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不是燃料?什麽意思?難道所謂的傳火根本是徒勞,這是何等絕望的現實……自另一個世界的厚重悲愴的曆史帶給他的震撼中迴過神來,雲奇遂將注意力轉到最後的那句話上。


    書寫方式的不同,使得最後這句話在紙上格外醒目,結合黑魂世界的真相,讓他一時間浮想聯翩。


    他現在總算明白了那個世界的由來,也明白了“傳火”的意義,雖然他仍舊沒有半點找迴記憶的感覺,可在這短短一篇日記記載的曆史中,卻好似讓他體會到了那個世界人們所曆經的一切。


    偉大、犧牲、榮耀、渴望、悲愴、絕望,一圈情感的輪迴下來,對那個世界的印象已經不再停留於前世匆匆退款的一款遊戲上了,而是一個真實有血有肉的世界。


    “靈魂是初火燃燒的副產物,但不是燃料。”


    這句話很有深意,同時也很模糊,明明成為薪王的條件是擁有強大的靈魂,為何又說靈魂並不是燃料,起碼不是完整的燃料?


    雲奇捏著手中焦黃的日記,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燃料……”嘴裏小聲嘀咕著這個普通又顯而易見的詞語,雲奇聯想到了前世的學過的基礎知識。


    如果按照最普通的氧化燃燒反應來說,火焰的燃燒是需要三個基本條件的,即眾所周知的可燃物、助燃劑與燃料。


    這些都是前世他小學就會學到的,不能再淺顯的道理了,隻要接受過義務教育,這就是常識性的東西。


    然而初始之火的燃燒反應肯定和這有很大區別,不過也不是不能套用聯想一下。


    “既然靈魂不能作為完全的燃料,但薪王又的確是選自靈魂強大的存在,那會不會是說,靈魂雖然具有可燃物和助燃劑的屬性,但並不能作為完整的燃料,隻會短暫地使初火旺盛,但仍舊會消耗初火的本質?所以初火才會在無數薪王投身進去之後仍難以擺脫衰敗熄滅的命運?”


    雲奇的腦袋裏突然冒出了這麽個想法。


    他自然不是什麽化學家,也談不上對於初火這種世界本源級別的火焰有如何深入的了解,但結合那個世界的曆史和日記中標記出的訊息,他還是初步得到了這樣的推斷。


    “如果是這樣,那初火的燃料又是什麽?”就著這個問題他不禁又埋頭苦想起來,看得一旁一直注意著“灰燼大叔”的鳴人眼裏充滿了好奇。


    雖然就被這樣晾在一邊,不過鳴人完全沒有去打擾雲奇的意思,可能孤獨一人太久,他隻是乖乖地坐在一旁靜靜看著。


    “靈魂不是完整的燃料……靈魂靈魂……難道?!”嘴裏不斷輕聲念叨著日記中最後的那句話,念著念著突然好似一道閃電劃過他的腦海,讓他聯想到了什麽。


    雲奇的眼眸驟然明亮,在心中忍不住大聲道:“是王魂,王魂才是真正維係初火的燃料!”


    他轉瞬間想到日記中記載的,火之時代之初,被葛溫等人在初火附近得到的“王魂”。


    雖然日記中沒有詳細解釋王魂具體有什麽特殊,但就參照那四位得到王魂的存在乃是那個時代的主角就能可見一斑。


    得到王魂的葛溫打敗了不朽古龍成為神王、魔女們能夠召喚火焰風暴、墓王尼特則有著“最初的死者”稱號,除了那位推測可能成為了後來深淵之主,異常神秘的“鬼鬼祟祟的矮人”,其他三位可以說都是影響力貫穿火之時代的角色。


    而第一位阻止了初火熄滅的薪王正是葛溫,第二位的無名薪王亦是將其他散落的王魂收集與一身才成為薪王的,他們都是融合王魂與一身的強者,這肯定不會是單純的巧合。


    而日記中受限於篇幅雖然沒有記載,但在字裏行間中,雲奇還是能夠看出,最早的兩代薪王無疑也是整個傳火曆史中,讓初火延續時間最長的的。


    “如果真如我猜測的這樣,那是不是說隻要將王魂全部收集,就能夠讓初火一直燃燒下去?不,這樣不對……”雲奇先是簡單地這樣想到,可緊接著他就嘖嘖搖頭內心嗤笑一聲,心裏暗笑自己的天真。


    他一個靠著日記中簡述的曆史都能猜到的話,那麽那個世界的人們也就不會這麽辛苦了。


    就從有著傳火這種偉大犧牲的傳統就能想象,那個世界中的人們必定會有無數的大毅力大智慧的存在思考過和他此刻同樣的問題,他都能想得到的話,沒理由那些偉大的人物會想不到,事情肯定不會如此簡單。


    並且就日記中所著重記載的第二位薪王生平可知,這位沒有留下姓名大哥堪稱狠人中狼人,不但先後幹掉了尼特和伊紮裏斯的魔女,更是連深淵之主也隕落於他的劍下,可以說他一個人就收集齊了四大王魂,連這樣強橫的存在投入初火之後亦沒能讓火焰永恆,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否定了自己剛剛得出的答案,雲奇頓了頓便將日記翻到了最後一頁,想看看既然他此時的想法的不成立,那麽前身會不會已經得到了答案。


    從這篇明顯帶有留言性質的日記可以判斷,那個世界的自己有可能是預料到他現在這種喪失記憶的狀態的,否則沒有必要特別用整整一篇來詳細記述那些“已知”的曆史。


    故而此刻雲奇十分期待地看向手裏最後一頁日記,期望這同樣是一篇給自己的留言,讓他好更加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這些《灰燼日記》本身就是散碎的殘篇,正如他腦海中所顯現的說明中所言:【伴隨主人曆經漫長而殘酷的探王者之旅讓它已變得殘破不堪】,本身十不存一,內容相連的可能微乎其微。


    「來到這裏的第n天


    ……有關王魂,也許是時間太過久遠,即使大書庫裏麵的記載都很有限,我翻遍了所有的藏書,也隻找到了鳳毛麟角的有關信息……」


    果然,最後的這篇日記並不是專門給他的留言,仍舊是平常日記的各式,不過這篇在開頭就提到了他剛才著重思考的“王魂”,還是讓他壓下心中的失望,專注地往下看去。


    「……這些小奴隸真是煩死了,跟尼瑪猴子一樣(血跡汙染了這一塊,在旁邊的空白處用小字寫到)……


    ……總之目前按照主流的傳說,四種王魂分別是葛溫當初得到的“光明之魂”、魔女們的“混沌之魂”、墓王尼特的“死亡之魂”以及人類先祖手裏的“黑暗之魂”……」


    “咦?”看到這裏的雲奇驚異地發出一聲輕咦,目光不禁陷入這一段的最後一句話中。


    他沒想到那位之前日記提到“鬼鬼祟祟的矮人”疑似被無名薪王幹掉的深淵之主居然會是那個世界人類的先祖,並且其手裏的王魂的居然就是“黑暗之魂”。


    ……也算合乎邏輯,深淵可不就意味著黑暗嗎,但我記得前麵有寫,這位人類的先祖在得到王魂之後是將王魂破碎掉散落與整個族群的,那豈不是說,那個世界的人類人人都具有黑暗之魂?難怪遊戲,不,世界都會以此為名……


    算得上開幕雷擊,短短的一小段不但讓他知道了四大王魂的名稱,更是讓他因此產生了諸多的聯想,那個世界的人類居然可能人人擁有“王魂”,這條之前被他忽略的信息不禁讓他重新有拾起自己之前不成熟想法的衝動,隻不過腦海中一時抓不住關鍵。


    他隻得頓了頓稍微整理下心緒,聚精會神接著往下看到:「……我基本同意這個說法,隻是魔女們手裏的王魂我更願意稱其為“生命之魂”,這樣不但能兩兩對上,並且整個惡魔一族也確實誕生於魔女們用王魂意外創造的混沌之火,雖然它們的外表潰爛扭曲,怎麽看都是怪物,但也是生物不是嗎,能夠憑空造出一個種族說是生命之魂沒毛病,嗯……


    ……不過這世界的惡魔屬實沒有排麵,混沌之火的熄滅後,它們可真是老慘咯。第一次看見那個孤獨守在族群屍體周圍,虛弱整個身上都沒兩斤火星子的老王我差點下不去手,橋上那個“退群的惡魔”就更離譜,身上一點火星沒有,就像一團移動的白灰,哎,何必呢,你們要不是見麵就開幹我說不定還可以放一馬……」


    “……”


    看到這裏雲奇無語,心道這因為強迫症就擅自給王魂改名也是夠離譜的,還有那幸災樂禍的語氣是怎麽迴事,這裏麵可看不出任何一點憐憫。


    不過習慣性的吐槽自己過後,雲奇亦隨之聯想到很多事情。


    上一篇日記中曾寫到,那個世界的惡魔一族源自伊紮裏斯的魔女們試圖複製初火的失敗實驗。


    那不就是說,對惡魔而言,混沌之火就相當於它們的初火,而這篇日記中又寫到這種火焰已經熄滅,參考惡魔一族在那之後凋零的慘狀,可以想象初火對於那個世界的生靈意味著什麽。


    ……難怪,即使末日裏所有人都知道傳火已經變成了苟延殘喘的無奈續命,但仍舊一代代薪王的選拔卻從未斷絕,並不是他們想這樣,而是別無選擇嗎……雲奇理解地點了點頭,同時心中更是感慨著那個世界的艱難與絕望。


    相比這種為了整個世界生靈存續而進行的偉大犧牲,再迴頭想想這裏喊著所謂“為了和平”,其實不過是因為自己女神死了就要把世界上所有其他人都按照他的意願吊在樹上發夢的帶土,包括有著類似理由的長門和斑,此刻的雲奇忍不住在心裏冷笑一聲。


    ……這些經曆點失去就要將自己的痛苦強行分享給全世界的家夥才應該拉去填進初始火爐,不是想“拯救世界”嗎,去啊,看看能不能先挺住初火焚燒的滋味再說其他的……


    習慣性發散的思維讓他此刻的表情很是精彩,一會兒冷笑,一會兒又咬牙切齒,看得一旁的小鳴人大大的腦袋上全是問號,更好奇他“灰燼大叔”到底在這些有著奇怪符號的紙上看到了什麽。


    而沉浸在日記和心緒中的雲奇絲毫沒有察覺到鳴人好奇的注視,繼續著剛才的段落往下看去。


    「……至於其他的王魂,仔細一想也有名不副實的地方,比如葛溫的光之魂……


    ……既然是陽光,那祂小兒子葛溫德林怎麽掌握的暗月神職?媽的出手時全是暗性飛彈,追的我滿地打滾,嗯,還有那劍雨,現在想想真是噩夢……


    ……也許是王魂這種東西通過遺傳後會改變性質吧,也說不定是動手時候,葛溫德林已經被那團泥吃得差不多的緣故……


    ……總之就是,即使王魂性質和名稱一樣,其力量本質也沒有達到那個層次,就像掌握陽光神職的葛溫死掉,太陽依然高高掛在天上,葛溫德林被埃爾德裏奇吃掉也沒有讓伊魯席爾失去月光,更別說掌握死亡之魂的尼特也會湮滅在曆史中了,所謂的王魂,更像是某種法則衍化出的力量,而不是法則本身……」


    看到這裏雲奇稍微停頓,皺了皺眉,他發現這段之後,日記上筆跡有了明顯改變,變得更加淩亂潦草,似乎並不是同一時間所寫,能感覺出“他”在寫下後麵的文字時,當時的心情與前麵截然不同。


    “發生了什麽嗎,這後麵的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本來就一手狗爬字,還不好好寫可還行。”照例在心裏吐槽,雲奇暫時按下對寫這篇日記時自己的好奇接著往下看。


    「……初火才是一切的根源,直到我來到初始火爐這裏,才真切的感受到這一點,天空中那輪已經快被黑暗吞沒的太陽就是明證,想來到了真正熄滅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會陷入無盡的黑暗吧……


    ……這是當我把眼眸交給小姐姐後,小姐姐說的,她說:初火熄滅,世間將進入無火的深海時代,由人性堆積的幽遂深潭淹沒大地,直到久遠的某個時刻,一團微小的火焰會重新燃起,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光……


    ……我不知道得到眼眸後她看到的具體內容,也不清楚她說這些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就我而言,這反而是更加絕望的事情。我曾想過拒絕那個家夥的任務,終止這種徒勞犧牲,讓這裏迴歸無火的平靜,結束這痛苦的輪迴……


    ……然而現在告訴真相居然是這輪迴永不停息,初火即使在我這裏熄滅,世界也不會迴到原本混沌未開時候,而是不斷地重複下去,初火會再次燃起,人類亦會重新繁衍生息,之後再衰微、再傳火、再熄滅,這遠比我想象中更加絕望……


    ……而造成這一切根源,就是每個人類所共有的黑暗之魂,或者說——人性……」


    看到這裏,雲奇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能夠看出寫這篇日記的時的“自己”應該正麵臨某種選擇的掙紮,然而他此刻注意力卻完全被日記裏描述的所謂的輪迴給完全的占據了,想到如果時代的更迭真的像日記裏的自己猜測的那樣,他簡直難以想象。


    他首先想到了那些前仆後繼傳火的英雄們。


    無論他們的犧牲是多麽偉大,在既定的命運麵前都是那麽渺小無力,這簡直不能再殘酷了。


    隨後他不禁試圖在腦中想象著日記中提到的所謂“深海時代”的模樣。


    這個詞匯他不是第一次在日記中見到了,不過他始終沒有一個相對準確的概念,直到現在。


    “黑暗之魂就是人性,深海源於人性堆積的深潭……”用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在嘴裏小聲念叨著這句他日記中讓他印象深刻的語句,雲奇的眉頭逐漸皺緊,思索著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黑暗之魂……人性……這不就是潘多拉的盒子嗎?”思緒電轉間,雲奇恍然地在心中說道。


    他突然聯想到了希臘神話中,那由眾神交給潘多拉帶到人間的那個著名盒子。


    傳說眾神之王宙斯,為了懲罰普羅米修斯盜取火焰交給人類,決定將世間一切的惡意與災禍、瘋狂和貪婪都裝入其中,由眾神聯手創造出的美女潘多拉將其送往人間。


    在這過程中智慧女神雅典娜不忍人類即將麵臨的遭遇,偷偷將“希望”一並放入了盒子中。


    隻可惜懵懂無知的潘多拉來到人間之後,沒能克製自己的好奇而違反了眾神的告誡打開了盒子,使得其中的黑暗散布到了人世,並且最不應該的是,眼見將災禍放出的她還後怕地又馬上關上了盒子,以至於讓雅典娜留給人類的“希望”永遠停留在了盒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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