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賀公子怎麽走啦?”丹朱隻見著賀予朝黑著一張臉出了門,看起來甚至疲憊極了,全然沒有平日裏的意氣風發。


    溫沅按了按通紅的眼眶,“丹朱,關上門出去吧,我想睡會兒。”


    “可是姑娘你還沒吃晚飯呢?”


    溫沅搖搖頭,“不吃了,我乏得很,先睡了,若是父親和姐姐來問,便說我昨日的迷藥還有些後勁兒先睡了。”


    丹朱雖然迷惑,還猜測是否是溫沅和賀予朝兩個人之間鬧了別扭,看溫沅的樣子她又不想說,隻好退了出去。


    賀予朝出了溫府,抬頭看看天上的圓月,心底是滿腔的澀意,他甚至感覺下一刻就要流出淚來。


    “公子…”竹青看他狀態不對,趕緊過來。


    “無妨,迴府吧…”


    迴去的路上,賀予朝連馬都沒騎,反而坐了馬車,他已經沒有心力控製馬了。


    車內,賀予朝雙眼微瞌,腦子裏一直迴蕩著溫沅那句“賀予朝,你自私…你自私…自私…”


    “是,我自私,我從來沒有問過你是不是願意再重活一次,明知道你對世間了無牽掛還是拉著你走這一遭,我真是太自私了…我錯了…錯的徹徹底底…”賀予朝在心裏這樣想道。


    賀予朝後,溫沅靜靜地躺在被子裏,複盤著自己方才和賀予朝的對話。


    他說他三輩子都喜歡自己,所以不管不顧追著自己跑了兩輩子,用自己和千年前真正的燕迴做交易,他完成了統一,做成了那樣大的事情。


    因為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誰,所以她還沒進京賀家就來提親,他還親自跑去和皇後要恩典,明知道嘉嫻公主喜歡他也要娶她。


    還因為她前世一直喜歡誠王,乃至嫁了人還念念不忘,所以他前段時間在誠王大軍迴朝時拉著她去相國寺,還不許她多提燕明玨的名字。


    原來,他真的一直都知道一切,計劃好了一切…


    ……


    “老爺,宮裏來人,說盧州急報,官家召六部議事。”官家孫伯急急忙忙跑進來。


    溫仲先放下手裏的茶杯,“來人可說何事?”


    “不曾,隻說官家召您速速進宮。”


    “知道了,備車。”


    溫仲先這邊換了衣服進宮去,其餘五部也都相繼收到了官家口諭。


    賀予朝的馬車剛到國公府門口,人還沒來得及下車,就聽到官家急召,掉了個頭就進宮了。


    景德帝本隻召六部尚書和李宰輔、禦史台等要緊的官員,賀予朝因為吏部的老尚書沒幾天就要退休,一直是他主持吏部事務,也被景德帝一同叫了過來。


    同樣被召的,還有誠王、襄王、端王這三個年長的皇子。


    在宮門口,賀予朝碰到了燕明玨。


    “賀大人今日似乎麵色欠佳?”燕明玨上下打量了賀予朝一番。


    賀予朝還記著溫沅想起了前世她一直愛慕燕明玨的事,看到燕明玨就覺得氣不順。


    “無妨,有勞誠王殿下掛心。”賀予朝神色未明。


    眾人都在殿內到齊後,景德帝也匆匆過來,“深夜召各位卿家進宮,實在是盧州急報,事急從權,沒耽誤眾位歇息吧?”


    “官家言重…”景德帝就是客氣客氣,他們哪能真的順杆爬,食君之祿擔君之優,本就是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分內之事。


    李宰輔率先開口,“不知盧州出了何事?”


    景德帝一向不主張官員在當職之餘還要處理政事,今晚破例必定是出了大事。


    可這盧州,地處大燕腹地,不會是外賊作亂,那便隻能是內部的問題。


    景德帝走到他們麵前,把折子遞給了李宰輔,“李大相公,你先過目。”


    李宰輔接過折子一目十行看完大驚失色,“這等禍事,頗有前朝大廈將傾之時鼠疫作亂之勢。”


    其餘人看景德帝的臉色那般難看,就知道李宰輔說的在理了,趕緊輪流把折子看完。


    賀予朝看完也是一臉凝重。


    溫仲先:“確實與鼠疫頗為相似,但如今症狀尚淺,還難以斷定。”


    “官家,如今之計,朝廷需要派人先去安撫民心,以免發生暴動。”


    徐良:“賀大人所說有理,可如今尚未斷定是否是疫病,若是真的,那朝廷之人去了豈不是有去無迴?”


    溫仲先最見不得這等貪生怕死之輩,“徐大人,我等上為人臣下為民官,遇到事情怎可一味躲避?”


    “溫大人此言差矣,你我都知道前朝鼠疫死了多少人,若此次盧州真是疫病,那確實是個大問題,不得不考慮生死。”徐良與溫仲先是十分不對頭,他看不慣溫仲先一副舍身為國的樣子。


    “徐大人”賀予朝開口,“光看一道折子確實不能下定論,官家今日召我等前來為的不就是一個解決方案嗎?隻關心生死實非大丈夫所為。”


    徐良冷哼一聲:“賀大人年紀輕輕不懂生死為何物,大義凜然令老夫敬佩。”


    吵吵吵,景德帝頭都大了,怒斥一聲:“朕找你們來是聽這些的?!”


    “官家恕罪…”


    “行啦,那些無用之語朕不想聽”。


    “盧州刺史的折子說的是,似有疫病,但不敢確定,百姓已經接連暴斃百餘人,傳染的可能性很大,從察覺身體不適到死亡最快隻有兩日的光景,郎中查不出病因,仵作驗屍發現屍體氣管肺部等部位損傷極大。”端王站出來分析。


    景德帝點頭,“最關鍵就是目前此症藥石無醫,又會傳染給他人,此前的各種疫病之藥於此皆是無用。”


    “溫大人說的在理,這樣大的事情,朝廷應該派人前去安撫。”李宰輔表態。


    “朕也是這樣想,隻是苦於沒有人選,你們都是國家棟梁之材,朕還等著你們拿主意。”


    景德帝視線從這幾個人臉上掃過去,每看到一個,他們就將頭低下去,像個鵪鶉一樣。


    李宰輔看到這個局麵,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老臣下月便要致仕迴鄉,就讓臣,再最後為大燕社稷做一件事…”


    “李大相公不可…”


    “不可不可…”


    “李大相公年歲已高,怎能做這樣危險的事…”


    “不可…”


    “官家…”李宰輔還想爭取一番,景德帝起身扶起他,“大相公,我大燕又不是窮途末路,怎可讓你做這樣操勞之事…”


    “你們,看著大相公為社稷舍身忘死,你們呢?就這樣報答百姓對你們的信任嗎?”景德帝皺著眉頭,“莫非想讓朕,親自去盧州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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