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宮,東閣。


    世子過來請了安後,便帶著陸炳迴自己院子去了。王妃將其他人都打發下去,隻留下周嬤嬤迴話。


    “麟兒到底是怎麽迴事?真是王七郎當眾與他吵鬧,熜兒又當著外人攆了他?”王妃皺眉,麵帶不快。


    不管她心裏對娘家人如何腹誹,可也不會允許旁人輕慢。


    周嬤嬤麵露詫異道:“王妃這般說,老奴可要代殿下喊冤……老奴在外頭聽得真切,表少爺開始對殿下說話時就帶了火氣,殿下還好言好語地應答;表少爺又教訓起殿下,說他縱容陸炳。殿下這才惱了,迴了表少爺一句。表少爺沒有再同殿下拌嘴,開始罵起王七郎,說他又胖又蠢……”


    她這次過去,本就奉了王妃之命,近處觀察幾個少年品性的,因此拉著小丫頭去茶室說了幾句,便迴到飯廳外,留意裏麵動靜,自然將前後爭執看在眼中。


    她在王妃身邊服侍,自是曉得王妃護短的脾氣,不管娘家人如何,在外人麵前--都會護著;可娘家人再重,也越不過世子與兩位郡主。


    聽周嬤嬤將樂群堂的事情講述一遍,王妃臉色不僅沒舒展,反而越發難看:“這個麟兒,真是讓老夫人給寵壞了……”


    旁人不知道蔣麟為何針對王琪,王妃哪裏能不知道。


    她本替侄女看上了王琪,覺得王家富足,王琪本人性子又敦厚,少不得在母親吳夫人與嫂子小吳氏跟前稱讚王琪。吳夫人與小吳氏沒想到蔣鳳身上,以為王妃是看上王琪,想要他做王府儀賓。蔣麟發作王琪,估計也是這個緣故。


    王妃心裏當然不痛快,侄子一個平民,竟然敢對世子不敬,依仗的不過是她的娘家人。可是她的娘家人,心越來越大,已經讓人著惱。


    若是王琪真是她給三郡主挑的儀賓,依照她們的意思,還真是非要給攪合黃了不可。


    看來真的不能再縱容她們,既然是客居王府,就當有客居的模樣。女兒與兒子都漸大了,難道還真的任由她們在兩個孩子的親事上歪纏?


    王妃想了想,道:“去賬房傳話,就說我說的,南山院那邊領東西,今日起按規矩行事。若是有多領的,下個月扣還出來,銀錢亦是如此。”


    南山院住的,就是王妃的母親吳氏與長兄蔣慶山一家。


    周嬤嬤應了,猶豫道:“王妃,怕是舅太太不願意?”


    王妃冷笑道:“讓她鬧去。我不過是不願引得老夫人惱,才向來不與她計較,她還真的擺起長嫂的譜來?要是再不安分,痛快地搬出去。”


    這樣說著,王妃越發心煩。當初丈夫提及帶了父母出京就藩,她本是滿心感激。能與娘家人在一處,總比親人相隔幾千裏,到死也未必能相見強。大哥帶了大嫂,以奉養父母為名,也隨之就藩。


    丈夫生性孝順,因不能將生母接出宮奉養,甚感遺憾,視嶽父嶽母如同生身父母似孝順。


    自家老爹是個明白人,即便得了王爺女婿的孝順恭敬,也恪守本分,不肯失了尊卑,還約束妻兒在王府謹慎行事。


    丈夫待自家老爹越發恭敬,甚至在其故去後,還專程上折子為嶽父祈封。因這個緣故,自家老爹被贈封為興田伯,老娘吳氏被封為誥命夫人。


    升米恩鬥米仇,人心最是難以捉摸。原本老實本分的哥哥嫂子,被王府富貴迷花了眼,嫂子借著為婆婆調理身體為名,從賬房上支取大量藥材銀錢;哥哥打著為王府辦差的幌子,經常在外不歸,養了個粉頭做外室,連兒子都生了。


    王妃都曉得,不過是睜一眼閉一眼,不願與之計較。畢竟鬧出來,丟的是她這個出自蔣家的王妃的臉。


    貪財好色都是小毛病,可要是將主意打到郡主與世子身上,即便是娘家人,王妃也容不得……


    王府花園,涼亭。


    遠遠的,就能聽到一陣陣清脆的笑聲。那個曾在大成院狠摔了一跤的小丫頭,正雙手比劃著,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脆聲道:“三姐姐、燦姐姐,不騙你們,王七郎真的這麽肥!”


    她對麵,坐著兩個少女,一個嬌嬌弱弱,瓜子臉,臉色蒼白,似有不足之症;另外一個少女則是滿臉英氣,沒有尋常閨秀的柔弱。


    聽了小丫頭的話,那麵色蒼白的少女,微微側過頭,蹙眉道:“王七小時候最是臭美,怎麽允許自己胖成這個模樣?是不是被他伯父伯娘欺負了?”


    小丫頭與那英氣少女聞言,都不解地望向那蒼白少女。小丫頭道:“三姐姐,若是被欺負了,不是當瘦麽,怎麽王七郎反而胖了?”


    這蒼白少女正是興王三女朱秀嫻,雖說府裏都稱之為三郡主,可還沒有向朝廷請封。同王子王孫十歲請封爵位不同,王府郡主多是在及笄前後,選儀賓時才正式請封,並且開始享用一份錢糧。


    她身份尊貴,身體又孱弱,鮮少有機會出王府,對外頭很是好奇。王琪那時候常出入王府,兩人年紀相仿,常在一起玩耍。王琪經常給她帶外頭的小物件,還給她將外頭的各種故事,兩人算是青梅竹馬。


    雖說這幾年,王琪來王府的次數少了,兩人也因長大的緣故,關係疏遠了許多。可對三郡主來說,王琪到底不同。


    加上這次伴讀入府,為她選儀賓的話,也隱隱地傳到她耳中,少女的心中就起了波瀾。


    同其他人相比,自然是與她青梅竹馬的王琪,最讓她覺得親近。


    這個穿著青衣、扮丫鬟去府學的小丫頭,是興王幼女朱秀婧。小丫頭本就對府學好奇,又知曉姐姐惦記王琪的近況,便自告奮勇地去府學一探。


    亭子裏另外一個少女,是世子乳母範氏長女、與兩位郡主一起長大的陸燦。


    聽了妹妹的話,三郡主搖頭道:“即便沒欺負,也好不到哪裏去。但凡真的關心他,怎麽會任由他胖下去?我心裏不舒坦的時候,就想要吃東西;想來王七郎也是如此。胖成這樣,可見心裏多憋屈。”


    小郡主與陸燦兩個對視一眼,都覺得這番話有些強詞奪理。王七郎雖父母雙亡,可上頭還有祖父、祖母,即便伯父伯娘當家,也不會說虐待就虐待了。


    可她們曉得三郡主的脾氣,看著病弱,脾氣卻最是執拗,向來是認定什麽就是什麽,便也閉口不與她費口舌。


    陸燦問起府學其他人,小丫頭仔細想了想,道:“有個穿道袍的,除了同二哥說話,就沒見他與旁人開過口;有個穿得女裏女氣的,放下筷子的功夫,都要展開扇子搖啊搖;有個笑眯眯的,就沒見他睜開過眼睛;還有一個不管旁人說什麽,老是撇嘴巴,看著就招人厭……”


    陸燦掐著手指道:“這是四個,加上王七郎才是五個,不是說進府六個伴讀麽?”


    “還有一個……”小郡主想了想,道:“還有一個,很和氣,是個好人……”


    *


    府學,樂群院。


    道癡重重地打了個哈欠,旁邊正滔滔不絕展望未來的王琪不由黑了臉。


    道癡很是無奈,吃完飯本就容易犯困,再加上王琪半個小時的車軲轆話,換做其他人怕是早睜不開眼,他不過是打了個哈欠。


    王琪不快地看著道癡道:“咱們來王府做什麽?不還是為以後一份前程,你怎麽這麽不上心?”


    對於王琪的“遠大理想”,道癡真有些理解不能:“七哥,王府門正……不就是門房麽?守大門的差事,有什麽好?”


    王琪白了他一眼,道:“沒見識了吧?王府的門正,能跟尋常門房比嗎?別看品級不入流,可最是實惠啊。若不是王爺信賴器重之人,也撈不到這個差事。”


    道癡猶豫一下道:“七哥還缺銀子?”


    王琪冷笑道:“誰會嫌銀子多?我也大了,往後總要尋份事做,在安陸州這地界,哪裏有比王府屬官更好的差事?隻要傍上王府這顆大樹,別說尋常親戚,就是大伯、大伯娘,待我也要客氣三分。”


    “七哥說的正是。”道癡點點頭,覺得世子的話沒錯,王琪這孩子真是個有福的。興王府可不是尋常王府,這是龍潛之地。王琪湊過來,得到的,絕對不會單單是一份油水足的差事。


    還有那些伴讀,陪伴未來的天子讀書,都是一份莫大的機緣。


    道癡想了想,道:“七哥,以後待陳赤忠客氣些,我瞧他像是有大誌向的人,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大誌向?為何這麽說?”王琪不解道:“難道巴結殿下,就是大誌向。”


    “他雖待殿下諂媚,可轉頭待大家清冷依舊,絲毫沒有結交往來之意,著道袍、戒葷腥,恪守道家本分,沒有棄道從儒之意。這樣的人,肯入府為殿下伴讀,定是有所圖,而且圖的不是世俗名祿。”道癡道。


    王琪皺眉道:“不求名祿,那他做狗腿樣作甚?殿下雖出身高貴,可除了王府屬官的位置,還能給他什麽?”


    道癡也想不出,陳赤忠為何會做到這一步。這畢竟是旁人的事,想不出不去想就是。


    王琪顯然也想到這點,搖搖頭道:“管他有什麽圖謀,隻要不跟爺爺搶門正的差事,爺才懶得鳥他……”


    *


    身上有些不舒服,思路也木木的,今天欠一更。明早要去醫院做個檢查,要是迴家早,就明天補更;迴來的晚的話,就後天補上。吼吼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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