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茂的身體還很羸弱,沈嫣為了不看到他再次昏厥,堅持擔起了執槳的事宜。


    然而,船並不如沈嫣想象中好操使。一開始,船總不聽她使喚,鬧了好一出笑話來。不過,多試幾次後,她也便找到感覺了。她欣喜不已,李承茂隻覺這樣真實的她,可愛而得人憐惜。


    “你會劃水嗎?”控製了船身,沈嫣看一眼不著邊際的湖泊,突然問了李承茂這麽個問題。


    “不會。”李承茂搖頭。


    “那就不得了了,萬一我撐不好船,再起風下雨的,我們都落水了可如何是好?”沈嫣麵容中毫無擔憂之色,說這話似乎不過是一個玩笑。


    李承茂坐在船頭,倒正經地看了看天,很快噙笑道:“這麽好的天氣,豈會刮風下雨?”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啊。”


    李承茂方才聽出她的玩笑之意來,他便也跟之玩笑道:“若是那樣,與你同葬於這寬無邊際的湖底,倒也死得其所。”


    他這句玩笑話,卻讓沈嫣聽出十分的曖昧來。沈嫣扭過頭不再作聲,隻顧撐船。


    李承茂自知自己的話有失高潔,當即也低了眸,而後放眼遠處,佯裝暸望遠處美景,心歎:雖是玩笑話,卻也是真心話啊。


    波光粼粼的湖麵,清澈而晶瑩,隻一頁扁舟,漫遊其中,遠遠看去,猶如在仙境中。船上,男子白色衣袂,高雅飄然,女子迎風而坐,搖動手中船槳,卻高貴得如同陽春三月,手執一把桃花扇。


    不知劃了多久。遠處終於出現了山巒。沈嫣不禁放下槳,高興道:“終於看到岸了。”她甩了甩酸痛的手,放鬆後背,疲累得躺了下來。直到這一刻,她才想好好地歇一歇。


    李承茂從船頭,小心地走到船尾,“我來撐船。”他拿起船槳,意欲幫她劃一段時間。


    “不用。”沈嫣忙攔阻,“你身體虛弱,豈能做這等力氣活兒?”


    “你一個女子都能……”


    “你給我。”沈嫣蠻力去搶。


    爭執間。船身一個晃動,李承茂沒站穩腳,瞬息便以泰山壓頂之姿撲倒在了沈嫣身上。幾近臉貼臉、鼻貼鼻。四目相接之際,卻似被彼此的眸子吸住了一般,分也分不開,腦中一片麻木,竟除了對方這個人。旁的什麽也想不到了。


    “嫣兒……”他輕喚一聲,微啟的唇,落在了沈嫣那點櫻紅上。不自覺閉目,兩顆心,都為這一刻的貼近而震蕩了。


    四片唇,輕輕地貼在一起。誰也沒敢亂動,卻偏偏不自覺顫了顫,挑起許多酥軟之感來。


    時間凝固了。又像穿梭了千百年,隻是這樣的貼近,沒有改變。兩顆心,漂浮在一片被陽光照射得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麵,也飛舞在三月裏一片花海。天南地北地,不沾塵埃。不問世態。


    兩唇相接的地方,不知何時多了一點間隙,陽光,透過這點間隙,如同一顆耀眼的明星,散發著溫暖的光芒,灑在碧綠的湖麵,一直照亮湖底經過的遊魚。忽然,這道光芒消失了,那處間隙,又被雙唇縫合了……


    他吻著她的,加重了溫柔的力道。她又顫了顫,他不覺向她探出口裏的禁忌……


    當意識就要沉淪的時候,感到這樣一個強勁而又柔軟的東西向自己襲來,沈嫣突然清醒了。她彈開眼皮,忙吐掉他的舌,撇過臉避開了他。


    看著因為自己的拒絕而顯得有些驚惶的他麵上漸漸升起一些愕然不解,她的臉也刷地一下紅了。


    在他身下,她幾乎能感到自己心跳的幅度,能聽到他心跳的聲音,也能觸到他落在自己唇邊的唿吸,但她……還有些做不到。她垂著眼瞼,不敢直視他,低聲說:“你是我的叔叔,我是你的嫂嫂,前世如是,今世亦如是。”


    “那又如何?”他抓住了她的手,不無激動道,“隻要你願,叔嫂這條鴻溝,便可跨越。”


    她沒有迴應,思量片刻後誠懇地看他,“你多給我一些時間,容我好好想想。”她從他的掌心,悄然抽出了自己的手。


    “好。”他溫和地答了一聲,小心爬起身,並扶了她坐直身子,而後道:“你去船頭坐著,我來劃槳。”


    “還是我來吧。”沈嫣卻是抓起槳,認真地搖了起來,“你快到船頭去,不然頭輕尾重,船身隻怕不穩。”


    聽言,李承茂隻得猶豫地往船頭走了去。


    沈嫣背身向他,不自覺舔了舔唇,竟感到自己的唇瓣,似乎還留有他那特有的男子氣息。想著這種感覺,她不由得心跳如鼓,唯有將船槳搖得更快,她才能平息這樣的悸動。


    船至岸邊之前,二人都沒有說話,直到上岸的時候,李承茂扶了一把因為心裏有事而險些跌倒的沈嫣。


    “你是否覺得尷尬?”他雙手攙著她,略有歉意道,“適才是我唐突。”


    沈嫣急忙站好身子,退遠一步,勉強笑了一下,“我們快趕路吧。”她又四下看了看問:“現在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才是?”


    “一直往南便是。”李承茂抬手指了指南方。


    沈嫣當真是被他攪亂了心緒,不然哪裏會連東南西北都忘了區分?


    話說此地,倒真是少有人至之境,群山包圍,竟沒有一條被人踩踏過的路。看來,這開路之人,還靠他們倆了。而當他們爬上一處山峰時,天已經黑了。他們不得不就地生火,夜宿黑山。


    四周靜悄悄的,沈嫣有些害怕,寸步不敢離李承茂。


    “嫣兒莫怕,一切有我在。”圍著火堆,李承茂伸手撫了撫她的臂彎。


    沈嫣卻是四下望了望,警惕道:“你現在不過是個病夫,若真出現個豺狼虎豹的,還不知要誰護著誰……”


    話音未落,山林裏還真發出了一聲野獸的怪叫聲。沈嫣嚇得心一拎,本想去翻柴火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嫣兒,”李承茂見狀向她靠近了些,抱住了她因為害怕而有些僵直的身體,安慰道,“便是豺狼虎豹真的來了,我也會拚力護你。”


    沈嫣還是怕,但他的話,無疑讓她心寬了些。


    “來,我們再在周圍燒出兩堆柴火來,這樣野獸就不敢靠近了。”李承茂輕輕地拍了拍她,接著站起身,自顧在周邊撿起幹柴來。無疑,他是個聰敏的。


    沈嫣很快幫忙,撿了許多許多的柴,又點出三個火堆,方才放下心來。


    翌日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偎依在李承茂懷裏,毫不別扭。迴想昨夜,她竟發現,這是一個雖然置身山林,但卻是睡眠深沉得沒有夢境的夜。


    “隻願生生世世,都能像現在這樣抱著你。”李承茂如同囈夢一般低低的話語,輕柔地響在了她的耳側。


    他知道她醒了,她卻不知道他說這話時,他是否知道她醒了,因此,她沒有迴應,隻任他抓著自己的手,像抓著一樣世間難得的寶貝一般,抓緊了怕碎,抓鬆了怕其溜走。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或許兩個人又睡了一覺,終於被溫暖的陽光曬醒,再不能不分開。多少是有些尷尬的,起身,沈嫣到一邊理了理頭發,小收拾了一下,方才當沒事人一般,提起重新上路。


    穿過山嵐,他們終於看到了有人踩踏過的小路。沿著這條小路,他們又來到了車馬碾過的大路。一直往南,他們終於來到了李承茂知道的地方。


    李承茂說:“前麵就是巫峽鎮了,之後的路,我都知道如何走才是捷徑。”


    能聽到這樣的消息,沈嫣幾乎覺得是喜訊。像先前一樣空有方向,卻不知路在何方而不得不行,實在危險,也實在茫然,讓人毛骨悚然。


    趕在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們來到了巫峽鎮。晚霞的光輝,將小小的巫峽鎮籠罩在一片幻境中,顯得更美了。


    “我們這一出來,即便是險境,也處處逢美景。”李承茂歎道。


    沈嫣笑著,說:“我現在隻想找家客棧,好好吃一頓飯,喝一杯熱茶,洗一個熱水澡,再換一身幹淨的衣裳。”


    “那我們先去買些衣裳。”


    “你帶了很多銀錢?”沈嫣問。


    “不多,到南昭的盤纏還是有餘的。”李承茂答。


    沈嫣想,他莫不是早有準備,才在身上帶這麽多錢財?她走出幾步,忽而迴頭問:“你倒是說說,若我跟你私奔天涯,你打算拿什麽養活我?”


    聽得她一言,李承茂欣然,以為她當真有這樣的想法。他上前,卻聽得她補充一句道:“我是說如果。”他不禁癡然笑了一下。


    “在邊城找到前朝的寶藏,我私藏了一根金條,足夠我們活兩輩子了。”他目不轉睛看著她,認真之中,沒有喜色,盡是期盼。他隻想她知道,為了她,他是做足了準備的。


    沈嫣默然。


    這時,一隊兵士經過,在街道上貼了一則尋人的黃布告示。這告示,是李承啟下達的。告示之上,貼了李承茂和沈嫣的畫像。李承啟在懸賞,找到李承茂和沈嫣者,賞百兩黃金。很快,布告周圍便圍了許多的百姓,皆議論紛紛。


    “嫣兒。”沈嫣看著人群發呆時,李承茂突然低低地有些警惕地喚了一聲,並拉了拉她的衣裙,示意她去看一個遠離人群的方向。


    那裏,站著兩個粗布麻衣著裝,卻腰藏利器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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