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還真就沒有把錢老老實實賠過去。


    這裏剛準備用晚膳,聽說沈羲替他把錢從韓家摳出來了,高興得嘴都快咧到了後腦勺。


    接著便就起身到了承運殿,將那一遝銀票拍在燕王跟前,說道:“錢給你賠來了!不過不是我的,是韓家的。


    “被你當成累贅的兒媳婦,她輕輕鬆鬆就從韓凝手上把這筆銀子拿迴來了!您數數,把它收好!”


    燕王眯眼望著他走出去,方才扭頭看了眼旁邊陪膳的賀蘭諄。


    賀蘭諄揚唇笑了下,半垂的眉眼裏亦有漫出來的一線溫柔。


    她就是這樣的,既不肯眼睜睜看著人受害而白撿著便宜,又絕不甘心吃一點點虧。


    晚飯後沈羲獨自走了會兒棋,蕭淮又從王府著人送了些點心鮮果過來,想著想著,心思便又不覺飄在了下晌的事情上。


    韓敏的跟蹤到底又提醒了她,柳夢蘭是個醫術不錯的大夫,而且還是宮裏的太醫。


    雖然說十三年前韓頓並未入大秦朝廷為官,與低調的太醫館不會太熟,而且柳夢蘭臉上的刀疤,加上這些年的風霜也可掩蓋幾分真麵目。


    可到底都是京師的人,萬一恰好就讓韓頓認出來了呢?


    當然,他也不是淩雲閣要追殺的赫連人,就是知道他成了她的家醫也出不了什麽簍子。


    但是,偏生是韓頓之前懷疑過她的血統……


    總而言之,保險起見,那小院兒竟是不便讓他住下去了。


    得讓他搬進沈家來。


    進了沈家,他不會出去,韓頓也發現不了他。就是發現了,隻要他不暴露出來醫術,能被人認出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然而他這裏問題解決了,晏綏又怎麽辦呢?


    他傷還沒有好,她不可能棄他於不顧,把他一個人放在小院裏自然不行。


    帶迴沈家來,他有傷在身,目標又太大,再者,他是晏家的少爺,沈家恐怕還護他不住。


    看來隻能找蕭淮想想辦法了。


    他那人雖然不像是善心泛濫的人,但暫且收留他幾天應該還是沒有問題吧?


    如此過了兩日,便就到了二月初二。


    蕭淮這兩日沒出現,不知道在忙什麽,隻是一大早蘇言就來傳言,讓她在家裏靜候,下了朝蕭淮就會過來。


    早起街頭人語聲就明顯大起來了。


    裴姨娘早早地領著丫鬟們把院裏花木全纏上了紅綢,又蒸了許多鮮花酥餅祭花神。


    沈羲梳洗好出來的時候正見到沈梁爬上桌悄悄地摳餅屑,立在門下咳嗽了聲,他當即又從凳子上爬了下來。


    一年過去他身量高了許多,人前舉止也大方了,但一身肉卻沒曾減下來。


    好在一雙大眼睛還是亮晶晶地,笑起來的時候肉乎乎的下巴也很有喜感。


    “偷吃祭品,仔細花神罰你吃飯打嗝。”


    沈羲嚇唬著他,然後出門來。


    趁著蕭淮沒到,這會兒她正好可以往各房裏走走。


    自打沈崇義迴來後,沈家內外愈發井井有條,黃氏主內,沈崇義經管庶務。


    沈若浦於是輕鬆了,一心撲在朝政上,時間多起來,精力也更專注。


    近來聽說連辦了兩起案子,都很順利,有相關牽連的各方也都沒有什麽浪花出來。


    蕭淮與沈若浦似乎也有往來,但是他沒有跟沈羲細說過,沈羲也沒有必要問。


    至於沈崇光這邊,黃氏給他物色的續弦已經有眉目了。


    而據旺兒說,他後來也還是特意往喬氏院前路過幾次,每次都會在門外街口停一停,但到底是沒曾進去,而且近來據說也去的少了。


    沈嫣今年將及笄,按理及笄之後梅家就要來議婚了。


    按她說的,梅家人品倒也不壞,前世裏她非完壁嫁過去,梅公子惱則惱矣,卻並未曾主動告知梅家長輩。


    對於僅憑父母之命而締結婚姻的讀書人家子弟來說,這樣作法已是難得。


    但沈羲卻不好幫她決定。


    沈嫣也會去花會,不過因為知道沈羲與蕭淮同行,因此她跟黃氏同路。


    這裏剛出了房,旺兒就來報說世子在外頭等了。


    她迴房拿了件披風,便就往門外來。


    蕭淮果然已經等在人少的西南角門下,每次與她出門的他都穿常服,但今日卻穿著世子蟒袍,頭上端正地束著蟒龍金冠,想來也是因為會遇到不少熟人,所以也懶得低調了。


    沈羲今日卻未曾著意裝扮,不過穿了身月白底的百蝶穿衣夾襖,底下一條秋香色寬幅裙,頸間套了隻赤金攢珠的瓔珞。


    蕭淮捧著她的臉看了看,就從懷裏掏出一枝鏍絲金鳳步搖來給她別到了髻上。


    沈羲對鏡一看,很高興:“真好看。什麽時候打的?”


    他經常會帶些首飾胭粉什麽的給她,這種不經意的惦記令她十分受用。也使得她能越來越自然地接受著他的疼寵。


    “這是我母親的。”蕭淮從身後將她攬住,同望著鏡子裏的她,“你戴著很合適。”


    沈羲扭頭看他,半晌道:“這樣不太好。”


    “你忌諱嗎?”他低頭看她。


    “怎麽會?”沈羲聲音揚高,她自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怎會忌這些,“隻不過——”


    “你不忌諱就好。”


    他下巴擱在她肩上,臉貼臉看著鏡子裏的她:“緩緩,我很願意跟你分享我的一切,包括我母親在我心裏的位置。”


    沈羲反手撫撫他的臉,沒說什麽了。


    不過她卻覺得他近日多了些心事,若說跟韓凝這事有關,他的性子又不至於。也不知道為了什麽?


    “少主,到了。”


    蘇言在車頭輕稟,而沈羲也同時聽到了沸騰的人聲。


    而撲鼻的花香也已經透過車窗飄進來,春光照在積雪剛剛化盡的翠湖上,令得湖麵上的畫舫美得像是銀河仙船。


    燕王府。


    下完早朝的燕王迴到承運殿,與在門下迎著他的賀蘭諄說道:“史棣在東湘樓組了飯局,把霍究叫上,你們倆隨我去。”


    賀蘭諄微頓,說道:“王爺要去花會?”


    韓凝來過王府之後,韓頓近日動作他不可能不知道。


    燕王雖然沒有問他,但必然也是關注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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