藝術家。在小的時候,他便展現出了非凡的才能。


    他曾經為了一塊饅頭掙紮在社會的最底層,他乞討、偷竊,為饅頭鋪的老板打工,忍受一次又一次的辱罵和毒打。


    滬津向來是體麵人的舞台,可他無時無刻不渴望著耀眼的聚光燈。


    “我向來便擁有表演的才能。”他常常說。


    就像後來,他精心策劃的複仇。


    他裝作屈服的奴隸,以精湛的演技,讓人們以為,他就是個無能的孤兒,隻會在虐待之前哭泣求饒。


    最後,在人們放下戒心的時候,他親手將老板手刃,割斷那家夥的喉嚨,殺死老板的家人,搶走所有錢財,再燒光整家店鋪,升起最後的焰火。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滬津這個混亂的舞台,盡情展示自己的才華,學著那些體麵人的樣子,將那些昔日的表演家驅逐消滅……


    在最後的最後,傅弦準備著表演終末的華麗落幕。


    “我很想知道,殺死他,對你是怎樣一種感受。”傅弦臉上掛著紳士們平靜的微笑,然有興趣地看著小琴哭泣的模樣。


    “有時候,我真的挺羨慕你們這些體麵人,總能在霓虹下光彩奪目,而我們隻能在陰溝小巷裏舞蹈……但,你需要知道,鐵鉞之下,眾生平等。”


    鐵鉞幫發現了他藝術的天賦,給予了他表演的舞台,而他最終也將為鐵鉞幫的至高藝術鞠躬盡瘁,展現才華。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那些俗人天生都是表演家嗎?


    傅弦隨著收音機的歌聲吟唱。


    “好了,該結束了。”


    傅弦迴頭看著文品,一隻鐵鉞鎖住他的咽喉,另一隻鐵鉞暗中發力,準備要一擊斬下他的腦袋。


    文品卻隻是冷冷地注視著他。


    小巷的孤燈快速閃動了起來。


    在鐵鉞落下之時,他卻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想殺我……你可以試試看。”


    小巷的孤燈突然熄滅了。


    傅弦手中的鐵鉞似乎斬到了空氣,他略微一驚——僅僅是短暫的一瞬,孤燈再度亮起之時,文品不見了。


    “跑了嗎?”傅弦喃喃道。


    就那麽眨眼的功夫,消失了……


    事情開始有趣起來了。


    鐵鉞幫的幫眾們也感到極為困惑,沒有人看情短暫的黑暗中發生了什麽。


    他們保持著極高的戒備。


    “我不喜歡逃跑的獵物……”


    傅弦邊說邊觀察著,他不相信有人能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底下,憑空消失。


    文品一定就在周圍。


    “出來吧,不要等我找到你喲。”


    傅弦吹著口哨,手中的子母鉞彼此交疊,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小巷再度陷入黑暗。


    他故意擺出一副懶散的姿勢,企圖利用破綻將文品引誘出來。


    他並不是輕視對手,而是因為自身的機械骨骼給予了他極大的信心,他的反應力早已遠遠超乎常人,區區凡人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你在哪裏呢?我迫不及待了……”


    他聽到了某種響動。


    傅弦舔舐著雙唇,急切地想知道,文品究竟想躲到什麽時候。


    “來嘛,來嘛!別像他媽的一個王八一樣!”


    傅弦握緊子母鉞,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臉上的期待與渴望越甚,步伐越來越快。


    忽然,他發現了什麽,黑暗中匍匐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如同斷脊的惡鬼,隻能爬行在陰溝的角落。


    “逃不動了,等死了嗎?”


    傅弦放慢了腳步,似乎在思考著如何優美而華麗地將敵人終結。


    就在他即將動手的一刻,他卻瞪大了眼睛。


    孤燈下,那是一具被割斷喉嚨的屍體,他穿著鐵鉞幫的破舊西裝,一隻手臂被人截去,鐵鉞已經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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