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九在北門城門口醒來。


    舉目四望,宛城的一切還是昏倒之前的樣子。


    戰火雖已平息,但隨時可能重燃。她平定了一下心緒,握緊手裏的槍,勉強聚集心力,大踏步向南城走去。


    當初選擇北門,隻不過隨口一說罷了。


    她雖然不肯死,但並不等於她會就此放棄曹昂。不過此時若有一匹馬的話……


    思緒剛起,一匹瘦馬忽從城中衝向這邊。


    江四九本能之下,一躍而起,迎著馬匹而去,想要一槍搠到對方,搶奪那匹馬,好及時趕去南城。


    作者有話要說:  槍擊出的一瞬間,她猛然發現對方竟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連忙將槍甩出,在地上輕輕一點,借那點彈起之力,又向那馬靠近了半丈,正好落在馬上少年的身後。


    少年驚起迴頭。


    江四九一手勒住他的脖子,問道:“你是誰?”


    少年漲紅了臉:“你又是誰?”


    江四九手一緊,厲聲道:“說,你是誰?”


    少年怒道:“吾乃曹司空之子,姓曹名丕,你待怎樣?”他見江四九來得兇惡,以為她是張繡部下,以為自己定要一命嗚唿了,


    江四九一聽,居然是曹丕,連忙鬆開了手:“你是曹丕?”


    少年見她臉色稍霽,才放鬆了些:“你又是誰?”


    江四九沒有迴答這個問題:“你哥哥此刻正在南城,我需要借用你的馬,把他的遺體運出來,免遭敵兵踐踏。”


    曹丕失色道:“什麽?兄長他……”


    江四九感到情勢緊張,當即打斷他道:“不要說了,追兵也許很快就會趕來,你先躲起來,我……”


    話音未落,忽聽身後一陣鼓噪,不知是追兵還是亂兵,迴頭看曹丕時,後者臉雖已微微變色,但已在極力控製自己。


    來人一擁而入,堵住了去南城的道路。


    看那兵士的服色,是敵非友。


    江四九粗粗一看,來人起碼有兩百餘人。她在少年的耳邊道:“快出北門,夏侯將軍在外接應,我替你斷後。”


    話音剛落,她從馬上翻身而下,順手在馬臀上擊了一掌,馬撒開四蹄,飛奔而去。


    風中傳來曹丕擔憂的聲音:“你怎麽辦?”


    江四九豪笑道:“何必囉嗦!”


    她心道,無論如何,曹丕都是曹昂的弟弟。曹昂已去


    橫槍而立,淵渟嶽峙,不動如山。


    兵士們為她身上散發出的淩厲殺氣所驚,一時不敢上前。


    忽然,兵士中一馬衝出,厲聲道:“還不快快追擊曹操,停在此處作甚?”


    話音一落,那人的目光就落在江四九身上。


    江四九神色不變,任他打量。


    對方看了她一眼,大笑道:“如此人物就把你們嚇住了?”


    的確,江四九身板並不雄壯,看來並不如何厲害。


    對方自馬上跳下,執槍遙指江四九,輕佻地道:“來吧。”


    江四九見對方如此輕視,卻並不動氣,反而感到十分地放鬆。


    因為她此刻有兩個選擇,一是與對方纏鬥,拖到夏侯惇的到來,一是擊殺對方,護送曹丕逃走。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做好了選擇。


    風聲驟起。


    槍勁帶起地上的塵土,挾著萬鈞雷霆般的聲威向對方襲去。


    龍行萬裏!


    一出手就是趙雲家傳槍法之中最淩厲的殺招,完全沒有任何的變化,純以速度與氣勢取勝,務求一擊必中的效果。


    敵將隻覺眼前一花。


    槍尖反射著陽光,耀炫雙目,使人迷惑。


    但他不愧是多年宿將,連忙也運起神力,長矛前挑,擊向江四九的槍尖,使她的槍曲成了一個半圓。


    江四九手腕一抖,借彎槍的反彈,帶動對方的長矛向一旁蕩去。


    對方收勢不住,握矛的雙手酸麻不已,長矛幾乎脫手,人也向江四九這邊踉蹌了數步。


    距離拉近的同時,江四九趁機拋起槍杆,一手握住槍身中部,化長為短,猛刺對手的腹部。


    敵將一聲慘嘶,口吐鮮血,倒地身亡。


    眾兵士鴉雀無聲,都給著慘烈的現場震得臉色大變。


    因為倒下的人也是平日勇悍無匹的將軍,竟在這個不起眼的小子手底走不到三個迴合。


    江四九退迴原地,單手握槍,神情冷肅,等著下一個送死的人。


    兵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地圍了上去。


    江四九將槍一頓,傲然道:“鼠輩們不惜死麽?”


    這正是當年曹昂將她自郿塢救出時所說的話,不同的是,那時她是被救的人,此時她是救人的人。


    說出這句話時,隻覺曹昂還在自己的身邊,從未離去。


    兵士們互看一眼,又慢慢地退了迴去。


    她身後忽然有人叫道:“將軍!”


    江四九略一迴頭,才發現曹丕騎在馬上,就在城門口等著她。


    她不由心中一暖,腳步輕點,一個翻身,再一次坐在了曹丕身後,輕擊馬臀,馬兒噅噅而去。


    她取下彎弓,對準身後的追兵。


    其實主將歿後,兵士們見她勇猛,並不敢真正上前追擊。


    但江四九仍十分警惕,直到眼前再見不到一個人為止,她才重新轉過身來,卻見曹丕正著迷地看著她。


    他不專心策馬,卻一個勁地看著她。


    江四九替他攬住韁繩,皺眉道:“你怎麽了?”


    曹丕迴過來神似的道:“……那我兄長的屍體怎麽辦?”


    江四九道:“隻能先把你送到夏侯將軍那裏,再去運迴令兄的屍體了!”


    曹丕想了想,又道:“剛才那一戰,真是把我嚇壞了。”


    江四九道:“叫你走,你為何不走?”


    曹丕道:“我擔心你。”


    江四九一邊策馬一邊虛應道:“哦。”心想:若到夏侯惇那裏,曹操想必也在,就到那裏與他相別罷。至於以後的事,那就以後再說。


    曹丕沉默了一陣,忽然道:“你是男是女?”


    江四九頓時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什麽?”


    曹丕的眼神漸漸熱切起來:“你是女人對不對?”


    江四九收住麵部表情:“是又如何?”


    曹丕向往地看著她道:“……我將來一定要娶姐姐這樣女人為妻。”


    江四九張大了嘴:“這個姐姐……是在說我?”


    曹丕點頭道:“當然是!不過隻怕是不容易找。——姐姐嫁人了嗎?”


    江四九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此時的確沒有心情去想這些。


    曹丕忽而一把握住她策馬的手,道:“那姐姐嫁給我如何?”


    江四九嚇得鬆開手,差點把他推到地上去了:“你胡說什麽?”


    曹丕道:“姐姐是哪家的?迴去之後,我定要……”忽然想到自己隻有十歲,忙補充道:“姐姐能不能先等我五年十年?”


    江四九用力地敲了一下這個未來皇帝的腦袋:“專心策馬!”


    就見這小少年不知是疼的還是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我……”


    江四九不耐煩地繼續策馬,隻見前方煙塵滾滾,應該是夏侯惇的大軍,她一躍下馬,曹丕忙道:“姐姐你去哪裏?”


    江四九不理他,幾個縱躍,就不見身影。


    曹丕望著她的背影,篤定地道:“我就不信,你能出得了青州?”


    江四九心裏倒想:怎麽著,難道要我拖著三十好幾的殘軀,陪著甄姬和郭女王搞宮鬥?去死!


    一騎絕塵,再不迴頭。


    但不知為何,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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