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成沒敢把“婦女能頂半邊天”說出來,隻是笑著拍了拍郭臣的肩膀,說道:“隻要築城又快又好,知縣相公必然應允。那些流民中的婦人,能得家用,也不怕拋頭露麵。嗯,隻要再細分一下各工種的報酬,其他男子的隊中也未嚐不會招些婦人。”


    宋時也有女人裹腳,但多是使腳顯得纖直好看,遠沒到明清時那種傷筋動骨、接近殘疾的地步。而北方婦女更沒有這個陋習,多是粗手大腳,縱是沒有男人力大,勞作卻沒有問題。


    況且,與男人同工同酬,雖然肯定比男人幹得少,但幹多少得多少,不僅公平,更給那些光靠喝粥吃救濟的婦女提供了一個賺米糧、吃飽飯的機會。


    至於說到男人的施工隊中招募婦女,隻要工種劃分細致、工程量計算準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運一車土如何算,挖一方土又給多少米糧,隻要有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標準,幹多得多,幹少得少,誰也不吃虧。


    孟九成邊想邊說,聽得郭臣連連點頭。


    “孟兄弟太聰明了。”郭臣聽完不得不表示欽佩,他以為這隻是孟九成急智,因喬娥的觸動而想出的辦法,卻不知道這些對孟九成來說都是借鑒參考而來,並沒有多麽神奇。


    所謂的群策群力、統籌管理,可是一門很深的學問。而孟九成也隻是盡量把人力、物力充分利用,在規章製度和工種細劃上多下工夫,再通過承包這種形式進行激勵,可以算是比較初級的運用罷了。


    但這些措施在別人眼裏則大大不同,很是有些奇思妙想的意味。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築城工程幹得又快又好,官府、流民兩相得利,換個人來,能幹得如此漂亮嗎?


    正吃喝談話間,一個婦人騎著頭毛驢,在店前停下,走進來叫了飯菜坐下來吃。


    “對了,你那宅院何時能修葺好?”郭臣又想起一事,開口向孟九成問道:“等到正式喬遷新居時,定要大大地熱鬧一番。王兄、蔣兄,還有唐娘子,都要請到,酒宴、歌舞也不能少。”


    你想幹什麽?孟九成懷疑郭臣是借著這個引子再見唐惜惜,沒敢輕易答應。如果自己要請,且不說之前能否替唐惜惜報了仇怨,她卻是十有八九會來的。


    但孟九成卻知道這是人家給他麵子,他自然要以禮相待。可郭臣這些人呢,因為身處那個時代,思維也就具有時代特征,對女人是瞧不起,甚至有些輕賤。


    別看郭臣對唐娘子看似喜愛尊重,但或者是不經意,或者骨子裏卻還是視其為青樓女子。見了麵兒少不得要讓人家彈琴唱曲,這不是輕賤是什麽?而郭臣顯然沒有這樣的覺悟,不能象孟九成這樣把唐惜惜當一個朋友般平等相待。


    這是根深蒂固的社會觀念,是長久以來養成的行為作派、思維模式,想改,談何容易?而平等思想在孟九成心中已成了定式,也是很難改掉。


    也許一兩次接觸還不覺得,可時間長了,就會覺得和孟九成在一起,有種心情舒暢、如沐春風的感覺。那種尊重和親近,是自然而然的,是理當如此的,沒有絲毫虛偽作假。


    所以,唐惜惜和蓉兒、明鐺,還有一些其他人,都願意和孟九成相處。原因很簡單,不管你身份地位,但凡孟九成不十分討厭,便很少頤指氣使,輕賤鄙視。


    郭臣自然不會明白這個道理。在他想來,唐惜惜和孟九成親近,一來是想借他之助報仇,二來是孟九成有才學,卻想到更深的一層。


    見孟九成隻是笑,卻不答話應允,郭臣不禁性急,推了孟九成一下,說道:“怎地?一提到唐娘子便這般不爽快,不過是想著人多熱鬧,某家豈有他意?誰人不知那唐娘子獨垂青於你,自鶯春坊的聘期滿了,便住進新買的宅院,作那要從良的打算。你那香露作坊,她也是每日必去吧?”


    唉!孟九成歎了口氣,苦笑著搖搖頭,說道:“郭兄啊,你若是把唐娘子看作朋友,請來作客,熱鬧一番,也不是難事。”


    郭臣眨巴著眼睛,一時沒明白孟九成話中之意。


    唉,孟九成又歎了口氣,把話說得再明白一些,“如果郭兄隻把唐娘子看成花魁,看作青樓女子,唿來喝去,彈琴唱曲……嘿嘿,這可就讓小弟難做了。”


    “某家沒這個意思啊?”郭臣話說完,不禁皺起眉來,還真讓孟九成說對了,他可能沒這麽想,但見了麵,還是會不知不覺地這麽做。


    見郭臣愣怔著皺眉思索,孟九成淡淡一笑,說道:“郭兄肯定不是這樣想的,但這舉止行為卻有輕賤之嫌。郭兄、陳兄大概都以為我是憑才學,或是唐娘子有求於我,才與我走得親近。其實不然啊!”


    郭臣似懂非懂,孟九成也不多說,詢問一下,都酒足飯飽,便起身會鈔,出了飯鋪。


    “郭兄可去香露作坊,這是大家的合股,你我都不聞不問也說不過去。”孟九成要與郭臣分手,笑著叮囑道:“再者,陳兄已去了三日,估摸著也快迴來了。如果打探得實,咱們還要招集人手,速戰速決,不得拖延。”


    郭臣還在琢磨著孟九成的話,聞聽此言,用力點了點頭,說道:“王兄、蔣兄離得不遠,快馬來去也不過半日工夫。如果著急,讓老梁找些人手也能頂用。”


    孟九成有些猶豫,梁大鐵的施工隊中精壯漢子不少,很有幾個悍勇之輩,可他們畢竟不是官府中人,若有死傷,不太好處置。隻是城中的弓手和衙役,又不是能拚命上前的硬手。


    “也罷,急時便用梁大鐵的人。”孟九成咬了咬牙,說道:“若有死傷,我向知縣相公給他們申領撫恤。大不了,自家掏錢也就是了。”


    “不過是幾個雞毛草寇,有王兄、蔣兄,還有某家,嗯,再加上孟兄弟,也差不多能拿住了。”郭臣並不瞧得起盜賊,殺人越貨的也不太在乎。


    “務要一網打盡,若走脫了一個,也不算完美。”孟九成還是很謹慎地囑咐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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