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乃翔抹了一下眼睛,說道:“好,那我去門口等他。”說著,就要走。


    喬姨說道:“等等,你帶錢了嗎?”


    老教授想了想,說道:“沒有。”


    “不帶錢你幹嘛去?給!”說著,就把一遝錢塞到他的手裏。


    丁乃翔把錢放進皮包,說道:“我走了。”說著,一手拎著皮包,一手抻了抻外套的領子,快步朝門口走去。


    “你要當心,到後給我來電話。”喬姨在背後囑咐了一句。


    丁乃翔在大門口等的時間不長,就等來了院長的奧迪車,司機小張探出頭,說道:“丁教授,上車吧。”


    丁乃翔上了車,他跟小張說道:“小張師傅,大半夜的,麻煩你了。”


    小張說道:“您太客氣了。”


    丁乃翔就不再說話了,他靠在椅背上,腦海裏,仍然迴響著女兒那聲“媽媽”的唿喚。


    那聲悲切的唿喚,讓老教授再次對自己進行反思,很長時間以來,確切地說,在前任妻子去世後,他們父女的確是相依為命過了一段時間,但是,他的確感到了力不從心,這時,加上喬姨的追求,老教授便進行了第二次選擇。喬姨進了家門後,女兒不知為什麽,始終對喬姨親不起來,為這,他也很傷腦筋,好在女兒天性善解人意,不善與人為敵,從來也沒有找過這個後媽的麻煩,所以,一家人也能和平共處。不過從丁乃翔自身來講,他的確對女兒關心的不夠,有的時候有意忽視女兒,他唯恐讓喬姨和陸原覺出自己的孩子和喬姨的孩子有什麽區別。別說安排工作這事他對不起女兒,就是最近,他同樣做了對不起女兒的事,野蠻地中斷了女兒的愛情,逼迫江帆放下女兒,遠走他鄉。


    江帆走了以後,曾經給丁乃翔打過一個電話,他在電話來告訴丁乃翔,自己走了,沒有和丁一告別,就這樣結束了,但是江帆囑咐丁乃翔,讓他抽出更多時間關心一下他的女兒,因為她在亢州會感到孤獨,這個時候父親的關懷可能會彌補江帆給她帶來的痛苦,所以江帆懇求他,多多關心女兒,最好盡快把女兒調迴身邊。


    丁乃翔當時隻跟江帆說了一句話,那就是:“江市長,你是個守信用的人,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麽做。”放下江帆電話的那一刻,丁乃翔有些迷惑,難道自己看錯了江帆?江帆為了斷絕跟女兒的關係,居然能夠遠走他鄉,要知道,這對於一個如日中天的年輕官員來說,畢竟是需要巨大的決心和勇氣的,看來,江帆還算是一個君子。


    江帆走後的兩個星期裏,女兒沒有迴家,他打給女兒的電話明顯頻繁了,盡管女兒每次都是以積極樂觀的聲音跟他通話,但是作為熟悉女兒的父親來說,女兒實際上是很痛苦,她的聲音裏有刻意的輕鬆和快樂,這一點,他能夠感覺得到。


    等到女兒迴家時,丁乃翔的心揪緊了,因為,他的女兒明顯的消瘦,飯不思茶不飲,憔悴得不成樣子,往日,眼睛裏的光澤沒有了,那恬淡的笑容也不見了,完全被憂傷籠罩住了。老畫家的眼睛能洞穿一切,他知道他的女兒眼下在經曆著怎樣的煎熬。


    他知道,江帆走了,不辭而別,肯定在女兒的心靈中造成了非常沉重的痛苦,看到女兒無精打采、霜打一般,老教授擔心極了,幾次試著想跟她談談江帆,但是女兒根本不談,每次他往這個話題引的時候,都被女兒借故搪塞過去了,看得出,女兒在努力忘掉江帆,盡管這樣可能會很殘酷,但是她沒有其它的路可走。


    有的時候,老教授經常反思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確,但是,從護女的角度來看,自己又似乎沒有做錯什麽,即便她媽媽在世,媽媽也不會同意女兒跟一個有婦之夫糾纏不清的,因為,這樣的感情一般都是沒有未來的,他不能讓這個人浪費女兒的青春。


    他曾經給賀鵬飛打過電話,告訴賀鵬飛女兒迴家來的消息,賀鵬飛也趕在休息日迴來過,也約過女兒,但是從女兒的神態中看不出對賀鵬飛有什麽新的感情產生,以至於賀鵬飛都跟他說過:丁叔叔,也許,我們應該給她時間……”


    不知為什麽,他很喜歡賀鵬飛這個年輕人,他陽光、健康、上進,幾乎囊括了當下年輕人所有的優點,但是女兒似乎對這個同學總是產生不了感情,這讓他心急如焚,他甚至跟喬姨和杜蕾說,說小一不小了,再不找對象,再過幾年就不好找了,讓她們幫女兒張羅對象,甚至他也跟自己身邊的人都說過這個意思。


    但是,女兒根本對這一切熟視無睹,總是以各種各樣的借口搪塞他,不去相親。他也知道女兒在短時間內走不出來,但他隻能以這種方式,強迫女兒走出來江帆的陰影。


    他聽了賀鵬飛的話,不再去讓女兒相親了,他隻能默默地看著女兒,快到雙休日的時候,他就不停地給女兒打電話,直到女兒答應迴家為止。


    女兒有時盡管迴家了,但是她的心卻明顯不在這個家裏,這讓老教授感到很擔心,擔心女兒憋悶壞了,總是在周六日想辦法帶女兒出去,不是參觀這個人的書畫展,就是參加那個人舉辦的文化沙龍活動,他甚至想,想借自己元旦畫展,讓女兒準備幾幅作品,跟自己的一起展出。但是女兒似乎沒有多大的興趣,而且也不見她有作品拿出來,他知道,如果女兒肯靜下心來拿起筆,她慢慢就會把心思轉移到書法上。可以說,為了幫助女兒盡快走出來,他想盡了一切辦法,但是,收效甚微。


    本來,外地有個筆會活動,他還想讓女兒請假,跟自己去出差呢,但是顯然做不到了。也許,有的痛苦可以轉移,也許,有的痛苦可以變淡,但是眼下,女兒分明沒有做到。老教授心急如焚,一個勁兒地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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