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諍微頓,片刻後才笑著稱是,退下來。


    散議後迴到衙門,文遠諍卻凝著眉頭坐在案後半日未語。


    郎中左清輝上前來道:“大人此去怎樣?皇上可曾有旨意?”


    文遠諍雙肘擱上書案,歎道:“皇上什麽也沒說,隻說‘韓閣老的部屬辦事,朕放心’。


    “這話迴得可真叫滴水不漏啊。既沒有說出哪裏不對,又給足了韓閣老麵子。


    “可是你仔細想想,話裏竟大有深意,這事兒不管是我做的,還是沈崇光做的,都是禮部的事。


    “倘若將來出了漏子,那可就是整個禮部的責任。皇上這話也就等於是給問罪禮部打了底。到頭來咱們是給閣老招麻煩。”


    左清輝想了想道:“這不可能吧?一個十歲孩子,他會有這等城府?”


    文遠諍歎氣:“這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人家是皇帝!更何況他還是畢太傅與韓閣老共同教出來的!


    “這事還是不能亂來了,你先把這卷宗拿迴去,全部審核過。確定無誤再呈交給閣老看過。”


    左清輝立時把卷宗接了過來。


    這邊廂,小皇帝退了朝,迴到乾清宮,鄭太後已經著人備好熱奶羹在等他了。


    “怎麽悶悶不樂的?”她柔聲道。


    小皇帝吃著奶羹,說道:“兒臣想起沈侍郎當時舍命救駕的事情來。”


    鄭太後微頓,說道:“怎麽又忽然想起這個?”


    小皇帝道:“他的三兒子沈崇光,才進禮部不到兩個月,就被文侍郎抓來籌備整個除夕宮宴。


    “兒臣想起當時若不是沈侍郎舍身求朕,朕今日還不知道能不能坐在這裏陪伴母後。


    “正愧疚著未能找個機會寬待沈家些,可巧韓閣老就替朕分了憂,將沈崇義沈崇光都調了入京。


    “可哪知道文侍郎居然這般苛責他,還在卷宗裏改了好幾處,原本好好的東西都改出毛病來。


    “兒臣因顧著韓閣老的麵子,不想當著眾臣給他難堪,就沒說什麽。


    “可是他的好意卻全被文侍郎糟踏了,朕心裏既心疼沈侍郎,又心疼韓閣老,怎麽高興得起來?”


    鄭太後聽得他這麽說,便就把派去殿前侍候的周福安也叫來一問,確知是這麽迴事,於是就凝眉沉思起來。


    半晌後她喚來周福安:“傳文遠諍。”


    文遠諍剛把事情分派下去就被傳到了乾清宮。


    這裏見了禮,簾後鄭太後的聲音就清冷地傳了出來:“聽說除夕宮宴的事,文大人全交給了沈崇光在負責?


    “這麽大的事情,尤其皇上龍誕日才發生過那樣的動亂,文大人居然如此草率,就交給一個到職沒到兩個月的員外郎負責?


    “這是覺得皇上的龍體不要緊,還是仗著有韓閣老在便為所欲為?”


    文遠諍萬沒有想到鄭太後居然會過問起這件事,連忙跪下地來:“臣冤枉!臣隻是請沈大人代筆負責了幾處,並未曾讓他全盤負責!”


    “禮部那麽多郎中,還有你們這些左侍郎右侍郎,輪得到一個員外郎來替你文大人代筆?”


    鄭太後語氣愈發沉了:“沈家有救駕之功,韓閣老處處替朝廷著想,將沈家兩個兒子調迴了京師,這也體現了皇上的恩澤!


    “你就是這麽置韓閣老的苦心於不顧的?”


    文遠諍被罵得頭都抬不起來,跪到膝蓋發酸才出門。


    一路上兩隻拳頭被他攥出了油,迴到禮部衙門,他怒氣也還沒散。


    左清輝這裏正要出門,見他去了趟宮裏臉色便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連忙又跟隨他迴了公事房。


    “必然是沈若浦跟太後麵前說了什麽!這老家夥仗著自己曾經救過駕,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把來龍去脈說完之後,文遠諍恨恨往桌麵砸下一拳,桌上茶杯都被驚得跳了起來。


    左清輝乃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手下,聞言便說道:“要不下官想個什麽法子治治他?!”


    “治沈若浦?”文遠諍冷笑,“人家是從二品大員,燕王世子的嶽祖父,你治得了嗎?”


    “下官是指沈崇光!”左清輝道:“沈若浦咱們動不了,難道一個沈崇光咱們還拿捏不了嗎?”


    文遠錚凝眉:“什麽意思?”


    左清輝略沉吟,便就附在他耳畔說將起來。


    文遠諍聽到這裏眉頭微動,滿臉的怒意倏然轉為陰冷……


    沈羲近來白日在別院的時間多,給蕭淮做了不少衣裳鞋襪。但他服飾都有王府專製,她能做的也無非是穿在裏麵的中衣中褲或者夾袍等。


    蕭淮聽到她說要給他做衣裳,隨即放了筆,搓著手走過來,叉開雙手雙腳讓她量尺寸。


    “緩緩你可要量準一點,千萬不要因為你男人身材太好而心慌得手抖,不然返工很累的。


    “還有,你也不要趁機吃我豆腐,我還要守身如玉直到成親的。”


    沈羲聞言把衣料往他頭上一丟,找黃金白銀去了!


    沈家也準備了臘八粥。


    是裴姨娘親自煮的。


    “隻有又有人盯著咱們府上了。”裴姨娘坐下來看她吃粥,說道:“嫣姐兒說這兩日有人鬼鬼祟祟在府外打聽三房的事。


    “我留了心眼兒,下晌著人守在外頭盯了盯,果然是。”


    沈羲抬頭:“打聽什麽?”


    “紀氏前陣子不是接到休書了嘛。對方就打聽怎麽休了?犯了什麽事?但我卻看不透他們來曆。


    “嫣姐兒也不知道,她想告訴你,但你又不在。”


    沈羲微微頓住,休妻的確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但是按照紀氏的所作所為,絕沒有理由再忍耐她下去。


    沈崇光還年輕,三房必須得有個正式的主母,紀氏既然無德居之,那就隻能把這個位子讓出來。


    但是會是什麽人在盯著這件事呢?


    “三叔知不知道?”


    “知道了。”裴姨娘說道,“近來嫣姐兒與三老爺的關係轉好了些,她到底也是大家閨秀,處事風範比喬氏強多了。


    “三老爺跟大老爺打了招唿,大太太已經安排下去,讓府裏上下人嘴把嚴點兒。”


    紀氏被休的內幕簡直太不光彩,這種事被挖掘出來,影響最大的就是沈嫣她們姐弟。


    而沈嫣作為未婚的小姐,影響尤為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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