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低垂著腦袋,緊緊地咬住了牙關,那痛哭的嗚鳴低不可聞。她的兩隻手緊緊地扣在一起,並攏的雙腿微微顫抖著。


    張念看著這樣的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將最後一張照片遞給了她。


    謝喬沒有伸手去接。


    張念將照片放在她的麵前,低聲道:“這把刀,是留在案發現場的兇器,經過法醫的鑒定,已經證實與殺害柳心的兇器是同一種。”


    謝喬終於抬頭,目光看向那張照片,那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曾經她看過唐恬用一把與這類似的刀具處理過魚骨。


    “其實,你的情況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張念慢慢坐迴椅子上,身體輕輕往後靠坐著,望著謝喬,語氣誠懇地說:“案發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指紋、腳印,那把匕首上,也隻有沈占霖自己的指紋。也就是說,兇手清理過現場。清理現場需要時間,你進出901室的時間,隻有20分鍾。”


    張念說完這段話,懇怯地看著謝喬。他作為一名警察,和兇殺案的犯罪嫌疑人說這些,本就已經違背了警察的原則。但是,他真的不認為這兩起案子是謝喬做的,第一,柳心被殺時,她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第二,在燕寧時,她就已經放棄用這種方式複仇。


    顧子璋從張念開口以來,就一直沉默著。他的目光一刻也不曾離開過謝喬,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沉默而耐心地等待著什麽。


    謝喬也在沉默,不同於顧子璋的冷靜,謝喬的沉默猶如波濤洶湧的大海,衝擊著她大腦裏的每一根神經。


    但她已下定了決心,不打算為自己申辯,她微微抬頭,看著張念,輕聲道:“是我做的。”


    “不可能!”


    顧子璋的聲音透著難以遏製的怒意,令一向溫和優雅的他,瞬間變得陌生而嚴肅。他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按住審訊桌,低下頭,冷漠地望著謝喬:“別蠢了,你以為你認罪,就能抹掉一切嗎?”


    謝喬將目光挪開,垂頭不語,她已打定主意,將沉默進行到底。


    “你以為你的沉默,會改變什麽嗎?”顧子璋拍了一下桌子,冷聲道:“你以為,我們傳訊你,是因為你的嫌疑最大嗎?”


    不是嗎?謝喬抬起頭,目光疑惑地望著他。


    “目前現場所收集的證據,根本不足以證明你有罪。就算你主動認罪,我們也會需要你提供詳細的口供。而你,根本沒有去過現場,你能保證你說出的供詞不露破綻嗎?”


    她不能。謝喬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決定將沉默進行到底。


    “你心裏其實已經很清楚,是誰殺了柳心和沈占霖。你之所以認下這一切,不過是為了保護你想保護的人。”


    顧子璋越說,表情越冷,他看著沉默不語的謝喬,內心感到十分失望,以及憤怒。


    “謝喬,你知道902室為什麽會養了一條狗嗎?”顧子璋看著謝喬,又補充了一句:“那是一隻大型犬。”


    這一次,謝喬已經不再抬頭。她始終垂著腦袋,放空了思想,不管顧子璋說什麽,她都不會再迴應。


    顧子璋說的沒有錯,她就是自私,她心裏清楚,現場留下的證據,根本不足以定她的罪。就算她主動認罪,也不會受到法律的製裁。


    看著默不作聲的謝喬,顧子璋終於失去了耐心,他失落地踢開椅子,走了出去。


    張念狠狠地瞪了一眼謝喬,跟著也走了出去。


    “子璋,難道就這樣放任她亂來。”張念一出審訊室,就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顧子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說過,她十分固執。”已經固執到讓人很想掐死她的地步了。


    兩個人互相望了一眼,均是長長歎了口氣。


    這時候,原平走了過來,一臉鬱悶地說:“隊長,陸銘城帶了律師來,說要接謝喬迴家。”


    顧銘城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他動作倒是快。”


    “我們放人嗎?”張念問顧銘城,內心卻是極不想放人的。


    “不放人,你拿什麽理由關押她?”顧子璋瞪了他一眼,心道,人證物證都不充足,就算要扣留人,也過不了24小時。


    他沉思了片刻,緊接著道:“現在趁沈家還沒緩過勁來,趕緊把人交給陸銘城,或許還能保她一條小命。”


    張念氣苦道:“她怎麽就糊塗成這樣。”這年頭,還有人把殺頭的罪名主動往自己身上攬的嗎?


    “她可一點兒也不糊塗。”顧子璋冷笑起來,謝喬雖固執,但卻極其聰明。


    “我看她就是糊塗。”原平在一旁應了句,臉色很是不平。


    顧子璋搖了搖頭:“柳心死的時候,她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沈占霖被殺的現場,沒有留下的她的指紋和腳印,並且她進出佳園小區的時間有限,不具備足夠的作案時間。那兩個人證,也隻是在電梯門口與她閑聊了幾句,並不能作為指控她殺的證據。”


    “所以,這更加說明,兇手不是她啊。”原平著急地說道。他算半個謝喬的影迷,很不希望她的事業毀在這件事情上。


    “我們都知道定她的罪很難,難道她自己不知道這一點嗎?”顧子璋望著張念道:“你發現了沒,她從頭到尾,除了那句是我做的,其他話一律不說。這說明,她心裏很清楚,她不會被判罪。”


    張念點了點頭,想著審訊室內謝喬的表現,的確很值得懷疑。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顧子璋拋出這個問題後,並沒有等別人的迴答,便繼續說:“因為,她要維護兇手。她不是怕我們找出真兇,而是怕自己一旦透露出兇手的信息,就有可能會被沈家人知道,這樣,真兇就會有危險。”


    “可是,我們早就懷疑……”


    原平話沒說話,便被張念冷聲打斷:“那不過是我們臆測,以後別亂說。”


    顧子璋望著原平道:“謝喬知道自己不管應下什麽,陸銘城都會保證她的安全,所以,她才會將沈占霖的死攬在自己身上。”


    “她怎麽可以這樣!”原平感覺自己的認知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顧子璋也有些失望地歎息了一聲:“我也沒想到,到了這種地步,她竟然還要維護那個人。”


    張念倒是顯得很冷靜,看著兩人道:“沈占霖這種人,本就該死,有什麽可惜的。”


    “就算沈占霖該死,那柳心呢?”顧子璋冷下了臉,望著自己這位多年的好友。


    張念聳了聳肩,從顧子璋身邊後移了一大步,道:“我去找陸銘城,幫他辦理相關手續。”


    原平見張念走了,自己又和顧子璋不熟,便衝對方擺了擺手,跟在張念的後麵跑了出去。


    顧子璋看了一眼他們消失的方向,轉過身推開審訊室的門,對坐在裏麵的謝喬道:“陸銘城來接你了。”


    謝喬淡淡地應了一聲。


    顧子璋諷刺地看著她道:“你打算一直這麽沉默下去?”


    “是我做的。”謝喬抬起頭,望著對方,嘲諷地笑了起來。


    “你這是在助紂為虐。”顧子璋差一點就被激怒。


    謝喬輕蔑地笑了起來。


    “你這是防礙司法公正,我可以讓你坐牢。”顧子璋拚命壓下憤怒的情緒,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勸告對方。


    說實話,或不是早年答應了杜子睿要幫謝喬的忙,他真不想插手這件事。


    謝喬歪著頭,嘴角輕蔑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她慢吞吞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了顧子璋的身邊,低聲道:“你不用憤怒,我會得到報應。”


    “你應該勸那個人自首。”顧子璋說。


    謝喬揚了揚唇,“無所不能的顧先生,既然你這麽厲害,不如就去把真兇找出來吧。”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不會說的。


    “你以為你這麽做,她就會感激你嗎?”顧子璋冷笑起來。


    “你以為我會傻到,被你隨便刺激幾句,就說一些你想聽的話嗎?”她頓了又頓,臉上複又露出刻薄無情的笑容:“別天真了,從我12歲起,每天夢裏複習的場景就是怎麽殺死沈占霖。”


    他們這群人,憑什麽認為她會為了一個人渣的死亡,而去出賣自己的親人。她欠夢姨太多,就是拿自己一生的名譽與自由去換,她也不會後悔。


    謝喬眨了眨眼睛,越過顧子璋的身邊,低聲道:“別以為你有多懂我,我從始至終,隻信任過一個人,那個人正是我自己。”


    她說完這句話,主動走到門邊,拉開了門。


    陸銘城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站著,他的左手上還裹著層層沙布,臉上的傷令他失去了平日裏的英俊灑脫,隻有那一雙望向自己的眼睛,如兩顆冬夜裏孤獨的寒星,令人不寒而栗。


    謝喬默默在心裏數了三下,緊接著邁出了勇敢的步伐,走向了她既定的未來。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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