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凝根本不去看來人到底是誰,她眼裏隻有那支針管,她渴望地伸出手,說聲嘶力竭道:給我!給我!”


    “可以啊。”


    來人從容地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將手中的針管隨手丟在腳邊,一揚下顎,唇邊帶著冷然的笑意。


    “過來撿。”


    周芷凝抬起頭看著她,咽了咽口水,明知可能是個陷阱,但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渴望,連滾帶爬過去,手將要抓道針管時,她的腳又輕輕一踢,將針管從左邊,踢到右邊。


    “來,到這邊撿。”


    她像逗弄小狗一樣,將她來來迴迴耍了一頓,周芷凝渴望著那針管,可那針管明明就在眼前,卻偏偏得不到,她低吼了兩聲,倏地抓住了那隻作怪的腳。


    那隻腳也就不動了。


    周芷凝一喜,連忙要去搶針管,那隻腳又突然動作,踩住了針管。


    “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她受不了這樣的折磨,近在咫尺卻偏偏求而不得,她用力掰著那隻腳,想將針管搶迴來,可對於她此時的狀態,這隻腳的重量猶如千斤,她怎麽都挪不動。


    “給我,求你……給我……給我……”


    那隻腳移開了,周芷凝這次很快得就搶走了針管,撐著身體起來,轉頭就往門外跑,生怕到手的針管又被搶走,也不顧外頭暴雨連天,直接衝入雨簾中。


    她驚慌失措地到了階梯處,一迴頭,見那人撐著把雨傘,慢條斯理地跟上來,她一緊張,腳下踩空,樓梯上滾了下去。


    她在她身後輕輕地問:“你經曆過絕望嗎?”


    周芷凝跑得更快了。


    她一步步走下來,像貓抓老鼠一樣的從容,連裙擺都沒有濕一點,和周芷凝的狼狽形成對比。


    “就是那種,你以為你能做到,可事實卻是你根本做不到的感覺,那種滋味,比讓你一開始就讓你看清自己做不到,還來得還要痛苦。”


    “你沒經曆過吧?我經曆過,我可以和你分享一下。”她笑了笑,“我以為我能帶南芵活著迴家,可半路上卻闖出一個魔鬼,他殺死了南芵,讓我美好的想法灰飛煙滅,讓我看清,其實我的力量也很微不足道,這就是希望破滅之後的絕望。”


    “嗬,真悲傷,你說是嗎?”


    這聲輕輕的詢問就好像是她趴在她背上輕輕問出的,周芷凝渾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尖叫一聲,捂著耳朵跑得更快。


    她看著她跑,也沒有加快腳步,而是從近路繞過去,擋在她的麵前:“你別跑啊,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和你分享呢。”


    她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周芷凝嚇得餐前一聲:“啊——”


    “我又不是鬼,你怕什麽?”


    周芷凝摔倒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後退。


    她從沒像現在這樣害怕過一個人,這個人一身的黑色,既像一個虔誠的修女,又像一個邪惡的修羅,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無論她怎麽逃,都像是腳上捆了一根線,而線的另一端就在她的手上,她隻能在她的鼓掌間無力地掙紮。


    從二樓到了一樓,又從一樓到了三樓,她在前麵跑,她在後麵走,邊走邊說:“說起南芵,其實你比我和她更熟吧?那你知不知道,她很擅長做泥人?我在整理她的遺物的時候,找到了一套做好的玩偶,好像是要送給你的,今天我帶來了,你迴頭看看,這是她送給你的,看一眼啊。”


    周芷凝被她這樣一說,鬼使神差地轉過了頭。


    她手上拿著的木盒裏,是一對q版的泥人,一個穿著大紅色的長裙,披著皮草,另一個穿著水藍色的運動服,手裏拿著棒球棒,兩個娃娃的神態動作看起來都很自然,尤其是那個穿著運動服的,臉上的笑淺淺的,嘴角彎起,很高興愉悅的樣子。


    而那個穿著皮草的娃娃,則是跪在地上,蜷縮著,脖頸上空空如也,有的隻是像極了血的紅色顏料塗抹上麵,它的腦袋掉在不遠處,穿著運動服的娃娃還保持著揮杆的動作,很顯然,那個穿皮草的娃娃的腦袋就是被它揮落的。


    天邊雷電閃爍,兩個娃娃在其中忽暗忽明,這一幕陰森森的,加上心中心中一直都是恐懼的,周芷凝被嚇得尖叫,腿軟不已的,再也跑不動了。


    “現在才知道害怕?難道這些日子以來,南芵沒去找過你嗎?不應該吧,以她的性子,怎麽都會去見你一麵才是,”


    黑色的雨傘微抬,露出底下一張蒼白的臉,蘇瑕眼神冷冷,嘴角噙著嘲諷的笑,將她好好打量了一番,興味十足,就好像在欣賞她的狼狽和不堪。


    她慢慢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周芷凝的眼神有些渙散,麵無人色,雨水融合著淚水從她凹凸不平的臉上劃過,她無力地嗚咽著,不知道想說什麽,蘇瑕微微一笑:“之前你不是說,很期望上天來收了你嗎?你覺得,我和上天,哪個先出手要你的命?”


    周芷凝失魂落魄了好一會,忽然神經質地笑了:“你想殺我嗎?那你就趕快動手,利落一點,如果你不殺我,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一定會想辦法要你的命!蘇瑕,我說過的,我跟你,不死不休!”


    蘇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底充滿憐憫:“可惜,你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你隻能將希望寄托在下輩子。”


    “哈哈,好啊,你殺了我啊,我現在雖然是通緝犯,但你殺了我你一樣是要坐牢,到時候我看你怎麽和你的顧先生長長久久,來啊,來殺我啊!”她的語氣裏滿是有恃無恐的囂張,蘇瑕隱隱動怒,肩膀忽然被人一握,熟悉的冷冽氣息在鼻尖縈繞,穩定了她的情緒。


    顧東玦來到了她身邊,掃了眼地上的周芷凝,她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早已不見往日半點姿態。


    看到顧東玦,周芷凝那些叫囂的話也一下子就停止了,她慢慢地低下頭,將臉藏起來不讓他看到,人也蜷縮著,像是不願意讓這個男人看到她如今的模樣。


    周母也從船艙裏跑了出來,跪在地上抱著周芷凝,哀求道:“大少爺,大少奶奶,我求求你們放過阿凝吧,她知道錯了,她已經成這個樣子了,她什麽都做不了,我求求你們放了她吧。”


    周芷凝像是覺得向他們求饒很丟臉的樣子,一把推開周母:“不用你多事!”


    蘇瑕笑了:“她知道錯了嗎?我怎麽看不出來?”


    “她知道的,她知道的。”周母連忙說,“大少奶奶,饒了她吧,饒了她。”


    說著,周母又拉著周芷凝說:“你快和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道歉,你快說對不起啊。”


    周芷凝擋開她的手,諷刺地笑了兩聲:“你別傻了,就算我說了,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他們現在隻是在享受羞辱我的快感。”


    “我要你道歉,但不是對我說,我要你要南芵的墓碑前,跪著說給她聽。”蘇瑕微微彎腰,將她黏在臉上的濕發拂開,“周芷凝,我不會殺你,但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地過完下半輩子,我要你為你做過的那些事,喪盡天良的事贖罪。”


    周芷凝渾身顫抖著,她其實是一直在強忍,身體裏對毒品的渴望,幾乎要將她撕裂,終於,她再也忍不住,推開蘇瑕的手,踉蹌地跑開,想找個地方注射,可才一轉身,就和顧西玨似笑非笑的臉對上。


    “想去哪裏呀,周大美女。”


    “滾開!”她想推開他,顧西玨卻忽然一個側踢將她踢飛,她在甲板上滾了幾圈,劇烈咳嗽起來。


    顧西玨拍掉褲子上不存在的灰塵,笑道:“之前我跟你說我不打女人,但不代表,我不會打我殺我妹妹兇手。”


    大概是身體對毒品越發依賴了,她也顧不得被他們看見,抽搐著起身,擼起袖子,想將針頭刺進去,顧西玨冷冷一笑,從她的手中奪走針管,遠遠丟進海裏,周芷凝哀嚎一聲,竟直接翻過欄杆跳下了海,追著那根已經在海浪的起伏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針管而去。


    三人都是一愣,而周母已經追著周芷凝也一起跳下去,像是要去救她。


    顧東玦立即道:“讓老三把人撈上來。”


    顧西玨立即點頭,跑下遊艇,他們並不是單槍匹馬來的,在遊艇下早就圍著等候抓捕的警察。


    蘇瑕走到圍欄邊,看著翻滾的海水,輕嗤一聲:“她到現在還不知錯。”


    “她如果能知錯,就不是周芷凝了。”顧東玦將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夜風涼,我們迴去吧,剩下的事交給老二和老三就好。”


    蘇瑕點點頭,被他攙扶著下了階梯。


    ——


    第二天早上,雨過天晴,被一夜暴雨洗滌過的天空湛藍清澈,隱約還可見天邊的彩虹熠熠。


    蘇瑕在後花園侍弄著顧母那些花花草草,顧東玦在不遠處的長椅上坐著,手邊是電腦和清茶,一派安寧。


    顧西玨忙了一晚上,現在才迴來,靠著門框精疲力竭地喘氣:“周芷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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