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我說才對。”


    淡淡的灰黑煞光漸漸散發出來,兇戾的氣息竟是在這黑白天地中占據一席之地,“此乃上清道脈之事,你又是誰?以什麽身份來參與其中?”


    鏗鏘一聲劍鳴,蕭忘情以透明雙眼注視太上魔尊,兩者之間,殺意隱生。


    他與太上魔尊之間的糾葛,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兩者之間終歸免不了一個“仇”字,今日仇人相見,不說分外眼紅,但這殺機還是有的。


    三人針鋒相對,氣機漸趨酷烈,蕭忘情一雙眼眸中浮現一道道氣機的軌跡,一道道黑白玄光的變化,一隻手已是握住了劍柄;而楚牧則是神色龍影遊弋,隱隱現出一副龍形戰甲來。


    至於太上魔尊,此人身影似黑非黑,似白非白,如陰陽之微分,太極之本源,恍如融化在這黑白玄光之中一般。


    ‘毫無破綻。’蕭忘情的眸中映著這道身影,心中卻是得出一個預料之中的答案。


    太上魔尊在他眼中毫無破綻,不管是氣機還是氣血、神元,甚至是麵部的表情,眼光的流轉,身上的力量、神態,通通都毫無破綻。


    他的“忘情真道”以真映虛,以純映雜,卻無法在太上魔尊身上映照出一絲一毫的不真實、不精純。


    此人之武道,已是完美無缺,至盡至極。


    同樣的感覺,也產生在楚牧心中。


    楚牧心中推衍未來,恆沙之數的信息在心中流淌而過,令他推衍出三百七十六種可能的未來,但是這些未來之中,太上魔尊皆隻是靜靜佇立,不曾移動。


    隻因楚牧所有的信息推衍都沒法捕捉到太上魔尊的破綻,三百七十六種未來,他都在最終選擇了不動手。


    不過這樣對峙下去,卻是遲早還得動手。


    眼見氣氛越發凜冽,兩方氣機逐漸開始碰撞,一道光芒橫插進來。


    那是刀,令生機凋零,屠戮眾生之刀。


    殷紅的刀光如火一般酷烈,然而在其經過之後,卻隻留下冰冷的荒蕪。生機不存,靈機不複,生與靈皆被刀光屠空,隻留下一片空白的荒蕪。


    此乃——天羅化血神刀。


    刀光所向,開始碰撞的兩方氣機已是被其分開,天羅子負手走到刀光辟出的空隙上,擋在兩方之間,道:“卻是怪貧道事前沒說清楚,這位乃是我天羅教客卿殷空邈,論算起來,亦是道脈中人。”


    說話之時,天羅子不忘帶著一絲提醒之意,向著太上魔尊道:“殷道兄,莫要忘了你我之間的交易。”


    他將內情直接擺明了講,但太上魔尊卻是就吃這一套。


    聽聞交易,太上魔尊神色平靜地收起黑白玄光,一絲生靈盡絕的劍光出現在眼中。隻聽他靜靜說道:“天羅教客卿太上,有禮了。”


    那一絲劍光,無疑證明了身為天羅教中人的身份,但碧落仙子等人見到這一絲劍光,卻是同時心湧怒火。


    戮仙劍經!


    這毫無疑問,是戮仙劍經所修煉出的劍氣,天羅子竟是將上清道脈的核心功法外泄給太上魔尊,以此來與其做交易。


    ‘玉清,上清,太清,太上魔尊已是集齊三大道脈的主要功法了。’


    楚牧心中閃過冷冷的殺機。


    太上魔尊本就是太清道脈之叛徒,他在太清之道上的造詣,當世之間唯有道可道勝過他一籌。而在過往的歲月之中,太上魔尊往玉清道脈中摻了不少沙子,楚牧估計玉清十二派絕大多數功法,這一位都已知悉。


    哪怕那些道脈叛徒受限於元始玉碟的限製,無法直接道出功法內容,但以太上魔尊的能耐,完全可以通過叛徒的主動配合摸索出完整的功法。


    而現在,他又從天羅子那裏獲得了上清道脈的核心功法戮仙劍經。


    越來越具有威脅了,不隻是在實力上具有威脅,在楚牧的前途上,此人也是目前最大的絆腳石。


    不過在察覺到此人威脅的同時,楚牧的心中也浮現些許疑惑。


    按理來說,太上魔尊和淩仙都有所勾連,甚至可能就是淩仙都的化身。若要獲得上清道脈的核心功法,難度應該遠比獲取玉清道脈功法還要輕易才是,為何到現在才開始著手收集。


    難道說,這太上魔尊並非是淩仙都藏在魔道中的化身?甚至於他和淩仙都之間的關係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親密。


    此時,遠方又有他人氣機出現,於那泱泱弱水之上,一道人且歌且行,踏水而來。


    “天海東北名尾閭,其深不可以千百萬裏拘。


    重陰錮陽陰極處,有時飛出火龍珠。


    上透天門轉八極,陽光閃閃常如如。


    如此春陽曾識否,勿為黃白賊徒枉奔趨。


    我欲一來亭上坐,嵬瑣麽魔都掃除。


    苓通砂礫化珍寶,兩足快馬翔天衢。


    春陽春陽當自信,天清道士乃吾身。”


    且歌且行,行於弱水之上,氤氳氣息承載著他的身影,似緩實疾,轉眼間便是已經登陸金鼇島,向著紫竹林行來。


    走的近了,可見其人身穿一襲淡青色寬鬆道袍,道冠很是隨意地戴在頭上,任由長發從臉側垂下。


    看起來三十來歲左右,有著淡淡胡須,看起來有些放浪不羈,像是個野道人。


    不過此人的身份卻是不凡,其人乃是上清十道天清宮之主,道號“青雲”,論輩分,和已故道首青冥是同輩,境界——至人!


    楚牧在來這裏的路上聽碧落仙子提到過上清十道其餘勢力,對於這位舉足輕重的至人自然也是了解頗深。


    就像玉清道脈中有中立派一樣,上清之中已有門派中立,天清宮就是不選擇介入天羅、天雲兩方鬥爭的中立門派之首。


    青雲道人以至人實力為保障,庇護天清、天生兩派保持中立。


    但這一次,便是中立的青雲道人,也是不得不入場了。


    與此同時,弱水之中驟起波瀾,一隻巨大的龍鯨破浪飛空,帶著巨大陰影躍到紫竹林上空,但在下落之時驟然變化,兩道身影禦風而來,落在天羅教一行人右側不遠處。


    這二人之一,也是老熟人,他便是當初和元化真一同截擊鯤魚舟的天元閣玄鯨道人。


    至於另一人


    “諸位道友,好久不見了。”那黑麵濃須的雄壯道人向著天雲道這邊打著招唿。


    天元閣之主,趙玄壇。


    這個名字對於其他人來說也許隻是一個上清道人的名字,但對於知曉古老曆史的人而言,此人之名,意義非凡。


    盡管雙方已然翻臉,趙玄壇對於天雲道卻是依然友好,不過天雲道這邊卻是無法如過去一般與對方交往了。


    碧落仙子輕輕一歎,麵上閃過一絲哀傷,不過轉瞬間又被堅毅所替代。隻見她以冷冽的聲音迴道:“玄壇道友,既是為敵,就不需多言客套話了。貴派昔日之舉,今朝也該有個了結了。”


    趙玄壇聞言,不以為意,隻是帶著和善之意道:“貧道非是惡意,道友他日自然會明白的。”


    碧落仙子也不是笨人,聽聞趙玄壇之言,心中已是一個咯噔,但她還是能按捺住心中的波動,上前一步,麵向眾人道:“上清十道,已至其七,若是天羅子道友不等人的話,我等便往碧遊宮去吧。”


    天羅教、天陰宮、天雲道、天劍閣、天武門、天清宮、天元閣,此時在這紫竹林前,已是抵達了七派之人。


    其中天羅教和天陰宮、天元閣是一方,天劍、天雲、天武是一方,天清宮則是中立。


    剩下的三派,天母宮和天絕山是與天羅教站在同一立場的,天生宗則是自三百年前大戰之後就不斷衰落,如今派中連法身武者都沒有,這些年來全靠天清宮庇護才得以保全道統,這次他們應當是不會到了。


    “天母宮的聖母娘娘不欲出宮,天絕山的道友另有要事,”天羅子道,“道友,便直接前往碧遊宮吧。”


    “那便請吧。”


    眾人同時步入紫竹林中,分成涇渭分明的三方,向著那如同紫玉一般的紫色山峰行去。


    穿過清幽的竹林,眾人便直接飛空,禦風向著那碧遊宮所在的紫芝崖飛去。金鼇島名為島嶼,實則麵積不下於半州之地,紫芝崖看似不遠,實際上若要步行,怕是要花十天半月的時間。


    是以,眾人在走過外圍的竹林之後,便直接禦風飛空,前往紫芝崖。


    一路上,楚牧在空中遍覽此處山水,在那山峰湖泊之間見到亭台樓閣,見到宮殿道觀,也見到木屋草廬。


    想來在昔日上清道脈全盛之時,這金鼇島當不會如現在這般人煙稀少,彼時上清道脈的傳人或是結草為廬為居,或是興建樓台而住,於青山碧水處修行,與道脈同修坐而論道。


    楚牧甚至在有些地方看到了如今上清十道各派的標誌。


    相比較玉清道脈的等級分明,玉虛宮內外皆無各派中人,這上清道脈的金鼇島倒是頗為熱鬧,也許如今的上清十道有不少人都曾長居於此。


    不過現在,俱往矣。


    亭台樓閣還在,卻已是物是人非,並且在今日,還將有一場決定上清道首的比鬥將在此地舉行。


    更有甚者,這比鬥還有可能化作死戰,雙方之人十有八九會死一邊人才算結束。


    至少,楚牧就不認為天羅子那一邊會在戰敗之後甘心退去。


    而楚牧這邊,為的是要趁淩仙都被困不周山廢墟之際鏟除其爪牙,無論結果如何,楚牧都會直接開啟誅仙劍陣,給這些敵人來一波天降正義。


    以眾人的修為,很快就飛過群山,抵達那屹立在金鼇島中心的高峰外。


    這一座承載碧遊宮的高峰帶著歲月的滄桑,楚牧能夠清晰感應到它的古老,曆史的厚重與蒼茫,在他的感知中格外清晰。


    沒錯了,紫芝崖上的碧遊宮,應當也是真貨。


    眾人落在峰頂邊緣的一處石台上,沿著寬敞的道路一路向前,最終又走過九十九層台階,踏上了一出寬敞的廣場。


    古老的宮殿就坐落在廣場的盡頭,它就像是處於時間的尾端,可望而不可即,看似存在,但當楚牧看向它之時,卻覺得自己與這座宮殿無比遙遠,恍如隔著千萬年的歲月。


    便是以他如今的能力,也無法直接踏足這座宮殿,甚至連觸摸到宮殿前的台階也絕不可能。


    這種感覺油然而生,並讓楚牧深信不疑。


    想要進入碧遊宮,隻有兩條途徑。


    一,自然就是修行至萬化定基之境,受到接引,以一絲意識進入碧遊宮留下本源之氣和姓名。


    二,便是由上清十道的掌門一起同意,撤開碧遊宮外的無形防護,方可在短時間內進入其中。


    “天母宮的聖母娘娘還有天絕山的道友皆已將令牌交予貧道,隻要道友能勝,這三塊令牌便歸貴方所有。”


    天羅子直接大袖一揮,將三塊青玉令牌在身前列出。


    青玉所製的令牌看起來頗為簡單,唯有正麵刻畫的兩個大字才顯露出一絲玄妙的氣息。


    天羅、天母、天絕。


    三塊令牌帶著各自的玄妙氣息,當其出現之時,碧遊宮外似是出現了無形的波瀾。


    “天生宗的道友也已經將令牌交予貧道。”青雲道人從袖中取出兩塊令牌,有些漫不經心地道。


    天陰宮主瘟皇,還有天元閣主趙玄壇,也在之後各自取出自家的令牌。


    碧落仙子的目光在這三塊令牌上掃過,確認真偽之後,與蕭忘情、蒼龍同樣取出令牌,現出正麵代表各自門派的文字。


    這樣一來,這三派掌門雖是未至,但令牌都到的情況下,開啟碧遊宮也是沒問題了。


    隻要有一方獲勝,便可從對方的手中或者屍體上拿到令牌,開啟碧遊宮。屆時,不管是你是繼續封閉碧遊宮也好,是選擇繼任道首也罷,這一切皆由勝方自由決定。


    “那麽,比鬥的章程又該如何?”碧落仙子負手而立,道,“約戰是你天羅子提出的,總不會如何決定勝負,也由你提出吧?”


    天羅子笑了笑,道:“貧道臉皮倒沒這麽厚,但貧道亦不願讓出決定正常的機會,不如這樣如何”


    他伸手劍指碧遊宮,朗聲道:“你我皆知,如今道首象征青萍劍便在碧遊宮中,按照道脈規矩,誰若與青萍劍共鳴,誰便有資格擔當道首。貧道提議貴我兩方放出各自氣機,與青萍劍遙相共鳴,哪方可讓青萍劍出現並投向己方,便由哪方決定章程。道友覺得如何?”


    ‘青萍劍。’


    楚牧聞言,轉頭看向碧遊宮,‘青萍劍果然是在碧遊宮中。’


    上清道脈和玉清道脈不同,在玉清道脈中,執掌三寶玉如意和元始玉碟,方為真正的道首。三寶玉如意代表地位,元始玉碟則是代表權力,一者為象征,一者則是掌控玉虛宮和道脈傳人的樞紐。


    而在上清道脈中,青萍劍的重要性勝過一切,獲得青萍劍,不光是可號令上下,更可掌握碧遊宮,成為這一座宮殿的主人。


    論重要性,便是連誅仙四劍也不如青萍劍。


    如此器物,放在任何一派手上都不放心,存放於碧遊宮,倒是應有之意。


    “看來你天羅子是對道首之位誌在必得了,”碧落仙子聞言,冷笑一聲,然後凜然決定,“好,便如此辦。若是連這都做不到,那我等也無顏決定章程。”


    最重要的是,若能讓青萍劍投向己方,那無疑是能夠多出一張底牌。


    碧落仙子其實一直懷疑青萍劍已經被那淩仙都所取,但如今對方既然選擇以青萍劍為擇定標準,就說明青萍劍還在碧遊宮中,這樣一來,這喚出青萍劍,一可確定此劍是否當真被人所煉化,二,自然是可以借機奪取了。


    無論如何,碧落仙子都不可能放手青萍劍。


    而且,己方對於共鳴青萍劍,可是具備不小優勢的,畢竟蕭忘情便是以“青萍劍法”為根基,一路修煉至此。


    當然,這其中也可能有詐,但在青萍劍麵前,些許危機,已是不值一提。


    “道友爽快。”


    天羅子讚了一聲,身上氣機升騰,“那便開始吧。”


    話音甫落,對麵便湧起一道道蒼茫氣機,一股股氣息帶著古老滄桑,在上空顯化出壯闊,卻又帶著絲絲扭曲感的宏偉畫卷。


    ‘果然啊’


    楚牧見到這一幕場景,心中終於確定了。


    ‘這些人,全都是古仙轉世啊。’


    除了個別人,對方眾人中絕大多數都帶著扭曲的氣息,那是仙道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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