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涼,月華落地成霜。


    夜晚的白禦峰,與其他內卷的各峰相比,是寂寂無聲的。


    僅有的聲響也隻是一些蟲鳴鳥叫,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白禦峰地處偏僻,遠離其他峰,平日裏也不會有幾個人拜訪。


    伏白道人可能覺得繼續無理取鬧也無濟於事,黃昏時便拿起酒壺下了山,此時不知道跑哪個酒館裏逍遙快活。


    江羿站在白禦峰斷崖邊,俯瞰山下平靜的田野。


    良久,一縱而下。


    白禦峰不算高,但也足有幾百米之高,修為不到星王境者,若是像江羿一般,隻會落個殘廢的下場。


    唿嘯的寒風自耳邊穿過,江羿披散的頭發隨風飄揚。


    快要落地之時,江羿仿佛克服了地心引力,整個人變得就像輕飄飄的羽毛,緩緩落地。


    修長的雙腿剛踩在地上,一道玲瓏曼妙的身影跑了上來。


    “師兄!”


    女子的聲音不算動聽,略帶沙啞又輕柔酥軟,帶有獨特的磁性。


    一係深黑色的緊身衣,勾勒出魔鬼般惹火的身材,胸前高聳,雙腿修長。


    精致高聳的丸子發髻,紮著古樸的木質發簪,其後發絲飄飄,看起來簡單卻又瀟灑。


    這名女子並不是千古宗弟子,但一直稱唿江羿為“師兄”。


    江羿看著眼前的女子,笑容閑恬:“來見我不必帶著麵具。”


    女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麵具,麻木地笑了笑:“師兄知道的,我這生都不會摘下它。”


    江羿頗為無奈地說道:“若是你想,我可以幫你修複臉上的疤痕。”


    “不,不要!”


    黑衣女子害怕地向後退去,焦急地說到:“還請師兄尊重千丘的想法。”


    “大仇不報,千丘誓死不會關心這些問題。”


    江羿輕輕按住黑衣女子的肩膀,露出和煦的笑容:“無需緊張,若是你不允,我絕不會強迫你。”


    黑衣女人聞言情緒這才緩和,尋了一塊石頭與江羿一起坐下,話起家長裏短。


    這名黑衣女子乃是五年前江羿無意間救下的一名孤兒。


    那時候的她才十幾歲,一個人孤苦伶仃,衣衫襤褸地在城中乞討。


    江羿見到她時,她正與幾名小乞丐爭搶著一塊發黃的饅頭。


    身材嬌弱的她自然搶不贏其他人,緊緊地將饅頭塞在懷裏,任人拳打腳踢,即便鼻青臉腫也沒有還手。


    髒兮兮的小臉上,甚至連一絲畏懼的神色也沒有,明亮的瞳孔裏有的隻是搶到食物的喜悅和活下去的堅定。


    江羿動容於她的求生執念,又因為係統沒有提示,這才搭救了她。


    那時候的她瘦的隻剩一具骨頭,身上一點肉也沒有,救下她之後,江羿才發現原來她是一名女孩子。


    而且因為臉上布滿了疤痕,導致城裏的小乞丐都很排斥她,時常對她拳腳相向。


    本打算幫她找個好去處,沒想到這女孩子卻是執拗地一直跟著他。


    一路爬山涉水走了幾百裏路,腳底全是血也沒有放棄。


    江羿將她留在身邊,係統依舊沒有提示。


    從她口中得知,她的名字喚作璃千丘,家中遭遇巨大變故慘遭滅門,唯有她幸存了下來。


    從活下來那時起,她繼續待在這世上的理由便隻剩下了“複仇”。


    有些人,即便是為了活下來,已經用盡了全力。


    這幾年通過江羿的幫助,璃千丘現如今修為已經達到了星海境後期。


    短短五年達到這樣的地步,自然不是因為她天賦有多牛掰。


    這一切其實都是在極度透支自己潛力的情況之下才換來的結果。


    而這,亦是她自己的個人選擇。


    江羿曾經不止表達過一次幫她複仇,恢複容顏,但都被直接拒絕了。


    從那時起,璃千丘便化身成為江羿在暗夜裏鋒利的刀,替他處理許多不幹淨的事。


    直到後來,江羿漸漸才發現,無論他對璃千丘做什麽事,讓她做什麽事,都從未冒出過係統提示。


    這女孩似乎生來就是係統的模樣。


    其實江羿明白,並非如此!


    隻是這女孩活的太過小心翼翼,無論做什麽都謹慎到讓係統冒不出任務來。


    別人的命是一條,而她的命卻隻有一條。


    二人臨江而坐,江羿偏過頭看了一眼璃千丘,心疼地撩起後者的鬢角。


    少女麵具下的麵容漲起一層紅暈,黑漆漆的眼珠子閃過一絲的不自然。


    心中雖樂意於此,但身體卻是出自本能地想要逃避。


    聽著璃千丘此行發生的事,少女語氣冰冷平淡,沒有任何引人入勝的地方。


    本是精彩萬分的江湖,也被其講成了非黑即白的冷淡色。


    但江羿依然樂意於做一個忠實的聽眾。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語調平淡,甚至心情都沒有太多的波動,話語也大多沒有什麽營養。


    氛圍卻是格外的溫馨與融洽。


    彼此抱有的目的不同,結果卻是兩全其美。


    見聊的差不多,江羿才問起此行任務的結果。


    “那曾家人你可處理好了?”


    璃千丘頷首道:“師兄放心,曾大壯及其父母,還有礦井都已經處理好了,並未傷及其餘無辜人等的性命。”


    江羿沒有打算屠殺人滿門,他並非冷血無情,亦非心地純良。


    哪有人能夠簡簡單單地活在這個世上。


    隻是隨著力量的不斷增強,江羿怕自己漸漸地迷失在其中,不再敬畏生命,喊出一句“以萬物為芻狗”這樣看似霸氣實則冷漠的話語。


    所幸,係統同意了他的選擇。


    江羿點點頭繼續問到:“可有找到當年礦井內的張大哥等人?”


    璃千丘搖搖頭,時間過去太久,加上信息太少,她並沒有找到師兄的這些舊友。


    “這樣啊……”


    江羿略有些失望,當年隻顧著逃命,倒是忘了給幾個幫助過他的老大哥們說聲感謝。


    不過人之相逢,如萍與水。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際遇,是他太過較真了。


    “沒有便算了吧,這幾日還得麻煩你一件事。”


    少女好奇地偏過頭來看著江羿。


    “幫我將小蠱接迴來。”


    璃千丘點點頭,江羿養蠱的事她從始至終都了解。


    將小蠱的信息告知了璃千丘,見時間差不多,江羿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服袖,詢問到:“可有安身之所?”


    “嗯。”璃千丘簡單地迴應一聲。


    江羿不再多問,一個能讓係統放心的女人,又何必他來過多的操心呢?


    “我迴去了。”


    江羿說完,縱身一躍,如旱地拔蔥,突突地衝天飛起,很快便消失在璃千丘的眼前。


    璃千丘看著江羿離去的身影,嘴角向上揚起自己都未發覺的弧度。


    屈膝蜷縮在身前,雙臂緊緊纏繞,靜靜地坐在原地發呆。


    心情難以言表的愉悅。


    明亮的月光下,清澈蕩漾的碧波,少女坐在江邊的石頭上,靜靜看著白禦峰的方向,竟是這樣待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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