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秦期寧方來到妖王府大廳之時,便看到上空之中踏著嫋嫋輕煙的聞人風嵐。


    底下,東王亦是一襲尊貴的暗金色正裝,領著東王府內的眾人,虔誠地參拜。


    聞人風嵐臉上掛著溫和如春風般的微笑,玉指輕動,那遙遠的天邊便忽然綻放出奪目的七彩神光。


    而後在那奪目的光芒之中,十六匹健壯肥碩的天馬駕著的馬車由八名裝束同樣華麗佩戴著銀鏈的地祭師簇擁著,向著秦期寧的方向奔騰而來!


    “祭師神殿恭迎寧清天祭師!”


    夾帶著渾厚能量波動的唿聲震天動地,響徹在每一個妖族人的耳邊,在他們心間滌蕩!


    祭神一直是妖族子民心中最敬畏的存在。


    因為聖物的消失,祭神遷怒於妖族子民,供養給他們的元氣越來越少。


    雖然如今還算是安寧,可是人們的心裏說沒有一丁點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祭師一直被人們看做是祭神在妖族地域的代言人,這位天祭師的出現,是不是證明,對於他們妖族沒有好好守護聖物一事,祭神已經沒有這麽惱怒了?


    如此,怎麽不讓妖族人沸騰!


    秦期寧被一股力量輕輕托起,站在高高的空中,目光掃過大地上向自己投來的熱切目光,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張開雙臂,任由幾位地祭師穿梭在她周圍,在一片柔和不刺眼的金光之中,為她披上專屬與天祭師的祭師長裙,戴上象征著天祭師標誌的銀鏈。


    當秦期寧再次從金光之中走出來之時,全身上下的穿戴著裝,已經煥然一新。


    沒有了那一頭雞窩一樣的頭發和亂糟糟的各種墜飾,秦期寧長發如牛奶一般絲滑柔順,發中有剔透的小晶石裝點,恍若黑夜之中眨巴的星星。


    額間一條鑲嵌著玫瑰色寶石抹額,長頸白皙,長長的裙擺搖曳與地,淡淡的光暈自天祭師那鑲著金邊白色長裙中散發,神聖得猶如海平麵上初升的太陽,小家碧玉的俗氣全然消盡,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尊貴之氣。


    秦期寧的美麗,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讓站在不遠處同樣身為天祭師的聞人風嵐也怔住了。


    “咳咳……”


    還是東王的提醒,聞人風嵐才記起了自己下一步應該要做什麽。


    “請寧清大人接下天祭師權杖!”


    伴隨著一位地祭師司儀清脆的嗓音,聞人風嵐雙手捧著精銅製成的九連環權杖,款款朝著秦期寧走來。


    秦期寧在接過權杖的刹那,忽然便感覺手心之處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斷朝著自己體內流去,她隻覺得渾身舒暢,卻又不像是元氣,頓時大驚!


    “妹妹不用擔心,這是祭神賜予我們的祝福!”


    聞人風嵐輕聲解釋道。


    “哼!愚蠢的下界人,什麽祭神的祝福,連信仰之力都不知道!臭丫頭,你現在可是撿到大便宜了,到了上界你就會知道,這信仰之力到底有多重要!趁現在身份未曾被識破,能收集多少就收集多少不要客氣啊!”


    信仰之力?


    沒想到腦海中突然突然傳出了許久不曾關注的桃卉的聲音,桃卉自從上次發現秦期寧能控製她的時候,就已經默默潛水不折騰了。


    秦期寧在心裏默默冷哼,桃卉竟然這麽好心的提醒自己?還不是怕自己再對她下毒手,,現在再來討好她,不覺得太遲了?


    桃卉的確是這麽想的。


    她怕啊!


    如今秦期寧所展示出來的巨大潛力,早已經超過了她的想象,特別是當她看到一隻隻鬼魂在她麵前化成馭魂鼎的養料之時,那種恐懼感,已經深深烙印在她腦中。


    她怎麽可能還要坐以待斃!她一定要讓這個臭丫頭明白自己到底有多重要!


    秦期寧略一思考,無論如何,桃卉說得沒錯,既然這股神秘的力量能為她所用,那她又怎麽會浪費!


    勾了勾嘴角,她知道怎麽做了!


    權杖上的寶玉叮當,秦期寧輕移蓮步,朝著底下的眾人攤開雙臂,朗聲道:“祭神,必佑我子民!”


    鏗鏘有力的話語,伴隨著陣陣音波,傳播在這片妖族大地的上空之中。


    “天祭師大人,洪佑我族!”


    “天祭師大人,洪佑我族!”


    最狂熱的信徒,最虔誠的信仰!


    秦期寧俯下身去,看那一雙雙那目光投向她的眼睛,與傳入她體內那股溫暖的力量產生共鳴。


    內心突然像是被重重敲擊了一下,無比震撼!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裏,囚禁著她的父母;


    這裏,是無數冤魂的聚居地。


    她從一開始,便以一種“敵對”的眼光看待這裏的人們。


    所以,她拒絕深想,到底是什麽造成了這樣的局麵。


    妖族地域,就像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既然這裏的人修行的同樣是元氣,那之前這裏肯定也是能夠有元氣進入的,那又是誰封閉了卻又留下所謂的“聖物”在此處?


    一切,都是個謎。


    其實,這裏的人,也是可憐之人。


    “天祭師大人,我們現在先去采集‘聖雲’的場地看看吧!”


    東王如今對秦期寧是愈發的尊敬。


    秦期寧點了點頭,這正合她的心意,她相信那些心中隱藏的疑惑總會有機會一一揭示在她麵前。


    有東王這一位化神期修士的帶領,來到所謂的采集“聖雲”之地並不需要多長時間。


    東王把他們帶到了一處山穀。


    幽風漸漸,唿唿之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秦期寧以為這便是目的地了。


    然而東王卻轉過來告訴她:“祭師大人,此地離‘采雲點’還有一百裏,不過裏麵濁氣過於濃鬱,不宜再飛行,隻能在陸地上走。”


    妖族之人修煉元氣,煞氣濁氣這一類的氣體除了環顧在祭師身上,其實對妖族修士並沒有什麽用處,反而也會像人類修士一樣有影響。


    此處雖然離目的地還有一百多公裏,然而那擎天的巨大紅黑的蘑菇雲柱狀物體,早就已經吸引了秦期寧的目光。


    秦期寧眼睛凝了凝,想要看得仔細一些。


    天空仿佛破了一個窟窿,雲氣翻滾,黑紅的濁煞之氣,從那破洞之中大量地湧進。


    才稍稍靠近,便已讓人內心壓抑。


    一路往裏走,途之所見,更是觸目驚心。


    那長龍一般密密麻麻的妖族修士,是用自己的元氣,搭建了一條人形運輸軌道,不斷地往聖山方向運輸。


    本來此地元氣便少,濁氣濃重,輸出的元氣大於吸入的元氣,所以此地的人們皆是嘴唇幹裂,麵黃肌瘦。


    最特別的是那雙眼睛,紅腫,嗜血,充滿戾氣與狂暴!


    難能可貴的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絕大部分的人,竟都保持著清醒的狀態。


    秦期寧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她明顯地感覺到此處的氣體比之鬼魂產生的煞怨之氣更加陰邪。


    她不由自主地朝著這些修士看去,這些神情疲憊的妖族修士看到她,通紅的眼睛迸發出比看到東王更加強烈的光彩!


    “到了。”


    東王的神色凝重,連聲音也帶了平時不易顯出的低沉。


    “此處的戰士,大部分都是我族英勇的子民,”東王在一旁解釋道,“自從我們發現此處無比渾濁的‘聖雲’之後,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打通了妖族與此地的屏障。”


    雖說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不過對於他們四王合力能夠打開女媧封印一條縫一事,東王言語間還是不自覺流露出一絲自豪。


    “後來經過我們的勘察發現,這裏應該就是那外族修真界之中最偏遠的一角:‘無盡之角’!”


    無盡之角,傳說人類始創之初,神女女媧花費其半身修為將地靈界的三分之一的陰濁之氣全部封印於此。


    陰濁之氣,與元氣一樣,聚天地而生,乃是一切不詳邪惡之氣的根源。


    用無盡之角的陰濁之氣替代,作用自然要比一開始鬼魂產生的煞怨之氣強大無數倍!


    怪不得四王信誓旦旦地保證,即便是沒有墨蓮台,這樣與天地同生之氣亦可以與紅蓮台保持平衡!


    東王早已經撐起了自身的保護罩,他雖然是這片大地上實力最高強的修士之一,隻是對此地的陰濁之氣,亦是不得不防。


    也隻有祭師這樣特別的存在,才足以在這陰濁之氣漫天的地域行走無懼。


    至於秦期寧,完全是個例外,雖然並不是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祭師,隻是她有克煞在,這裏的陰濁之氣也無法輕易侵入她體內。


    “轟隆隆”的嘈雜之聲不斷傳入秦期寧的耳際,她本來還在疑惑為何妖王府之中甚少看到祭師的身影,如今在此一看才發現,妖族之內絕大部分的祭師其實都已經聚集在此處。


    一些祭師與生俱來便有淨化陰濁之氣的能力,可以說這些妖族修士能堅持到現在,這些祭師功不可沒。


    即便是沒有淨化能力的修士,堅守在這裏,對妖族的修士們也是一種巨大的鼓勵!


    再次抬頭凝望那巨大的黑氣柱,近距離地觀察,比之方才在遠處的瞭望更加清晰,甚至連天幕之外的情況,也依稀可觀。


    天幕之上這條比海底的海溝還要長還要大的裂縫並不是天然形成的,仿佛是有人用那雙足以開天裂地的雙手硬生生地撕開。


    就好像是有人嫉妒上天姣好的臉蛋,硬生生用毒刀在臉上劃了一道消磨不去的傷疤,讓她永遠醜陋,猙獰。


    觀察的時間久了,便會發現,一道巨大的陣法在雲霧翻滾之中忽隱忽現。


    東王帶著秦期寧在此地範圍將近繞了個圈,而秦期寧依舊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內心不免有些著急。


    北王明明說過,她父親秦臻被丟到了這裏,然而到現在,她也沒有瞥見一丁點影子。


    不對,一定還有什麽地方她沒有注意到!秦期寧再次搜索了起來。


    “咳咳,咳咳……”


    “嘿!你這個死賴皮的,才幹了這麽一會兒就又想偷懶了!”


    “啪啪啪”便是幾聲鞭子的聲音。


    瘦弱的身子蜷縮著,一隻枯槁而滿是疤痕的雙手無力地擋著不斷落在他身上的鞭子。


    這是個極度衰竭,行將就木的老人。


    也許是秦期寧本命意境乃是生死境,她竟能微妙地感受到此人命不久矣。


    “上麵是些什麽人?”


    秦期寧指著天幕之中陰濁之氣最濃鬱之處,延綿十幾裏,人頭攢動。


    他們是最接近陰濁之氣的一群人,統一的囚徒服裝,看不清臉,唯有鐵鏈“嘩啦”之聲。


    他們沒有自由,元氣不斷被迫外放,稍稍懈怠,便會被守衛之人拿著鐵鞭敲打。


    他們甚至沒有休息的時間,皆是累到精疲力盡,元氣完全衰竭的那一刻才被人拖下來,隨意地丟到一邊自行恢複。


    就如方才那個修士,明明元氣的確是已經衰竭,而那些監守的修士卻視而不見。他們其實或多或少已經被濁氣侵蝕,脾氣極容易變得暴躁。


    相比較之下,那些可以輪流休息的修士,實在是太幸福了!


    “寧清大人,那些都是我族犯了大錯的修士,自然應該受到最重的懲罰!”


    東王的意思大概就是告訴她,這些都是妖族的重犯,她大可不必管。


    恩,秦期寧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她亦不便多問。


    隻是不知道為何,在她把目光收迴的時候,又鬼使神差地朝著那被兩個修士架著的老人那兒看了一眼。


    就像時間被掐準了一樣,兜帽在兩人的粗魯動作下滑了下來,那人藏在兜帽中的臉恰好轉了過來。


    枯槁雜亂的頭發,一張沒有血色的臉頰。


    沒有妖族人高高凸起的額頭,也沒有那一隻鼻孔的鼻子。


    不!


    在兩個妖族監守者就要將人丟下的那一刻,秦期寧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已經無法唿吸!


    “叮當叮當當……”


    腳下的祭師銀鏈上的寶石因為女子如風的動作而急速撞擊,發出陣陣不規則的音律,在空氣中泛起陣陣漣漪,場中的任何人都可以聽出女子內心的急迫。


    祭師銀鏈的清脆敲擊之聲,早已根植在妖族修士的心中,幾乎聽到動靜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女子的方向。


    “天……天祭師大人!”


    兩個修士極其激動與惶恐,那一襲鑲金邊白色長裙的女子,不過眨眼間便落到了他們麵前。


    裙擺飛舞,掀起層層疊浪。


    黑黝黝看不到盡頭的眸子,帶著暴風雨席卷而來的不平靜。


    東王也完全弄不明白這位天祭師到底有什麽意圖,隻是當他看到那兩個修士架著的人族修士之時,手中的拳頭悄悄握緊,火焰一般的三岔眼裏麵的暗灰色光芒忽隱忽現,要是秦期寧有什麽舉動,他便要衝上去直接給她一拳那般。


    一直在充當隱形鬼傀的封司此刻亦是被嚇得不敢動彈,他僵硬的身體在東王與秦期寧之間轉來轉起。


    他內心充滿著糾結,等會到底是直接把東王撲倒讓這女人逃了呢?還是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算了~!


    啊啊啊!氣死了!


    大姐,你下次玩命的時候能不能提前捎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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