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行伍出身,下手沒個輕重,這一胳膊肘撞的,左相桑頡往一旁踉蹌了一步,盞中酒都撒了許多,當即就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蘇武對桑頡的眼神視而不見,抽著鼻子繼續,“不就是那邊幾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夫人,定下了幾樁兒女的婚事,瞧你們一個個的,臉都笑成了一朵老菊花了,活像天上掉餡餅,撿到了天大的便宜一般,話說你們好歹也是朝廷重臣,也忒少見識了點,至於這樣麽?”


    蘇武的嗓門很大,他這話說完,宴席上頓時一靜。


    “這個憨貨!”女席這邊,蘇武的夫人嬌叱一聲,拿起手帕就捂在了臉上,連連開口,“諸位姐姐快別看我,我若是生在南國,定要休了這憨貨另嫁!羞死個人了!”


    蘇武被自家夫人這言語弄得一愣,有點摸不著北,他怎麽就憨了?


    好吧,他是憨了點,可是,他確實沒看看出來有什麽可喜可賀的,瞧把這些人給樂的!


    “哈哈……都說武將莽夫,我原本是不信的,如今,可算是見識了,蘇武,我要是你夫人,也要休了你!”左相桑頡明白過來,當即就顧不上形象什麽的,拍腿大笑了起來。


    眾人也都是一陣大笑。


    “你?”蘇武聞言,當即把桑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就這彎著腰都快笑抽了老頭?“你若是我夫人,不用你休我,我情願終身不娶,也不要你這老匹夫!”


    “你!你!你!”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左相桑頡是真的被蘇武給氣樂了。


    宴席上的眾人頓時就笑的前仰後合了,而蘇武家夫人,更是差點將頭埋到了坐席低下,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顧長生捂著肚子,指著那渾然不覺自己如何惹人發笑的蘇武,笑的胃都要抽風了!


    “哎呀,不行了,這到底是哪裏來的憨官,真是笑死我了,他竟然還真想娶了左相進門,這這……哈哈……”


    周沐已然從席上走了下來,扶著她低頭忍笑開口,“一等上將軍蘇武。”


    “嘿!這就是那個蘇武哇!那個被你禍害了廚房,迴家以後就四處求神拜佛的蘇武?”顧長生聞言,笑的愈發花枝亂顫了,這蘇武的壯舉,她可是聽手下的女官說了,她當時還覺得,世間怎麽會有這麽逗樂的官員,不成想,還真有!


    “他雖然平日裏缺根弦,好爭個高低弄個笑話,但最是惜命,最是體恤兵將,他手下的兵,是大周最富裕,也傷亡最少的兵馬!”周沐像是想到了什麽,也跟著低頭笑了起來。


    那邊,蘇武還在跟左相桑頡大眼瞪小眼論高低,這邊顧長生看著有趣,又見自家妖孽笑的這麽沒形象,當即拽著他往台階上走,一邊走一邊問道,“瞧你笑的,是不是想到了他的什麽逗樂事兒,快跟我說說,讓我也笑笑!”


    打聽人家昔日的糗事兒,總不好當著人家的麵,她躲到九重台階上來打聽好了。


    聽到顧長生的問話,顧台天等坐在九重高階上的幾人也都饒有興趣的望了過來。


    “也沒什麽,隻是這人……確實憨的過火了點兒,不過,他昔日率領征北軍時,他的兵,可謂是天下最富裕的兵馬!”周沐在眾人的注視下,含笑開口。


    “奧?為何?”顧長生聞言,也來了興趣,據她所知,大周軍中的餉銀,可是不多。


    “因為,他行軍打仗,但凡一勝,都是滿載而歸,他這個人,特喜歡脫人衣服,不論死活!隻要得勝,那敗軍一方,不論是兵器錢袋,還是身上穿的鐵甲衣衫鞋襪,那是一絲兒不留,素有雁過拔毛之稱……”周沐壓著聲音,低語道。


    顧台天等人聞言都是一愣,臉上都有些不敢置信。


    “哈哈……”顧長生再次笑跌,“我能想象到,他過後的戰場,裸屍一具具的壯烈景象!這簡直是讓人發指,不忍直視啊!”


    顧長生自己也愛財,但是,見過斂財的,沒見過這麽斂財的,這也太……


    “輸在他手裏的敵軍,也忒慘了點兒!”顧長生靠在一處軟榻上,看著下麵跟左相爭的臉紅脖子粗的蘇武,笑的胸口直跳。


    “誰說不是?後來,他還因此讓人聞名色變,更甚著,不得不和他對上的敵軍,在將敗之時,都忍痛點上那麽一把火,火燒一切,也不留給他!”周沐沉聲繼續道,“如此往複,蘇武斂財不能,大怒不已,老頭覺得他如此行徑,到底有損我大周的國威,是以把他召迴了朝廷來,封了個一等上將軍,如此,位列朝堂,他更不消停了,你看到那個戶部尚書了沒,他和蘇武死不對盤,每次事關軍資軍需一事,兩人都要爭個臉紅脖子粗,據說有幾次,蘇武在口舌上爭不過,還把戶部尚書給揍了,你看到戶部尚書的那兩顆大銀牙了沒,就是兩人爭執被打掉的!”


    “哈哈……人才!人才!大周有如此人才!何愁軍國不興!哈哈……笑死我了!”顧長生笑的愈發沒形象了。


    “莽夫!口舌上想跟文官較個長短,簡直是自不量力!嗬嗬……”上座的半山先生聽到這些,也笑罵道,他好歹也是世間文人的中泰鬥人物,言語間自然要偏幫文人一些。


    “口舌上必然是爭不過的,所以,這戶部的尚書才掉了兩顆門牙不是?”顧台天聽得也樂,笑著開口。


    “哈哈……朝堂爭辯,竟然還動手,想來這蘇武之所以能穩坐一等上將軍而沒被叉出朝堂,少不得有周沐你這小子的暗中幫襯吧?”半山先生指著周沐,再次笑罵道。


    “嗬嗬……”周沐訕笑兩聲,俯首為禮,“先生慧眼,此人雖魯,但是,一心為軍,此情可憫!”


    就在翁婿三人交談之時,顧長生一拍大腿,坐正了身子,“啊!我想起來了!妖孽你不是說,這蘇武手下的兵馬傷亡也是最少的麽?我覺得,肯定是因為他手下兵將皆洗劫洗的富的流油,所以,上戰場打仗時候穿的也頗厚實,刀槍不入哇,打不透哇!高!實在是高!扒了人家的衣服,擋人家的刀槍,這招真是高!”


    “嗬嗬……”周沐聞言,嘴角一抽,低笑,“未嚐沒有這方麵的原因!”


    上麵幾人歡聲笑語,下麵蘇武還跟左相桑頡爭的你死我活。


    左相桑頡含蓄的講明聯姻之事的利處,蘇武不懂,不含蓄點的講,蘇武這愣頭青還是不懂,他不光不懂,還直唿人左相傻樂!


    “商賈事雖是下九流的賤業,但通商乃是利國利民的大事,事關國祚,事關我大周的興盛,兩國聯姻,相互站穩腳跟,能偶促進互通有無商路開拓,如此,我大周多餘的錢糧茶帛可換來南國的礦藏肉食……”左相桑頡已經氣的開始在這家宴上直言這是兩國合作了。


    “我大周哪裏有多餘的錢糧?你騙鬼呢?戶部的那個老頭那次撥軍資的時候不心疼的跟割肉似得?虧得你好意思說出口!”左相話說到一半,就被蘇武毫不留情的打斷。


    “你!你!你!”無辜躺槍的戶部尚書聽不下去了,氣的吹胡子瞪眼睛。


    “我!我……”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饒是左相桑頡博古通今辨書論道不輸人,也敗下陣來,“我真是敗給你個憨貨了!”


    “誰憨?你這張口子閉口曰的老匹夫罵誰呢?”蘇武聞言,頓時就不幹了,擼起了袖管,“有種咱們幹一架吧!”


    “你個憨人啊!”


    那邊文武雙方眼瞧著就要動起手來,蘇武夫人終於坐不住了,斂著裙衽從席上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蘇武的胳膊,麵帶愧色的看向左相和戶部尚書等人,溫言細語的開口,“桑相公和各位大人,你們張口閉口的利民利國,這憨人他是聽不進去的!看妾身的!”


    蘇武夫人說著,就把頭轉向了蘇武,深吸了口氣,沉聲開口,“老爺,適才桑相公不是說了,南國有取之不盡的礦藏,這礦藏開采出來就可煉金冶鐵,有了鐵,就能鍛造弓箭刀槍,就能為你手下的兒郎將們配上鐵甲無數身,那些兒郎將們手執利刃身穿好甲,可不就傷亡少了?而有了金銀,你那些兒郎將們也可以多招撫家中老幼,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也可以心無旁怠的上陣殺敵了!”


    “真的?”蘇武聞言,當即驚喜的瞪大了眼睛。


    “當然!所以,娶幾個南國的嬌女,嫁些個周朝的姑娘,就能早開商路,這礦藏也能早日讓你軍中兒郎受益啊!”蘇武夫人篤定的點了點頭!


    “哈哈……這當真是大好事兒!天大的好事兒啊!來來,桑相公!桑相國!桑大人!咱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起傻笑!”蘇武聞言,當即就樂不可支的端起了酒盞,奔著左相跑了過去。


    蘇武夫人無奈的看著自家老爺,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哪個要跟你這個茹毛飲血不開化的渾人喝酒傻樂,起開!”左相看著撲過來的蘇武,一臉嫌棄的往旁邊躲了躲。


    “哎呀!不傻樂!咱們真樂!桑相公你可是真君子,不該如此記仇,我不就是說了不願意娶你這樣的,那,我娶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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