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麽看著時光流逝,春去秋來,山間的葉子綠了又黃,落了一地又一地,唯有這一片湖,從一開始到現在,都那麽的美麗。直到有一天,湖的另一邊,飄來一隻紙風箏。我的生命裏,又多了其他的東西,他和山間的樹,樹下的草一樣,在我眼中不斷老去。可他卻不會迎來新生。有那麽一天,不想再見他。”


    徐晚容不說話,靜靜的聽著,眼前的精靈女子,靜靜述說過去。


    “可是他看到了我。躲在樹後的我,卻因為身體發著的光,被他找了出來。那一刻我突然記起來,自己原來是多麽卑微的螢火蟲啊!從蛹裏爬出來,用自己的生命發著光,短短一周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一刻,我更加清楚的意識到,那個人的生命也是多麽的短暫。”


    “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小螢最後語氣一變,讓徐晚容有些不好的感覺。感覺就像是放棄了什麽。放棄林宇陌?畢竟在小螢無盡的歲月裏,林宇陌的一生再如何無病無災,也隻不過滄海一粟。現在忘記這段感情,總好過未來終將到來的生離死別?


    徐晚容想到了自己這近二十年的一生。爺爺雖然去世了,但他留下的東西永遠不會消失。身邊的朋友同學,哪怕生命相近,可在生命終結之前,誰能保持自己的初心不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都在死去。在時間,在生活,在社會的壓力下,死去,複生,死去,複生。一個個新的自己出現在世間。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所以,人生不可能如初見啊,那就好好把握現在啊!


    徐晚容伸出手,就像小螢方才一般。指著蔚藍的天,看著身邊的小螢。


    “朋友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雖然我們不是一直看得見,但他一直都在的。”


    小螢肩膀顫了顫,看向刺眼的太陽。


    “雖然不會一直看得見嗎……”


    “沒有什麽事是不會變的,哪怕在生命遠未結束的現在,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會不會變成自己都不認識的另一個人。林宇陌一直都念著你,我想,他隻是想了卻自己的一個心願吧。”


    小螢看不見表情,呆呆的不說話。末了,小螢突然站了起來,低頭看著抬著頭的徐晚容。


    “今天晚上,我會在這裏等著他。”


    ……


    徐晚容看著從不同方向趕來的幾個人。簡安佩服的看著徐晚容,方才在林子裏轉了許久,才知道這深山是多麽危險,沒幾分鍾就記不得之前從哪來的了。如果不是黑神在身邊,自己可不能再進這深山了。


    誰成想徐晚容居然在這麽快就找到了小螢不說,還約定了今晚的相見。


    白若倒是不在意什麽林宇陌的事,看著徐晚容,白若眼睛一亮,一把握住徐晚容的臉,上上下下仔細觀察著。


    “唔……你幹嘛呐?”徐晚容感覺白若冰涼的手指有些異樣。


    “奇怪了,你是吃了個大補的妖精吧,怎麽修為漲了不少啊!”白若放下徐晚容的臉,神情很是不解。徐晚容有些迷茫,這才發現之前那舒暢無比的經曆之後,自己對於靈氣的感知與操控似乎更加強大了,感知的範圍變廣,操控更駕輕就熟,自己吸收靈氣的範圍和速度自然都有提高。


    難道白若幾人還可以吃妖怪漲修為的?


    徐晚容搖搖頭,卻更加因為林宇陌的事而高興。


    一路上,簡安對於小螢很是好奇。


    “小螢她長得漂亮嗎?”


    “人家戴著麵具……”


    “小螢真的會發光嗎?”


    “到了晚上才知道啊!”


    “小螢……”


    “……”


    晚飯後的樹下,夏日的天空在山間更加純粹,萬裏無雲。簡安拉著玄葉兩人玩村子另一邊跑,想要趕上垂下的夕陽。


    看著漸漸發紅的天,不複白日的藍,徐晚容突然想起什麽,看向一旁坐在樹上的白若。


    “你說,簡安能不能看見小螢?”


    白若搖擺著自己的小腿,明明是個老妖怪,動作卻有著少女的清純和熟女的誘惑。


    “簡安情況特殊,如果你能看見靈異是必然,那簡安就是你這必然引出的偶然。”白若突然停下自己的腿,低頭看著徐晚容,臉色沒有表情。


    “你會對周圍的人產生影響,就像徐子厚那般。因為你的出現,簡安脖子上的掛墜消失,她也就失去了抑製靈異的可能。你就當她是那種靈感很強的人吧,現在我也說不清這是好是壞了。”


    白若說到最後,表情有些苦惱,似乎有些嫌煩。想到簡安小時候見鬼的事,難不成因為如此和與靈異有了糾葛?


    想到這,徐晚容突然奇怪與林宇陌來。一個人要見到鬼妖靈,必然有其原因,用佛家的話來說就是因果。一般的可能性出在孩子身上,小孩子體內一口先天之氣未消,這時候是最有可能見得靈異之時。總有小孩子說自己見到髒東西就是如此。


    此外的另一種就是某些人先天靈感很強,因為某些原因,激活了靈感,然後就有了見鬼的能力。簡安大概就是此類。徐晚容觀察過,其實簡安體內靈氣比一般人多很多,甚至比一開始見麵那會也多了不少,隻是靈氣散布在周身,沒有什麽明顯的用處。但或許這就是靈感的真麵目?


    那麽林宇陌呢?


    林宇陌隻能看見小螢,其他的靈異都看不見。靈會比鬼特殊一些。但徐晚容這麽個菜鳥陰陽師,也是第一次看見靈,哪裏知曉特殊是怎麽個特殊法。


    哎,不想了。徐晚容看到一個身影從屋子裏出來,立馬站起身,朝著白若擺擺下巴。


    “徐先生,真要今晚就去?”林宇陌臉色有些發白,該不會是緊張的吧?


    “那當然,趁熱打鐵,萬一小螢改主意了,你可就哭去吧!”徐晚容有些不滿於林宇陌的慫。林宇陌看了看發紅的天際漸漸暗淡,點了點頭,轉身進屋了。


    林宇陌的未婚妻一直不知道這件事。畢竟信與不信還得兩說,說起這麽個幾乎是初戀的連什麽東西都不確定的小螢,林宇陌心裏也很苦澀。在這個節點,林宇陌隻是想一了心願,然後就和自己的未婚妻結婚。


    見最後一麵罷。


    林宇陌帶著路,不知為何,徐晚容仿佛看到了走向刑場驚慌失措的小孩。


    簡安在身後跟著,走著走著,似乎害怕在這漸漸黑下來的林子裏跟丟了,小跑幾步上前,拉住了徐晚容的手臂。


    徐晚容迴頭笑了笑,繼續趕路。


    白若玄葉三人遠遠的跟著,徐晚容已是不想再等這三人了。白若還好,玄葉幾乎看見什麽東西都要湊上去看看,黑神一會消失從這裏走出來,一會消失從樹上跳下來。徐晚容幹脆不理會這幾人了。


    想來就算自己跟丟了,這幾人也是迷不了路的。


    林宇陌在前方走著,特意和徐晚容有十幾米的距離。白天自己獨自來過這裏,徐晚容倒也不擔心。隻是覺得這場約會自己幾人當然不能當某種發出不和諧光亮的東西,但又擔心有變故,所以才搞了這麽一出。


    山間的小路暗了,隻有林宇陌一處打著手電。突兀的光在深山裏顯得很顯眼。


    徐晚容突然迴過頭,看向林子的某處。


    “怎麽了?”簡安一直不說話,對於簡安這相對普通的人來說,現在的林子幾乎看不見什麽東西了。


    “沒什麽。”徐晚容搖搖頭,看來林子裏確實有些東西,那麽山神是個什麽樣呢?


    ……


    還是那片湖。湖邊遠比林子裏要來的明亮些,大概是因為沒有茂密的樹木遮擋,是因為皎潔的月色投射在湖麵之上。大概是怕破壞了這一片景色,林宇陌關上了手電。


    景色依稀可見,卻沒有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林宇陌聲音有些發抖,他已經很久沒有在這樣子在湖邊喊叫過了,帶著那種期待,那種忐忑。他現在隻敢在湖邊靜靜的坐著。


    可是聲音在山間迴蕩,戴著麵具的人兒卻依舊沒有出現。


    林宇陌迴過頭,看著躲在樹叢的徐晚容。徐晚容楞了一下,自己一直在這看著,確實沒有見到小螢,難不成來早了?朝著林宇陌搖搖頭,徐晚容手掌一壓,示意林宇陌先冷靜冷靜。


    林宇陌看著被染成月色的湖,再一次唿喊起那個名字來。一聲,兩聲。山間的風仿佛感動於林宇陌的堅持,吹得人頭皮嗖嗖的涼。


    但是小螢還是沒有出來。


    簡安有些急了,聽著林宇陌的聲音漸漸降低,簡安有些不滿的看著徐晚容。


    “你不會是在騙林宇陌吧?”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那種閑得無聊還捅刀子的人!”徐晚容自己也急,他現在突然又害怕林宇陌失望過度一頭跳到湖裏去。想起林宇陌那溫柔賢淑的未婚妻,徐晚容就更加害怕了。


    林宇陌終於是放棄了。但他沒有再迴過身,更沒有對著徐晚容破口大罵。就算是徐晚容自己也覺得,給人希望後又讓人絕望,自己也得氣得不輕。


    林宇陌坐在了湖邊的草地上。毫無風度的,毫不留意姿勢的,就像一個剛剛跑完一萬米,坐在地上歇息的運動員。


    徐晚容覺得林宇陌心裏很累。尤其是現在。


    簡安眼中有些不忍,在徐晚容手臂上抓著肉狠狠扭了一下,就要起身,徐晚容突然眼疾手快,壓住簡安的肩膀。


    “等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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