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有好生之德嗎?為何殺她?”黃玉悲慟到極點,正是手足無措的時候。看到這個元兇老道走來,得意洋洋,不由得怒從心頭起。“不是說要送她迴妖界嗎?”


    “除惡勿盡!”老道走過來,“別看她受傷極重,如果我不是讓你來給她喝下我的目盲咒,必然被她的鏡花瞳幻術所害。這次我刺穿她的心髒,就算是千年道行,也隻能灰飛煙滅了。”說完仰天大笑,“當ri你我師兄弟三人約定誰殺了葉青這魔頭,誰便繼承師父的掌門之位。沒想到你們二人雖然機關算盡,終究還是比我遲了一步!哈哈,我若隻取了她的人頭迴去,你們肯定翻臉不認賬。等我吃了這千年老怪的內丹,你們就再也不是我的對手了!”老道似乎和自己的師兄弟隔空喊話一樣,將真氣蘊藏在內息之中,一字一句,全力吐出,隻聽著似乎壓抑很久,豁然開釋的聲音,在寂靜的山穀林間傳得老遠。


    幾句話說完,老道持劍走近。這時葉青匍匐在地,背上露出一個劍柄。似乎氣息已絕,但是身體還略有抽搐。老道一劍砍去,將她的身體從背後剖開,頓時血花四濺。將老道的褐袍和胡須,都染得紅花花一片。顯然是想取她體內的內丹。


    黃玉悲慟之中,茫然不知所措。驚呆了一會,看到老道竟然去剖葉青的屍體,心中怒火中燒,拔劍而起,往老道直刺。這時候多說無益,他隻想把這惡道士殺了,至少要他給葉青陪葬!


    老道士手中持劍,正全神貫注尋找葉青的內丹。冷不防黃玉一劍殺來,倉促間起劍抵擋,卻已經遲了一招。黃玉心中怒極,出招迅猛不留餘地,幾招雲海劍法使得和狂風暴雨一般,帶著同歸於盡的架勢。老道本來慣使雙劍。但是一劍已經插在葉青的背上,倉促之間哪裏來得及拔,隻能揮右劍抵擋。黃玉一招往左邊招唿,老道忘了左手上空空,慌亂之間以胳膊擋劍。被黃玉閃電一削,頓時左臂從中而斷,殘肢飛出老遠,血如泉湧。老道慘叫一聲,往後退了數步。


    李宗全不愧是個褐衣道士,修煉三十餘年,在茅山已經是頂級的修為。轉瞬之間左臂雖然斷了,疼痛劇烈,招式卻沒有慌亂,穩穩地退出幾步。右手騰出,恢複了劍招。又幾招穩打穩紮。他的道行本來就高出黃玉很多,隻是剛剛黃玉忽然發難,才能一擊得手。這時幾招火並,黃玉一味死拚,李宗全密不透風的防守,已經逼得黃玉落了下風。


    隻聽鐺鐺兩聲,李宗全再借力往黃玉劍上猛磕。黃玉本來就用力過猛,被這一磕隻覺得虎口暴震,再也把持不住,不由得長劍脫手。


    李老道一招得手,再不想讓。連連猛刺,yu置他於死地。黃玉手中沒有了兵刃,怎麽可能抵擋。隻能施展輕功後退。眼看背後近了懸崖,無路可退。老道手上劍風凜冽,已經到了脖子前。


    黃玉心知必死,幹脆閉上眼睛等老道痛下殺手。沒想到這時卻背後傳來一陣詭異的大笑,卻正是葉青清脆的聲音:“好個蠢道士,你以為老娘真的死了嗎?”


    兩人不由得往葉青望去。卻是雙雙驚怖,說不出話來。隻見葉青雖然胸口還露出血淋淋的劍鋒,渾身鮮血淋漓,卻直挺挺地站了起來。麵sè煞白,沒有一點血sè。眼神依然是像剛才一樣空洞無神,但是卻好像能看見一樣,衝著兩人款款走來。身上血流依然不止,就像一條紅sè的小河,在地上淌了一路。


    這時候正是下午,太陽雖然偏西了,還可以說是豔陽高照。但是眼前可怖的場景,卻讓黃玉覺得已經身在冥間。李宗全修煉多年,本來很有定力,這時候卻是驚惶失措,竟然已經有些口吃:


    “你……你……是人是鬼?”


    葉青仰天大笑,“我雖然煉得人身,卻從來不是人,也不是鬼。”


    李宗全忽然醒悟:“難道中了你的鏡花瞳?不對!我一直如此小心,在你雙目失明之前,從未看過你的眼睛,怎麽可能中了你的幻術!”


    葉青口中依然血流不止,猶如淌出一條紅舌,但是卻依然談笑自若:“你雖然沒有看過我的眼,但是卻看過他的眼了……”說完伸出手來,指指黃玉。


    “我的眼?”黃玉情不自禁,摸了一下自己的左眼。


    “怎麽可能!難道這小子也有鏡花瞳?”李宗全絕不相信,眼前這個不過十幾年修為的少年,竟然能煉成在江湖上讓人聞風喪膽的至強幻術鏡花瞳!正要持劍殺出,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上身已經被一條白sè的軟鞭,綁縛得結結實實。


    “受死吧!臭道士!”葉青一聲怒喝,雙手按住胸前露出的劍刃,往前一推,頓時將整支長劍連同劍柄,都從體內拔出,胸口留下一個大洞。然後持劍在手,徑直逼來。李宗全驚怖無比,腳步往後一退,卻沒想到身後正是懸崖。一腳退空,隻聽一聲驚叫,竟然掉下懸崖去了。這懸崖極高,下麵深不見底。不多時,深穀中傳來一聲悶響,想必那老道已經斃命穀底了。


    ***


    黃玉隻覺得眼前一閃,才發覺天sè已變。


    剛剛一路走來,都沒有發覺有什麽異樣。但是忽然之間,發覺天sè已經明亮了很多。這才記起,自從走到了這顆梧桐樹下,天sè就漸漸有些yin暗,仿佛空中飄起了一種灰蒙蒙的顏sè。明明是八月炎熱的夏ri裏,晴朗的天空,走進這棵大梧桐樹之後,卻是一片yin霾。但他卻一點都沒有注意到。


    地上雜草叢生,剛剛滿地鮮血,現在卻消失得一幹二淨。甚至連打鬥的痕跡都沒有了。葉青依然坐在那梧桐樹下。


    黃玉連忙跑過去,一探她的鼻息。葉青依然如他剛來時看到的一摸一樣,打坐養神。身上並沒有劍的影子。倒是旁邊那棵梧桐樹,被李宗全的長劍刺了個對穿。


    她隻是臉sè依然青灰,毒xing未解。睜開眼來,一雙明眸依舊。


    “你沒死?眼睛也沒事?”


    葉青橫了他一眼:“你希望我死了是吧?”


    “我給你喝的藥……”


    “你根本沒有給我喝藥。”


    黃玉一摸,發覺被自己扔出去的水囊,居然還別在腰上。真是恍然如夢。


    葉青沒事,這讓他欣喜若狂。隻是茅山道又死了一個,仇怨越來越深。


    “你沒事就好。雖然又殺了一個老道,但他死有餘辜……”


    “我沒有殺他,”葉青打斷了他,“他是自己嚇死的。”


    “我的眼睛……”他想問自己的眼睛怎麽會讓老道中招。葉青沒有理會,隻是冷冷說起:“我的蛇毒還未解。”


    黃玉連忙起身,“我這就去江州,重新給你買藥來。”


    “不行。”葉青一口迴絕,“三個茅山老道死了兩個。還有一個悄悄跟著他的同門,現在就躲在這方圓一裏之內。你如果走了,他一定來殺我。”


    黃玉環顧四周,寧靜的山穀裏,惡戰剛平,轉眼又彌漫著不祥的氣息。


    “不要怕,隻要你在這裏,他忌憚我的鏡花瞳,就絕不敢現身。”


    “但你的蛇毒怎麽辦?”


    “我用全身真氣抑製毒xing的擴散,估計還可以撐一天。”


    “這怎麽行,一天之後,不就……”


    “我背脊上被拍那一掌,全身好幾處骨裂,不能顛簸。你現在小心一點,不要動了我的傷處,輕輕抱我起來。”


    黃玉一手托著她的膝彎下,一手摟住她的背,萬分小心地將她抱起,就像抱著一個碎裂了的瓷瓶。慢慢地站起來,不敢隨便動作。


    “走。”葉青微微用嘴角一努。


    “去哪裏?”


    “江州。買藥。”


    ***


    黃玉想,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一樣東西,讓他能抱著走幾十裏的山路一點也不覺得累,那就是現在抱著的這樣東西了。


    葉青身材纖細,一點都不沉重。抱在懷裏,一陣清香縈繞,使他想起在半星穀外山坡上見過的茂密的竹林。那些綠sè水潤的竹子,發出一種清澈的竹香,不知為何如此像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味道。他一路行走,時時忍不住去看葉青的臉。雖然風吹發亂,麵sè因為中毒而發黑,卻讓他想起那天早晨,在山頂初見時,兩眼如漩渦一般,差點把他的魂魄都吸走時,那個千嬌百媚的臉。


    一路步行,即使到了大路上,看到往來的商隊馬車,也不敢搭個順風車。因為怕車行顛簸。其實,他也舍不得把葉青放下來。走路也不敢太快,怕動了她的傷處。一路如履薄冰,慢慢走來。太陽一落山,山上就瞬間被漆黑的夜sè籠罩了。隻能借著滿天星鬥的微光走路。幸好不多久,圓月升起。大路上空無一人,就像漆黑的群山裏一條幽藍sè的帶子,看上去前邊的路越來越窄,消失在前方茂密樹林的暗影裏。白天最喧囂的蟬現在鴉雀無聲,樹林裏滿是蟋蟀、蟈蟈的叫聲。有時也忽遠忽近地傳來怪異的聲響。分不清究竟是虎嘯狼嚎,還是隻是在山穀密林之間唿嘯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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