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並不是在遙不可及高處,俗話說‘高處不勝寒’。我明白身居高位的痛苦與無奈。再便是我更喜歡親近人類,雖然他們對我並不友好。對於這個世界,我算是個探險者,同伴們總說我太過天真,但我卻有著自己的想法。我是初發的一葉,並沒有經曆太多風風雨雨的打磨於,也並未被這汙濁的世間所沾染。


    我有很多鄰居,其中不乏少許長者。如同在我落居的那位,他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難以清數的傷痕。兩頰布著如星子般的烏紅的小點,起初我總以為那是年老的標誌。但每當風兒從他的方向送來的時候,我分明嗅到了一股子腥味,雖然那味道是淡淡的、淺淺的。他對於我就像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迷,有著無限的誘惑。使我不自覺的接近他。雖然與我要好的稍長我的夥伴們早已警戒過我不要親近他。但我還是禁不住地想要了解他。在我看來,他並不可怕,反而覺得他是十分孤單的。他時常獨自一人望著碧藍的天空雙目無神地發呆,總是緊蹙著眉頭,顯出憂傷的神色,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對於他的事跡,我是有所耳聞的,但並不詳細,隻是些零散的片段。但我覺得,縱然是這些零散的片段卻足以成為我渴望了解他的緣由。當然這也足以說明他於我的魅力。


    他是逾越過百年滄桑的葉,是與我們寄居的“家”有著同樣年齡的葉子。百餘年間他曆經過人類間的戰爭的葉子,體味過這世間的離散聚合、爾虞我詐的。我想如果是經曆那件事他是多麽的活潑、多麽天真。隻是他的那份天真、那份活潑、那份單純,都不是我所見過的,也自然是不屬於我的。為此,我曾傷心了許久,為我未能了解到他的全部而悲傷,也為他天翻地覆的變化而惋惜。但畢竟,悠悠逝水,去罷難迴。


    那是在民初軍閥混戰的年代,那時我們的“家”才是初建的,但已經很高了。他是寄居在高處的葉子,與處在低處的不同,並沒有被戰火殃及。處在低處的葉子或是被飛來的流火燒得隻剩下殘損的身體,或是被突來的子彈射穿身體。而那些可怕的人類卻總喜歡透過殘損的身體去偷窺旁人的私密,不要以為他們是為了什麽高尚偉大的目的。其實隻是僅僅為了滿足他們那顆喜歡窺探旁人私密的心罷了,為了這個惡心的目的他們非常情願異族的我們付出生命的代價。那時我的鄰居是十分恐懼的,他不知如何應對這些事情。這是以前他從未經曆過的,他想起了前輩們在臨了前贈與他的箴言。讓他麵臨任何事都不要害怕,將這世間的生生死死看得淡些,世間生靈的生死是前世注定的,並非他力所能改變的。前輩們告誡他隻做旁觀者便好……


    他想著前輩們的教誨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碎屍,他已看不清那到底是人類身體的那一部分了,是手指?是腳趾?是眼珠?還是頭顱?隻是憑著依稀的輪廓看出是這些,但無論他再怎麽努力地眯著眼睛往近了湊著看,他將全部的視線聚焦在那些殘軀上仔細地辨認是野獸的身體還是人累的殘軀。卻被猩紅的血液擋住了去路。最終他還是放棄了,他選擇了置之不理。不去管它,也不再去辨認。縱然這樣,他的眼中還是毫無神色的,他無法麵對這個被前輩們描繪的五彩斑斕的世界,變成肅穆的灰色。或許是他的眼睛變成了灰色,一片的蕭條鑽入眼來。好似千萬的細針直直地飛來,他的反應還算是迅速的,瞬間閉了眼,卻不想這針竟如此的厲害穿透了層層的阻擋直直地紮入他的眼。他瞬時間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痛楚。雖然未傷及他的眼睛,卻讓他不想再睜開眼睛。他不願見到同伴們所向往的光明,隻因這光明太過刺眼。他想躲在黑暗裏獨自唏噓,像是躲在泥土裏的鴕鳥,獨自舔舐再次裂開的傷痕。他將身體蜷縮成管狀,緊緊地。想要用微薄的氣力來逃避這血腥的現實,他為自己繪出了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裏,隻有他一人。他隨香風中輕舞,在繁花間棲息。在那個世界裏他在夢中淺淺地笑著,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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