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在鯤鵬舟上,慕玄陵心防失守,受了太上魔尊一刀,連識海都差點被劈成兩半,今朝總算是報複迴來了。


    一時之間,慕玄陵隻覺得神清氣爽,念頭通達, 窒礙頓消。


    得罪了他慕宗主還想好?想得美。


    說話之時,慕玄陵伸手一抓,玄黑色大幡入手,以幡為槍前刺,行的卻是劍招,漆黑森冷的至寒之氣掣發出來,瞬間便將那虛假的化身連同從其背部顯露出半個身體的太上魔尊一並冰封。


    寒氣化刃卷殺,淩厲氣勁席卷之下,漆黑的冰雕碎裂成無數細碎的雪塵, 四處飛揚。


    太上第三刀難以隨意使用,他剛剛施展過那一刀,此刻已是沒了殺手鐧。


    太上魔尊,又死了。


    然而,他的意誌卻是在短短時間之後,又一次蘇醒,眼簾睜開,所見之處不再是先前的一片通紅,而是混沌之氣洶湧的天空以及一片崇山峻嶺。


    以太上魔尊的縝密心思,他自然不會隻有玄天一條後路留著。在無他人知曉的天下各處,太上魔尊還留存了不少的備用軀體。


    他們論武道境界,自是不如太上魔道那些個人以及玄天, 但勝在隱秘。除了太上魔尊以外, 無人知曉這遍布九州的後路具體分布。


    “又活過來了。”


    太上魔尊感應了一下新的身體,眼中的漠然緩緩隱去,“玉清道首,慕玄陵,便是你等再如何神通廣大, 也不可能殺得了貧道。你我之間的較量,還沒結束。”


    有情感自心中浮起,就像是一層外衣,包裹在神魂之外,數息時間之內,太上魔尊就斂去了自己那非人的氣質,徹徹底底成了一個道門弟子,一個金庭山的真傳。


    然而


    正當太上魔尊做好偽裝之時,一道金紅的劍光陡然自胸膛冒出,一股狂暴的純陽之氣撕裂了肉身,震裂了神魂。


    “純陽門”


    最後一個念頭斷去,太上魔尊在短短時間內,又一次經曆了死亡。


    “殷空邈,該是你償還代價的時候了。”


    太清道脈的純陽散人手握純陽劍,劍光一絞,便讓再度複活的太上魔尊形神俱滅。他那冷冽的眼神之中,傳達著徹骨的寒意。


    昔年太上魔尊破門出教,將偌大的純陽門屠殺到一脈單傳,今朝他被純陽散人殺一次,正是他的報應上門了。


    殺了太上魔尊一次之後,純陽散人長長吐出一口氣,似要將這些年來積澱在心中的鬱氣一並吐出,將心靈完全放空。


    他收迴純陽劍,轉身便向後長拜道:“純陽多謝楚道首,今後楚道首若有所命,純陽一脈莫敢不從。”


    在他身後,空間泛起淡淡的漣漪,楚牧從其中走出。


    見到純陽散人行此大禮,楚牧抬手虛扶,無形之氣將對方扶起,道:“純陽散人客氣了,以散人與我玉鼎宗之交情,些許小事不需掛礙。而且,貧道本就是要殺太上魔尊的。”


    他目光微動,右眼中有一道道畫麵閃過,每一道畫麵之中,都有一道身影出現。


    同時,在楚牧右手上,洛書河圖化作兩道流光,點與線隨著流光變化而不斷組合,推衍出種種可能。


    太上魔尊的後路確實是多,確實是隱秘,但他這後路,卻是瞞不過同樣修行過太上忘情道,並且如今還掌握了洛書河圖的楚牧。


    順著那無形的聯係,依靠著逆知未來之能和洛書河圖,楚牧擁有了比太上魔尊更為高遠的視線,能夠看到由太上忘情道連接起來的無形之網。


    太上魔尊想要掙得一線生機,未免是想太多。


    說話之時,楚牧豎掌成刀,黑白玄光在掌鋒上流轉,演繹出無物不斬、扭曲萬象,乃至以道化刀的刀光,洛書河圖不斷演算,相助楚牧將“太上三刀”的玄奧一一窮盡。


    “天意,天命,天道。”


    玄光從黑白分明到包羅萬象,最後又趨向無相無色,褪去意境、力量、變化,隻留下純粹的道。


    太上魔尊的才情,確實令人讚歎。如今世人所修行的武道,其主要脈絡乃是沿襲自上一個時代的仙道,三清道首、佛門之主、魔道各派,九成九的絕學都是從上個時代演變而來,楚牧如今所學也基本如是。


    而太上魔尊,雖是出身太清,卻另辟蹊徑,所創出的“太上三刀”脫離了三清藩籬,且其威能,亦是少有的能與三清絕學匹敵。


    這等才情,不愧為玄都三屍之一。


    不過現在,這“太上三刀”,歸楚牧了。


    掌鋒向前,刀光斬入了虛空,沿著虛幻卻切實存在的聯係向著彼方而去,沿著由太上忘情道所構築出的連接,斬向位於天下各處的所在。


    “太上魔尊殷空邈,你的路,到此為止了。”


    歎息聲沿著無形的聯係,傳遍天下,“天道”順著脈絡,斬向太上魔尊所有的退路。


    大乾中都。


    一個孤苦伶仃的老者自午睡中醒來,一絲漠然在眼中一閃即逝。


    但緊接著,漠然化作了驚詫,淡漠的心湖也是掀起了波瀾。


    有無形之刀自虛無中來,於此身上發作,一道道刀痕出現在老者身上,眨眼間,老者灰飛煙滅。


    昆侖山,玉虛宮。


    一個女冠停下了運轉的心法,屬於太上魔尊的眼神出現在她身上。


    可在下一瞬,那無形之刀卻是陰魂不散地追至,將女冠一舉斬殺。


    十萬大山。


    一隻蛇妖微微一動,然後狀若無事地繼續沉睡,像是什麽都未發生過一般。


    可那奪命之刀還是來了,在他出現變化的下一個瞬間,斬殺了生機和神魂。


    如此場景,還發生在三島十洲,發生在佛門淨土,發生在大洋之底


    凡是修煉過太上忘情道的人都有可能成為新的太上魔尊,數百年來就隻有蕭忘情和楚牧例外。而楚牧現在要做的,便是將除他二人以外所有的修煉者,悉數斬殺,不存一點生機。


    “現在,他終於是死了。”


    金庭山內,楚牧散去了手上的玄光,向著純陽散人說道。


    穀礁


    太上魔尊所有的後路都被斬斷,這曾經和楚牧成為一時道敵的人物,終於是灰灰去了。


    純陽散人聞言,又是深深地向楚牧行了一禮。


    “多謝楚道首。”


    行完禮後,純陽散人直起身來,又道:“楚道首先前拜托貧道和慕師兄的事情,現在也是基本查清楚了。那淩仙都埋在太清道脈中的暗手,十有八九就兜率宮之主——離恨天。”


    楚牧早就知道太清道脈中藏有大量的敵人,他自然不會因為敵人未出現而不管不顧,早早便做了安排。


    在慕玄陵假死遁入幽冥魔道之後,楚牧就拜托他在暗中調查太清道脈的真傳,尋找淩仙都的棋子。


    與此同時,他還請同為太清中人的純陽散人四處遊走,以訪友之名,行調查之事。


    這一明一暗雙線下手,還當真找出了不少的叛徒,不過對於最大的那個叛徒,屬於多寶三身之一的那位,卻是少有收獲。


    這種情況,一直到一天半之前的不周山之戰,到那一位不得不現身為止。


    對於楚牧而言,不周山之戰已經是相當遙遠的經曆了,但以天玄界的時間來算,不周山之戰才發生了不到兩天,那最後一尊化身以太極圖救援淩仙都,也才過了一天半時間。


    那一位救援淩仙都,被道可道打成重傷,失落了太極圖,又逢太上魔尊欲要破境證道,道爭再起。為了盡快恢複傷勢,以做策應,他選擇了直接啟用兜率宮秘傳的九轉金丹,進行療傷,卻也因此而暴露了自己遭受不明重創的事實,讓慕玄陵和純陽散人抓住了尾巴。


    “離恨天,這還當真是既在意料之內,又在情理之中啊。”楚牧咀嚼著這個名號,說道。


    兜率宮是太清道脈名副其實的第一大派,與八景宮一並稱之為“道祖真傳”,宮主離恨天在太清道脈中的地位,僅次於道首道可道。


    也唯有如此地位,才能夠在太清道脈中安插大量人手,甚至連道可道都能夠瞞住。


    同樣,若說有誰能從法道手上獲取太極圖,離恨天是第一個人選。


    楚牧手中的點與線不斷組合,眼光波動,似是在撥動命運的軌跡,順著獲得的這一消息向下推衍,楚牧挖出了大量的相關人物。


    自離恨天以下,兜率宮當代大弟子法道,還有曾經和法道一同出現過的白玉瀾,乃至那在朝廷中交友甚廣的晏青奚,應當也都是多寶那一方的人。


    太清道脈,可謂是千瘡百孔。


    “等等,白玉瀾。”


    楚牧驟然醒覺,那白玉瀾可是大乾皇女,在大乾之內也是頗有根基啊。


    如此的話


    “大乾,怕是要變天了。”楚牧低聲道。


    現如今長生大帝失去了原來的那一半封神榜,大乾朝廷之中獲得神位的高手皆是根基不穩,且大乾朝廷的神位擁有者中,還有聞仲等複活的古仙。


    而在此前,在不周山之戰中,淩仙都已是和長生大帝撕破了臉,雙方的同盟已經是破裂了。


    在這種情況下,大乾朝廷會發生什麽事情,已是不需要多想了。


    若是易地而處,楚牧也會抓住這個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此時,距離那兩方撕破臉才不過一天半的時間,楚牧和太上魔尊的道爭還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白玉瀾抓住這個機會,成功概率絕不會小。


    “咳咳咳”


    瀛洲天母宮。


    玉宮門外的道可道連聲咳嗽,帶著絲絲玄黃的鮮血不斷咳出,其氣息也是不斷衰弱。


    很顯然,太上魔尊的隕落,也給道可道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他明明先前還在全盛之態,此刻卻是已經衰弱如枯朽老木,氣息奄奄。


    不過與那氣息相反,道可道的神色卻是無比昂揚,平平無奇的臉龐上露出一種大逍遙、大解脫。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道可道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發自真心地道:“今後,我便是道可道,我隻是道可道。”


    太上魔尊之死像是讓他脫開了一層枷鎖,哪怕氣機衰弱,但心靈卻是無比圓滿,淡淡的道光從身上散溢出來,如同圓月一般盈滿。


    “真是想不到。”


    玉宮中傳來無當聖母那帶著虛弱的聲音,“你早就有這準備了嗎?你早就料到那玉清道首會贏嗎?”


    楚牧的勝利,令無當聖母始料未及。在此前,她是萬萬不信有人能從六魂幡的詛咒下得以保留性命的,他楚牧又不是聖人,如何能做到此事。


    可事實已是證明,楚牧當真做到了,並且攜突破之勢,擊殺太上魔尊,令淩仙都也因其而敗退。


    “不敢說百分百,但十有八九還是能肯定的,”道可道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畢竟是天命在楚。”


    他的話語,讓玉宮中的無當聖母靜了下來。


    天命在楚,好一個天命在楚。


    就因為這四個字,楚牧便逆轉了這本不可能的局勢,如今已是近乎天下無敵。


    無當聖母沉默了好半晌,直到兩刻鍾後,玉宮中才再度傳出她的聲音。


    “天命已逝,現在,他是再無依仗了。”


    無當聖母咬牙道:“休要得意,我等還沒輸。未到最後一刻,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你等這一次是贏了,但下一次卻是未必。玄都,可敢與我等再來一場,與我等再較量一次。再一次的”


    “封神之戰!”


    “封神”道可道聞言,目中似有電芒閃過,“法儀!”


    “你等莫不是想要以封神之事為基,演化法儀,可是三百年前,他應當已經用過這一法儀了才對。”


    三百年前的道脈大戰,正是上清對玉清、太清,無論是雙方立場,還是最後結果,都與封神之戰的結果相似。道可道本以為淩仙都已經用過這一法儀了,但現在看來,卻是未必。


    三百年前的那一戰,可沒有封神榜的存在啊。


    未有封神榜,何來封神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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