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等待者而言,等待是一種折磨,可是,對於正親身體會折磨的顧長生來說,真正的折磨,才剛開始……


    原本,顧長生以為,變得麵目全非,血肉模糊,就已經是最壞的結果了,可是到了後來,她才知道,自己終究是太單純了!


    血肉之軀,可以承受的傷害,遠遠比她以為的要大的多!


    適才為了保護周沐和弑無絕不受傷害,顧長生強行離開了冶煉池,及至此時,再次迴到冶煉池中,雖然,冶煉池的池水,已經被她吸收殆盡,但是,折磨卻沒有就此停止!


    來自皮膚的痛苦,不是結束,隻是開始!


    顧長生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體會到這種痛苦,讓她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活過!


    “靠之,這是要將我挫骨揚灰嗎?”


    聽著自己身上,傳來的不斷的骨頭斷裂之聲,顧長生的腦海之中,忍不住的低咒了一聲……


    不是痛苦不夠強烈,而是這痛苦太過的強烈,讓顧長生想忽略都難!


    尤其是,在這無盡的痛苦之中,自己身上的骨頭斷裂之聲,來的無比的清晰!


    那叫一個嘎嘣脆!


    “啊……”


    顧長生終是忍不住,在胸口的肋骨盡數斷裂之時,發出了一聲低吼……


    這聲低吼,當即讓在冶煉池外焦急等待的周沐和弑無絕等人,心神劇顫!


    可是,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他們在什麽都幫不了!


    幫不了顧長生,也代替不了她的痛苦!


    這注定,是她一個人的戰場!


    別人,愛莫能助!


    “真的要那樣嗎?一定要那樣嗎?煉化血肉,重塑白骨,強化神魂,真的要隻有那樣,娘子她才能活著嗎?可是,人怎麽可能承受的住那樣的痛苦?娘子……嗚嗚……”


    元寶聽到自家娘子的低吼,低聲的嗚咽著……


    金寶小娃兒聽到這話,神情迷茫,其實,元寶所擔憂的事情,也正是金寶小娃兒所擔憂的事情!


    凡人,絕對承受不住那種折磨,而承受不住這種折磨的顧長生,絕對不可能通過強化神魂那一階段……


    最大的可能就是,顧長生的神魂會在強化神魂的階段,直接消失掉……


    金寶小娃兒很想告訴周沐他們,離開這裏吧!


    不然的話,沒有了自己的靈魂的顧長生,或許隻是一個殺人的魔,沒有思維,沒有意識,也不記得誰是誰……


    更有可能殺了他們所有人……


    可是,金寶小娃兒知道,就算是他把這話說出來,也沒有用的,周沐和弑無絕他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尤其是在顧長生說過,讓周沐等她三天之後……


    周沐是不論如何,也不會離開的!


    哪怕是死!


    三天以後,金寶小娃兒還有可能說服周沐他們離開,但是,三天之內,一切免談……


    在這樣的隱憂之中,金寶小娃兒過的,可謂是度日如年,可是,在場的,唯有他一個是精魄,這些別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唯有他知道,不足以對外人說……


    因為,就算是他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他的……


    “啊……”


    冶煉池中,再次傳來一聲痛苦的驚唿之聲,聲音淒厲沙啞……


    “長生!”


    周沐聽到這痛唿之聲,扒在冶煉池邊的雙手,當即緊了緊,緊張的看著冶煉池中翻滾的灰色氣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會沒事兒的!她一定會沒事兒的!”


    弑無絕站在周沐的身邊,驚絕天下的臉上,也滿是擔憂之色,像是在安慰周沐,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的開口道……


    和扶風天瀾不同,他們是真的希望顧長生好,隻求顧長生沒事兒……


    冶煉池中,顧長生已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還剩下什麽了……


    有一個瞬間,顧長生甚至都覺得,她其實已經變成灰渣渣,或者是一掠塵埃,不複存在了……


    可是,她的意識,明明還在,她還能感受到來自四周的煎熬,雖然,她已經分不清楚,這煎熬是來自身體皮膚,還是來自骨骼深處了……


    “我要活著!要活著!我要活著走出去這裏!活著……”


    僅有的意識中,這已經是顧長生唯一的堅持了!


    活著,唯有活著,活著才能離開這裏,才能見到她的愛人,她的兒子,還有她所在乎的一切一切……


    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才能離開這裏……


    血肉,骨骼,來自靈魂深處的痛苦……


    金寶小娃兒所說的每一種,顧長生都在身體力行的體會著……


    “顧長生,放棄吧,活著是這世上,最最堅信的事情,放棄吧,墮入地獄,生就是死,死就是生,死亡,才是永生的開始……”


    一道聲音,像是一道魔咒一般,在顧長生的耳邊響起,帶著無邊的誘惑之力……


    “死亡,才是永生的開始?”


    顧長生聞言,不由得重複了一聲……


    死亡,才是永生的開始?


    不!


    不可能!


    這聲音在騙人!


    “對,死亡是你現在痛苦的終結,是永生的開始!你不想讓這無休止的痛苦消失嗎?讓他們消失的唯一的方法,就是麵對死亡,坦然的接受死亡,你就得到了永生,你就能不用再這麽痛苦了……”


    那道聲音,像是一道甩不脫的魔咒一般,在顧長生的腦海中,不斷的迴響……


    “騙人!你騙人!我死了,這世上就不再有顧長生了!我的愛人,我的孩子,我的朋友,就再也不會看到我了!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在哪裏?”


    顧長生倉皇的看向四周,其實,現在她已經沒有了就連白骨,都變得零零散散,灰色的氣息之中,顧長生的身影,幾乎是消失不見了……


    唯有,意識,還無比的清晰……


    “我是誰?哈哈……我就是你埋在心底的魔!顧長生,你去死,這些蝕骨的疼痛,與你而言,痛苦不堪,於我而言,卻是我活下去的動力,顧長生,放棄吧,隻要你死了,就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折磨……”


    蠱惑一般的聲音,再次響徹顧長生的耳際,與此同時,顧長生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中,那些強烈的意念,正在緩緩的被抽離,緩緩的變得模糊……


    她的愛人……


    她的孩子……


    她的朋友……


    那些人的影像,也像是緩緩的被抽離一般,變得模糊不堪……


    “妖孽!”


    “小肉包!”


    “老爹!”


    “……”


    顧長生看著意識之中,不斷後撤的畫麵,忍不住的伸出了雙手,想要抓住……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不要失去你們!”


    顧長生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心了,這一刻,全身的疼痛,都比不上深深的心疼……


    她仿佛,要失去所有一切了……


    或者說,是她連以前記憶,都不再擁有了……


    “不!不!不要走!”


    顧長生焦急的大吼,那一幕幕,一景景,就是她的生活,她的記憶,她的全部過往……


    而此時此刻,她的過往一切,仿佛都要被抽離了一般,她所存在過的痕跡,都在被不斷的抽離,被不斷的抹去……


    “不!不!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你要抹滅我的存在?”顧長生低吼。


    她心底的魔?


    魔!


    她知道了!


    她心底的魔,想要抹滅了自己的存在,讓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跟著消失,也讓屬於顧長生的記憶,全部消失……


    “不可以!你不可以這樣!他們都是我最在乎的人,是我一切,是我顧長生的人生!你不可以殘忍的抹去我存在的痕跡,那我還是我嗎?”顧長生低吼著,掙紮……


    如果一切的記憶,都消失掉,那她還是她嗎?


    她連自己的記憶,都不再擁有,那麽,她還是顧長生嗎?


    這世上,還會有顧長生嗎?


    “不可以?沒有什麽不可以!顧長生,失去了過往,你的以後,就由我們共同支撐,而不是你那些所謂的兩扇,所謂的肆無忌憚!”說到這裏,顧長生耳邊的聲音,冷笑了一聲,道,“顧長生,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麽是真正的善惡,什麽是真正的肆無忌憚!”


    “不!不!不!”顧長生聞言,當即連連搖頭,可是,她感覺,現在的自己,不過是一縷神識,連搖頭的動作對她而言,都還是一種奢侈……


    “這不是真的,我顧長生,仰不愧天,附不愧地,我的心底,怎麽可能會有魔?就算是我身體裏的控魔之力,都從真正的控製過我!”


    “我的心底,沒有魔!也不會有魔!你不存在!你不會存在的!你隻是想要讓我的意念失守,讓我放棄……你是這冶煉池!你是這冶煉池幻化而出的,到了現在,你還想著,徹底的熔煉我!”


    說到這裏,顧長生忍不住的低吼了一聲!


    冶煉池中,瞬間,蒼茫的灰色氣息暴漲,一聲嗚咽之聲,從冶煉池底,傳了出來……


    “把我的記憶,還給我!”


    冶煉池中,蒼茫的灰色氣息中,顧長生低吼!


    那些抽離的畫麵,顧長生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是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對她而言,那些畫麵,極其的重要……


    包括自己愛和恨的情緒!


    極其極其的重要,絕對絕對的不可以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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