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張景榮口中得知其果真與陳夫人有那麽三兩□□,但被其輕描淡寫地帶過,更說成是自己萬般無奈之下的應付之舉。


    趙錦之明明可以再從其口中套出些什麽訊息來,隻是一時心煩意亂,本就對這廝滿心厭惡,被小順兒這麽一打攪,更是心猿意馬起來,倒想著燕然會不會不高興了。


    好容易送走了這瘟神,趙錦之又在門口徘徊了片刻,望著河對岸聚月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竟有些不知所措。


    此時已近酉時,正是夜市熱鬧的時候,夏至與冬至,這裏姑娘們有著放蓮花燈的習俗,以祈求心想事成,更多的則是期望早日遇上如意郎君。


    許多蓮花燈閃著透粉的燭光紛紛聚在聚月樓邊上的河水中,燈火交相輝映,又有幾個妙齡女子笑著鬧著從麵前跑過,趙錦之邁不開腿,亦扯不下這個臉,隻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門檻上,望著暗夜中亮堂堂的聚月樓發愣。


    “既然想人家,就去找她唄。”楚泠的聲音從邊上傳來。


    不知何時,楚泠已坐到了趙錦之邊上。


    “誰想她了。”趙錦之小聲說。


    “聽聽這語氣,怎麽恁傲嬌呢。”楚泠可謂一語道破天機。


    趙錦之白了她一眼:“說說你吧,春儀班的新角兒教得怎麽樣了?若她能挑梁,你也能輕鬆不少罷?”


    楚泠歎口氣,抱著膝蓋:“那丫頭聰明歸聰明,不過哪有個個都像我這麽一點就通的?少不了還得多唱幾年戲,再教幾年,這麽一算,都成老姑娘了。”


    趙錦之嗤笑一聲:“可別當我不知道,你該不會還對那個當年紅極一時的‘崔鶯鶯’念念不忘吧?”


    “呸!好好的,說個已死之人幹嘛,正巧放湖燈招魂,你是想把她的魂招來?你不怕,我還怕呢。”楚泠口上說得幹脆,眼中卻有些迷茫,“說起來,她都走了好幾年了,那麽活生生的一個人,下午還一塊兒唱戲,我唱張生,她唱崔鶯鶯,誰知晚上被傳去陪酒,第二日便隻能見著溺水的麵孔了……”


    趙錦之暗自罵自己多嘴多舌,正不知如何安慰,楚泠又說:“一起搭戲兩年,一晃她的容貌都快忘了,哎,世事無常啊!”說著,她顧自笑起來。


    “對了,前幾天李小姐又來找我了,春儀班的小廝們都快認識她了,見著她就跑,就跟活見了鬼似的,可逗了……”


    楚泠沒心沒肺地笑著,趙錦之亦笑。


    一起坐在門檻上的時光好像過得分外漫長,它與周遭的河水、與融融的月光夜色、與不遠處飛簷鬥拱的聚月樓一齊,成為一副美麗的畫卷。


    而此刻,懶懶坐在閣樓窗台邊的燕然麵容依舊平靜,望著趙錦之模糊的笑臉,她想,要是身邊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兩人能推心置腹地說話,而自己恰好也隻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姑娘,與趙錦之聊聊家常,說說心事。


    僅僅這樣就很好了。


    方才從順兒口中聽說,她與張景榮那敗類一同吃飯,燕然心中不是沒有氣的,隻是她能理解趙錦之這倔強的性子,看來是準備將這幾人一窩收拾了,可惜瞧她那模樣便知下不了狠招。亦如這會子,明明是想來聚月樓找自己的,糾結了那麽久,最終還不是隻敢遠遠望著?


    燕然不動聲色地歎口氣,拿著已然幹枯的狼毫在墨上舔了舔,借著爍爍的燭光,略一斟酌,便在細長的字條上寫下行字,一隻白鴿咕咕叫著飛上桌麵,她將紙卷了卷,塞入其腳杆上縛的筒子,摸著其羽毛,輕聲對白鴿說:“糯米雞,可乖乖地送到程大人手上,要是出了差池,我可真把你做成糯米雞。”


    被叫做“糯米雞”的白鴿像是聽懂了燕然的話,忙不迭地撲棱著飛出了窗口。


    趙錦之與楚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半天,夜風習習,頗為舒爽。


    道過別,楚泠一轉身便沒了蹤跡,趙錦之亦準備關門,誰料門縫裏伸進來隻手,險些夾到。


    “哎喲,趙姑娘別急,還是小的……”小順兒彎著背,揉著手指,滿臉笑容,“我家掌櫃的請你吃夜宵去。她還說,說……”


    趙錦之這才想起來,還有這碼子事:“說什麽?”


    “她說……噢,對了,她說,你既然不去找她,她隻好來請了。”


    趙錦之癟了癟嘴:“她怎麽不自己來?”


    小順兒麵有難色:“這……掌櫃的這兩天似乎有些忙,小的也沒怎麽見著她。”


    趙錦之本想一口迴絕,隻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似的就揉著惺忪的眼睛跟著順兒一道過去了。


    走進聚月樓後,趙錦之一眼便看到福仙繡坊陳老板那圓潤的身影,與月前所見一家人其樂融融一起吃飯截然不同,此時的陳老板一人一酒,幾碟小菜,竟顯得有些落寞。


    趙錦之遠遠看了幾眼,沒多想,便跟著小順兒走向了沿河的雅座。


    這雅座在三級台階之上,甚是幽靜別致,絳紫色的紗幔在風力柔若無物,卻看不清裏頭的模樣。趙錦之撥開紗幔,便看到燕然自若地坐在一側,長發隨意挽一個髻,落下幾縷碎發,被風吹散在額間脖頸,她靠窗迴眸,眉目含笑。


    趙錦之亦在繡花蒲團上坐下來,桌上整齊地排著三盤精致的糕點,做成梅花、馬蹄模樣,依稀能看見絲絲熱氣。


    “好香啊。”趙錦之不由得讚歎。


    “晚上閑著沒事便做了些糕點,便想著請你嚐嚐。”燕然說著,握著細頸白玉瓷酒瓶在麵前的酒盅內斟滿酒,遞一杯給趙錦之,“背後的燙傷還疼不疼?”


    趙錦之又一次想拒絕,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接了過來:“還好。”說到燙傷,趙錦之這才意識到,燕然的藥著實不錯,清清涼涼,這會子已然不怎麽疼痛了。


    燕然望著趙錦之笑,話鋒一轉,側身指著酒樓另一邊的陳老板輕聲說:“他和他家夫人的醜事,我可都知道一些,隻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趙錦之趕緊點頭,這才是救人水火的真朋友啊。


    燕然故意歎口氣,伸個胳膊支腦袋瞧趙錦之:“不過這人和人差距也忒大了,某些人就勞駕我們趙姑娘親自下廚招待,而我卻隻能再三吃閉門羹。”


    趙錦之瞪她一眼:“可以了啊,酸什麽酸。”


    燕然沒轍,隻得彎著眸子笑道:“那你把糕點都嚐一遍,然後誇我。誇高興了,我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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