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野山羊,準確地說是隻懷了孕的母山羊,而且它受了傷,連逃跑的能力也沒有。


    有句話講得好,從一個男人對待弱者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他的人品。


    錢大雙由此斷定,這錢小山日後必定不是善類。


    如果錢小山不是原主的親弟弟,錢大雙絕對會放任其自生自滅,但也僅僅就是如果而已。


    「這羊懷羔了,所以受了傷後就虛弱得這麽厲害,好好養著,等它下了羊羔後,你們可以喝奶。」


    小雪見錢大雙一錘定音,立刻一掃鬱鬱之色,得逞地投給錢小山一個誇張的大白眼。


    吃羊肉變成了喝奶,這種懸殊大落差在錢小川和小鵬這兒不太明顯,他們想想喝奶也挺好的,這可是病老幼弱才有的好待遇,知足了。


    最不得勁兒的是錢小山,他心裏的男尊女卑意識早已根深蒂固,眼前這兩個村婦竟然視他為無物,將他的話當做耳旁風……沒有誰注意到,錢小山眼底的陰鬱一閃而過。


    錢大雙不知道,當小鵬迴來時,錢小山還沒過來呢,小雪和錢小川一致同意給小鵬吃了一個包子,一個熏雞架,因為自家大嫂說過多勞多吃。


    而當錢小山過來時,盡管他沒有吃早飯,但是他一點事兒也沒做,所以自然就是沒勞沒得吃,也沒人惦記。


    錢大雙簡單地說了一下籃子裏雞蛋的來歷,叮嚀大家要守口如瓶,免得給文翠葉惹了麻煩。


    野山羊的腿骨骨折,錢大雙不太熟練地接骨後,讓小鵬到破廟裏割了些幹草,墊襯在野山羊的身下。


    接下來,錢大雙讓小雪生灶火先弄一鍋玉米麵稀糊糊,其他人在她的指揮下,將靈棚拆掉,挨著西麵的土牆搭起來一個羊圈。


    值得一提的是,錢大雙扯了一塊破布,將閻大豹的靈牌裹了幾層,丟到堂屋的牆角裏。


    玉米麵稀糊糊弄出來後,小雪嫌棄地放緩了唿吸,也就是幾天而已,她就深為嫌棄這味兒,完全忘記她曾經喝過好幾年小米玉米麵粥糊,那時嚼著玉米糝子覺得可香了。


    是的,每天有二麵包子和饅頭吃著,有蛋花雞骨湯喝著,她自然不怎麽想念以前的苦日子。


    錢大雙將糊糊倒進一個紅瓦盆裏,又放進去一小把鹽,等晾冷了後,端到野山羊跟前。


    看著野山羊喝完了這盆糊糊,小雪眼裏燃起燦亮,「大嫂,這下它死不了吧?」


    錢大雙點點頭,輕柔地摸著野山羊的肚子,「小雪,最多兩個月,它就生出來小羊羔了。」


    小雪更樂嗬了,看著大家把野山羊抬到羊圈的圍欄裏,招唿大家迴屋裏洗手。


    利落地熱好了包子和饅頭,小雪熟練地弄出來一鍋蛋花雞骨湯後,這時才想起來小鵬買迴了小米,晚上不能再弄湯了,這種吃法太浪費了。


    錢大雙不贊同,說大家一個個都瘦巴巴的,蛋花雞骨湯每頓不能少,如果小雪不嫌費事兒,每頓再煮鍋小米稀粥更好。


    一說有的吃,小鵬和錢小川可積極啦,小鵬說多砍幾捆木柴不費事兒,錢小川說自己也會砍木柴,劈木柴,更會生火煮稀粥。


    隻有錢小山低頭不語,腹誹錢小川和小鵬一樣沒出息,為了一時的口腹之慾就丟了讀書人的清傲風骨。


    飯桌上,錢小山完全融不進這個家的平和恬淡氛圍,比如錢大雙和小雪每人吃了一個包子和一個饅頭,而錢小川和小鵬每人吃了兩個包子和兩個饅頭。


    比如他們四個舀湯時,都是隨意舀幾勺。


    隻有錢小山一個人隻吃包子,一連吃了四個包子;也隻有他一個人每次舀湯時,故意撈裏麵撕碎的熏雞架。


    這吃相實在是令人無法恭維,無從直視!


    錢大雙眼不瞎,早就看在了眼裏,直到小雪,小鵬和錢小川齊刷刷地望著她,她才第一次說了飯桌上的規矩,「因為家裏的食物有限,所以大家吃主食時注意一下,每頓最多兩個包子,兩個饅頭。」


    小雪這三小隻都是心裏雪亮,錢大雙這個理由好牽強啊,這和食物有限沒多少關係好嗎?是錢小山這吃相太難看好嗎?


    而錢小山本人依舊坐得四平八穩,埋頭啃著一塊熏雞架。


    錢大雙補充,「小雪,以後你煮湯時,將熏雞架上的雞肉用刀子刮下來,先燒水煮那些刮過肉的雞骨,等雞骨上的肉屑全溶在水裏了,用笊籬撈出雞骨後,再將那些雞肉剁碎放進鍋裏。」


    小雪點頭答應了一聲,這樣的話,某人就不會這麽難看的吃獨食了。


    錢小山依舊臉色如常,仿佛一個人沉浸在吃獨食兒的享受中,錢大雙隻好直接點名,「這家裏不養無用之人,所以下午我和小雪弄翠紅膏,小川拾掇院子連帶加固羊圈,小山和小鵬上山砍柴。」


    錢小山被點名了,有反應了,委屈堆滿了一臉,「大姐,我在家裏從來沒有砍過柴,我是讀書人,怎麽能做這麽下賤的瑣碎事兒?」


    錢大雙麵上笑笑的,依舊是如話家常的平淡語氣,「小山,因為以前有爹和小川上山砍柴,而現在爹沒了,你就得學著做這種瑣碎事兒,另外還有你自個兒收拾屋子,洗衣服,生火燒炕,如果你不想改變,那我這個家容不下你。」


    小雪這三小隻絲毫不覺得錢大雙過分,尤其是錢小川早就忍夠了。


    他一直認為自己應該尊敬哥哥錢小山,因此以前在家裏,他沒少做家務活兒,隻要母親孫蘭娣不做的,他幾乎做遍了。


    收拾屋子,生火燒炕,做飯洗鍋,錢小川都做過,尤其是錢小山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洗。


    錢小山裏裏外外的衣服換下來,都捲成一團裹進被子裏,錢小川不想母親受累,就幫著洗了。


    而現在錢小山竟然說他做的各種家務活兒都是下賤的!


    推而廣之,母親孫蘭娣,小雪,大姐錢大雙,在錢小山眼裏都是下賤的!


    一想到這裏,錢小川心裏似塞滿了幹枯的茅草,又亂又堵,急迫地想找個宣洩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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