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涼了。


    接二連三的雨落在了我的身上,臉上,天台上。


    雨忽然就下大了。


    淅淅瀝瀝,天台上的水泥地麵被雨水打出一個又一個的深色圓點,‘我’站在天台邊巍然不動,似乎是想親眼看到馬呈呈落地。


    無法原諒。


    絕對……無法原諒!


    我終於開始哽咽,喉嚨裏發出嗚嗚聲,就連眼淚也流得更多。


    可能別人不會懂我和馬呈呈有多深的交情,但我清楚地知道她對我而言有多重要。


    在小的時候,我害怕上學,是馬呈呈趴在幼兒園的窗戶上對我說道:“別怕,我的教室離你很近,有事你就出來找我。”


    當我被人欺負的時候,是她一邊罵我沒用一邊用力地擋在我麵前和別人吵架,甚至說急了就像個兔子一樣跳起來咬人,她打不過那些男孩子,但卻可以抓哭他們。


    她……是我的親姐姐。


    她總是什麽事都擋在我的麵前。


    最愛數落我的是她,但決不允許別人數落我的……也是她。


    夜色已經深了。


    馬呈呈瘦小的身影縮小成一個點,樓下傳來了一聲悶響。


    我感到自己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飛快地沉了下去,一聲無法抑製地怒吼就要脫口而出……


    “滾!”


    一個霸道的女聲猶如滾雷一般從空中響起,就在這一瞬間,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又重新恢複了對自己身體的操控,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向著樓下縱身一躍。


    我說不清自己那個時候到底是怎麽想的,沒有任何的想法也沒有任何的感覺,就好像要喝水就先張開嘴,向看東西就先睜開眼睛,總之那一瞬間,我的大腦沒有任何的指令,但我就那麽跳了下去。


    就如同慣性一樣。


    一股大力又把我拉迴了天台,我被狠狠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圍,林穗已經跑了過來,她撲到了我的懷裏,哽咽著說:“宸龍,別做傻事。”


    第五焰和諸葛軒也跑了過來,馮彤兒三人也跑來,她看著我訝然道:“你流出了血淚!”


    “……無法原諒……”我喉頭聳動,喃喃重複道。


    “那就親自去報仇!”那個女聲狠厲道,“居然傷了我特殊部隊的準隊員,馬雙木這老頭子倒是會做人!”


    “先占了你的身子讓馬呈呈無法還手,再以大欺小把天才扼殺在搖籃裏,這種人也配成為組織分部的負責人!”


    “閣下何人,還請出麵一敘。”諸葛軒看向周圍警惕道,他的表情不怎麽好看。


    粒粒光點忽然在我們聚集成一個女人的形狀,但也僅此而已,五官根本無法看清,那光點嘩地四散開來,那道女聲又開口道:“我是特殊部隊隊員,馬呈呈我帶走了,說不定部隊中有人能救她,這樣的天才因為內訌而隕落,實在太過可惜,記住我的名字,三雪靈姬,我在特殊部隊等著你們……”


    等到了最後,那聲音也逐漸遠去了,我迴過神來,連忙推開眾人往天台門跑去,一見電梯遲遲不上來便從電梯間玩命地往樓下跑去,速度可能是我迄今為止的巔峰,沒幾下就跑到了一樓,直接衝出大廳,隻見在馬呈呈的墜樓點,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隻有斑斑點點的血跡在雨水中被衝淡。


    我頹然跪了上去,喃喃自語道:“姐……”


    雨很大,有點冷。


    我抬頭看著夜空,看著在醫院燈光下呈直線降落的雨絲,心中感到了無盡的絕望。


    我不是傻子,那女人的話已經透露了很多,馬呈呈的死因,確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那個借用了我身體的人叫馬雙林,他並不是覺得馬家後人好用,而是因為……我是馬呈呈的弟弟,他隻是為了讓馬呈呈不願意下手對付我。


    他隻是為了讓馬呈呈死,而原因,就是再簡單不過的內訌,或者說,是因為嫉妒馬呈呈的天賦,嫉妒馬呈呈即將脫穎而出成為特殊部隊的隊員。


    就這麽簡單的原因,於是他便置人於死地。


    簡簡單單入魔兩個字便把馬呈呈放逐到一個被所有人背叛的境地。


    她的同伴想抓住她,她的隊友懼怕她,而她的親弟弟……殺了她。


    我親手殺了她!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忍不住嗚嗚哭泣了起來。


    就在剛才,我親手把我的姐姐從樓上推了下來……我無法原諒我自己。


    好恨。


    真的好恨……


    “不好!”我聽見背後有人驚唿一聲,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是誰的話,便感到腦後忽地一疼。


    “他要入魔!”


    我記得那聲音如是說道。


    入魔嗎?


    隻要能救馬呈呈,哪怕入魔……又如何?


    “年輕人,是你在召喚我嗎?可真是稀奇,老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入魔,說吧。小家夥,你要得到什麽?”


    在一片混沌中,我聽到一個男聲對我這麽說道。


    “真的……什麽都可以嗎?”我喃喃問道。


    “當然,隻要你付得起代價,老夫什麽都可以幫你辦到!”


    “這就是魔的力量嗎?你要奪舍我嗎?”


    “魔?”那男聲嗤笑道,“別和我提這些低等的東西,我可不是魔。你放心,老夫不屑奪舍之事。”


    “那你是什麽?”


    “我是什麽?我是比魔還要古老的存在,比仙還要聖潔的存在,我比光明更耀眼,我比黑夜更深邃,你現在還沒有能力知道我的名字。”


    “那你……到底是什麽?”


    “我的名字是榮耀也是詛咒,老夫勸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妙。”


    “好,那我就不問了,你可以幫我救迴馬呈呈嗎?”


    “可以,但你要確定好代價……”


    “不。”


    “怎麽?你要變卦?”


    “是的,我要變卦。”


    “哈哈哈,我就知道沒有人受得了這樣的誘惑,說吧,金錢地位,權利財寶,你想要什麽我都有,隻要你付得起代價……”


    “我……要力量。”


    “成為世界主宰的哪種力量嗎?”


    “不……是足夠為馬呈呈報仇的力量。”


    那男聲似乎思考了很久,我耐心得等待著,隻感到無比平靜。


    許久之後,又或許隻是一瞬間,我聽到了比任何歌聲都要悅耳的話語。


    因為那男聲說到——


    “好,老夫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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