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亭長一聽年紀輕輕的錢大雙拉扯著五個孩子,心裏不由得又高看了她幾分。


    不說別的,一家六口人的一日三餐就得耗費不少用度,而且村裏的稅糧也不是個小數目,這麽多的開銷,即使是個壯年男人當家也會為之頭疼。


    於是張亭長神色鬆緩了許多,閻四豹也不是個傻的,急忙補充道:「張亭長,你看我大嫂還在這兒站著呢,所以我不好意思脫褲子,不瞞你說,我下身也有傷!」


    至此,眼不瞎的都看見了閻四豹臉上的紅痕,毫無疑問,這也是徐大丫施暴的直接證據。


    見狀,錢大雙心裏暗暗翻白眼,這個閻小四兒真是脫上癮了啊!


    那次在院子裏脫了衣服讓人看歸榆花打他的傷痕,這次又曬傷痕,特麽的,他這是有受虐潛質嗎?


    手腳都長得好好的,就不懂得反抗嗎?


    自己和他說過多少次了,嘴皮子都快磨薄了,各種囑咐他鎮上做短工不舒心就迴家,敢情是當耳旁風了啊!


    眼見徐大丫臉上的囂張嘚瑟淡去了一些,略略不安地瞅著自己,錢大雙不會心慈手軟,隻會痛打落水狗。


    「張亭長,你也知道,這落月鎮上的短工多數都是周邊村子裏的莊稼漢,我相信你會公平處理此事。」


    張亭長何止是知道,簡直是太清楚不過,更何況現在證據確鑿,徐大丫就是恃強淩弱耍流氓,但他力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於是,他冷沉地訓斥徐大丫,「你還有何話說?趕緊結算工錢,賠禮道歉!」


    如果徐大丫真如此做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但是這個肥女人不甘心善罷甘休,她幹脆放刁耍賴起來。


    「張亭長,你怎麽能聽信這兩個鄉巴佬的一麵之詞?刁民,他們都是沒有廉恥的刁民啊!這個閻四豹今天才來我店裏做的短工,還沒到日落呢,我咋給他結算工錢,還有他身上的淤青上麵寫了我的名字嗎?錢寡婦說是我弄的,你就相信了,得會兒她說我睡了你,你也相信嗎?」


    如是如是,一時間將張亭長嗆得接不上話來,錢大雙適時地輕笑了笑……每當她笑容燦爛時,也是她柔中帶剛將對手懟到嗓子眼的時候。


    「徐大老闆娘,你這樣說聽著好有道理哦,那我就依著你的意思說叨說叨,如果我們叔嫂的片麵之詞不可信,那張亭長當然也不會聽信你的信口開河。


    但事實勝於雄辯,我小叔子這麽大個人,天天在你這兒做短工,想來街坊鄰居以及進來吃麵的客人不是瞎子的話,肯定都看見了他。


    所以他身上的淤青如果不是你弄的,那就是你麵館裏其他壞人弄的,所以我請求張亭長即刻封了你的麵館,請縣衙裏的縣丞大人過來查個清楚。」


    是啊,這個麵館每天都有不少客人吃麵,都是閻四豹一個人忙裏忙外,而且這些客人中不乏落月鎮本地人,不乏與閻四豹混得廝熟的。


    還有周邊的街坊鄰居更是嫉妒的要命,徐大丫僱到了一個這麽能幹的短工,他們天天看著閻四豹,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來幾個血洞洞,恨不得閻四豹得個急病猝死。


    這時,巡邏隊裏原先蔑視錢大雙叔嫂的幾個漢子都換了敬重的臉色,因為他們的爺爺那輩兒都是莊稼漢出身,所以他們也曉得村裏的苦日子難過得很。


    而錢大雙一個小寡婦卻拉扯著五個生葫蘆蛋子,換成是他們中的誰也會不堪其重,隻想撞牆死個痛快。


    可她卻還這樣護著這個老大不小的小叔子,這樣的長嫂打著燈籠也難找啊,他們也好想要一個。


    至於徐大丫是什麽鳥兒,他們都懶得腹誹了……


    徐大丫真沒想到一個沒見過啥世麵的鄉巴佬小寡婦竟然這麽厲害,說起話來可謂是針針見血,動動嘴皮子就可以整得她傷筋動骨。


    封了她的麵館讓縣衙的人查辦,那她天天得損失多少銀錢入帳啊,何止是傷筋動骨,簡直就等於要了她的老命!


    這樣一想,徐大丫覺得此刻主事的人兒是張恆,如果她討好了張恆,那他就不會封她的麵館。


    所以這個腰如水桶的肥女人不僅沒有悔過之色,還竟然,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發嗲。


    「喲,我說張亭長啊,咱們可都是落月鎮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你說是不是啊?」


    說話就說話,可是這個肥女人竟然還朝張亭長一個勁兒地拋媚眼……一個似極了二師兄的肥女人拋媚眼,卻沒有二師兄的半點兒喜感,隻會讓人覺得膈應無比。


    好在張亭長的消化能力不一般,沒有當場狂嘔,他緩緩開腔,「徐大丫,這條街就差你沒繳納店鋪稅了!」


    徐大丫知道今天是扛不過去了,她訕笑著,取出來懷裏的荷囊,如數繳納了店鋪稅。


    張亭長取出了落月鎮誌,做了相關記錄,心裏頓時輕鬆了不少。


    終於收到了潑辣如徐大丫的店鋪稅,真是太不容易了,他這也算是得了假公濟私的便宜,不對,他代收店鋪稅是為縣衙辦公事,不是濟私行為。


    正當張亭長沉浸在來之不易的輕鬆愉悅中,就收到了來自錢大雙的冷涼視線,他頓時一激靈,低斥。


    「徐大丫,本亭長可忙得很,你趕緊給閻四豹結算工錢,向他們叔嫂賠禮道歉!」


    張恆覺得這樣的處理最簡單,也對徐大丫最為有利,總比縣丞大人下來查辦省錢得多。


    可徐大丫不僅不識眼色,還急了眼而口不擇言,「好你個姓張的白眼狼,剛給了你錢你就翻臉了,你這是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是不是?」


    由於徐大丫平時葷話說習慣了,因此一著急就是這個葷腔葷調。


    但是在這種時候,徐大丫這樣說,誰聽著都覺得不得勁兒,就好像是張亭長剛剛被她嫖了似的,而繳納店鋪稅的銀錢好像是嫖資似的。


    小鵬雖然年紀尚小,但也聽出來了這個葷味兒,捂著嘴吃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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