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茂看一眼花廳裏的下人,故作欲言又止之態。韋斯禮見狀,便笑著退去了屋裏所有的閑人。


    “大哥。”李承茂這一聲喚,讓他臉上的笑容都斂了去。


    “你……你如何知道的?”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承茂,又看向在一旁默默無言,從容冷靜得如同一個陪侍的沈嫣,“你也知道了?二皇子就那麽信任你們?”他的目光又停留在李承茂身上,“還有誰知道?”


    沈嫣並不迴他的話,隻忍不住譏笑道:“我們知道此事,韋大人似乎不大高興?是怕我們說出去,天下人把你當成怪物嗎?”


    韋斯禮聽言發笑。想當初,他以身份之事威脅過二皇子,如今他身居高位,萬萬沒有想到,這兩個人會跑來,並用身份之事威脅了他——沈嫣話裏,分明就是威脅。


    “我若不幫你們,你就要把此事說出去?你以為,誰會相信?”他勾起一邊唇角,神色冷厲,說了二皇子當初跟他說的同樣的話。


    “韋大人多慮了。”沈嫣說,“我相信,看在親情的份兒上,你不會袖手旁觀。”


    “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韋斯禮眸光一凜,打斷了李承茂的話,他道:“我不是你大哥。侯府之事,也與我無幹,你們自己,好自為之才是。”


    他的話如此殘忍,李承茂幾乎不相信,他真的是自己的大哥嗎?他微蹙眉頭,失望地問他:“即便皇上真的收迴免死金牌,即便我真的被關進牢獄,甚至被問斬,你也不在乎?”


    “我跟顧丞相的關係好得很,”韋斯禮說著笑了一下,“我又何必因為旁人的事。去破壞這樣融洽的關係?來人,送客。”


    李承茂恨恨地看他一眼,沒有多言,轉身自行離去了。


    沈嫣則發現,他轉身的那一刻,韋斯禮臉容上分明有異動。她微微而笑,委身以禮,方才告辭。


    “站住!你因何發笑?”韋斯禮叫住她問。


    “我沒笑。”沈嫣看也不看他,說罷這話便重新邁開了步子。


    看著她傲氣離去的背影,韋斯禮不禁想:這個曾經對他窮追不舍的女人。如今為人妻母,竟是這樣的不同。


    她身上流露出的從容氣質,令他吃驚。她就是憑著這份從容和冷靜。才在侯府享有一定的地位的嗎?不然,侯府怎會讓她和李承茂一道來京城求助於自己?


    李承茂離開韋府時,一邊想著與大哥在一起的青蔥往事,又對比他現在的冷漠,他失望至極。以至於沈嫣在後頭喊他他也聽不見。


    “二爺!”韋府外麵,沈嫣大喝一聲佇立在了台階上,李承茂方才站住。他迴眸時,因為過分的失望和恨,而紅了眼睛。沈嫣走近,不無溫和道:“他隻是想跟侯府斷絕關係。但他,並不一定會見死不救。”


    李承茂愕然看她。


    “他還不至於是一個對親人無情無義之人。”沈嫣輕笑了一下。她說的雖是好聽的話,但她這抹笑裏卻不知為何盡是瞧不起人的意味。


    “你如何能斷定。他不會不管侯府存亡?”李承茂眼裏浮現了少許希冀之光。


    “你不是應該比我更了解他?”


    經她這麽一說,李承茂恍然大悟似地笑了。他大哥待焦氏如何,待他如何,他是知道的啊。就是那一次被二皇子的馬衝撞,也是他奮力將自己推了出去。受傷的才是他,發生今時變化的也是他。


    “我們先找家客棧落腳吧。”沈嫣說著便要上馬車。


    李承茂應聲答應。並跟上前去騎了馬。


    很快,他們在華福客棧落了腳。


    在屋裏歇下來,惜玉便說出了心中早有的疑惑,“小姐,您不是說找魏將軍,怎麽找的是韋大人?那韋大人跟侯府非親非故的,會幫侯府嗎?適才在侯府外頭您跟二爺說的那番話,我怎聽得稀裏糊塗的?”


    “韋大人欣賞侯爺的才華,自去年隨聖上到侯府一遊,便跟侯爺結交了。他現在是兵部侍郎,和顧丞相一樣,同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我們來求他相助,自是不會錯的。”


    “那他……”


    “旁的,你就莫要多問了。”沈嫣打斷惜玉的話。


    “哦……”惜玉撇了撇嘴,隻覺自家小姐為人妻母後,變化好大,待她,也不如從前無話不說了。她暗自生歎,想來,她到底是主子,自己到底隻是個下人。


    她撣著床,有些無精打采的樣子,終被沈嫣看出了她的心思。


    沈嫣坐於桌邊,卻是沒有說半句寬慰她的話。


    這一夜很快過去了。


    早間吃了些點心,李承茂便道:“我想讓丁全去打聽打聽,看看今日朝堂上,韋大人是否有什麽動靜。”


    “我也正有此意。”沈嫣很高興,冷靜下來的李承茂,可以做他該有的思考了。她想,現在就是沒有她在,他也能擺平一切了。因此,待他交代過丁全事宜之後,她便道:“二爺就在客棧等消息,我讓惜玉陪我出去走走。從小在此長大,這裏,也便是我的故鄉了。難得來一次,我倒想看看故鄉的景致,迴味迴味童年往事,抑或是見一見少年夥伴。”


    李承茂疑惑她這個時候竟有心思觀景思故,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轉念他卻點頭答應了。他想,憂慮生死之事,本該由他自己操心才是。


    沈嫣帶著惜玉在街道閑情雅致地走了一遭,終於往魏府的方向走了去。


    魏久霆在宮裏,他的父親還未下朝,唯有魏夫人在家。她一進門,便稱是受了魏敏的囑托,來看望魏大人、魏夫人,還有魏將軍的。


    聽得她一言,魏夫人便對她越發和氣起來了。兩人之間的談話,也越發的投機。很快他們便“伯母”、“嫣兒”相稱了。


    “伯母,敏敏姐有些話,要我私下跟久霆哥說,”沈嫣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真正來意,“您能不能差人到宮裏傳個話,讓久霆哥迴府一趟?”


    魏夫人想了想說:“也好。年少時我家久霆便與你談得來,你難得來一趟京城,喊他迴府見你一麵,也是應當的。”說罷她便差人去宮裏喊魏久霆迴府了。


    這魏夫人,到底是寬和之人。魏久霆和魏敏,性子都像她。若不是這樣的母親,僅憑魏幽那樣的父親,隻怕教不出魏久霆和魏敏這樣的孩子。


    喝著茶,吃著點心,陪著魏夫人東南西北地聊著天兒,沈嫣很快盼來了魏久霆。魏久霆趕迴府時,滿麵紅潤,像是趕急跑迴來的。他見到沈嫣,很是高興的樣子。


    待他給魏夫人請了安,魏夫人便說自己有些乏了,退到了後室。臨走的時候,她還不忘囑咐魏久霆:“嫣兒遠道而來,你可別怠慢了她。”接著她又歡喜地對沈嫣說:“中午你就在此用膳,切不可推遲。”


    “好。”沈嫣噙笑點頭,答應了。


    見她跟自己的母親這般合得來,魏久霆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子遺憾,如若沒有那許多變故,他娶了她做妻子,那該有多好啊。他也不至於聽了父親的話,娶了一個刁蠻女子,總惹母親生氣。


    “久霆哥怎這副神情?莫不是見了我不高興?”沈嫣見他表情古怪,便玩笑詢問。


    他忙發笑,“豈能不高興?”轉而他正經下來,壓低聲音問:”嫣兒妹妹此次來,可是為了那一千兩銀票之事?”


    “現在已不是一千兩銀票的事了。”沈嫣說罷掃一眼周圍的閑雜人等,示意魏久霆讓他們迴避。待到廳裏隻剩他二人了,她才將侯府的遭遇如實告訴了他。


    “沒想到他們動作這麽快。”魏久霆聽後不由得歎息一聲,“我查清此事,隻覺此事非同小可,本打算這兩天便去寧安城一趟,好跟你們一起商量對策,卻不料他們的動作如此之快!”


    說著他見沈嫣臉上毫無驚慌和憂慮之色,他不禁頓了頓問:“嫣兒妹妹,你如何不為此事著急啊?顧姓想讓皇上收了侯府的免死金牌可不是結束,隻是一個開始。沒了免死金牌的庇護,他們可是動動手腳,就能給侯府任何人安一個罪名。”


    “侯府自有貴人相助,久霆哥不必擔心了。”沈嫣笑著,“我今次來,隻是因為敏敏姐一直未判得你的迴信,很是擔心你罷了。”


    “我本該早早去寧安城的,無奈被上官纏上了。”魏久霆有些自責,很快詢問:“你說的貴人是?”


    “到時候久霆哥便知道了。”沈嫣隻是笑,並不多解釋,忽而轉了話題問:“久霆哥,你以為兵部侍郎韋斯禮韋大人為官如何?”


    “他?”魏久霆想了想道,“於百姓而言,倒是個好官。他很多諫言,都是對大周社稷有益的。不過嘛……”他猶豫了一下。


    “不過如何?”


    “他為人倨傲,也是個狠厲之人。他少有朋友,對自己的政敵,則是毫不手下留情。”


    沈嫣微微點頭,不由得暗自思忖起來。


    魏久霆心覺古怪,於是問:“嫣兒妹妹打聽他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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