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玉鼎宗突然陷入了一片壓抑之中。


    慕玄陵這個宗主雖然名聲不太好,在很多外人眼中是聲名狼藉,但在宗內自己人眼中,遍數曆代宗主,可能也唯有創派祖師能與其相較了。


    玉鼎宗能有今天,全賴慕玄陵和玉玄的奮起,他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


    在前往玉鼎殿的路上,楚牧看到了不少弟子失魂落魄地呆立,也看到了一些女弟子不顧儀態,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得梨花帶雨。


    那四十九響鍾聲讓剛剛從結束大戰的玉鼎宗陷入了一片低迷。


    隻不過當楚牧帶著三派之人走過玉鼎殿前殿,轉入後殿的宗主居所時,突如其來的殺氣驅散了一路走來看到的沉鬱壓抑,那針鋒相對的氣機讓楚牧直感自己邁入了修羅場。


    就在慕玄陵那間占地麵積不小的臥室之中,一共有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共七人。


    或是淡雅,或是嬌媚,或是英氣,或是傲然七位各有春秋的佳人分別站在臥室各處,目光停留在某宗主遺體上的同時,也針對其他人散發出濃濃敵意。


    楚牧和葉夢色、雲明、蕭應龍三派掌門一同前來之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麵。


    他們的出現迎來齊刷刷的目光,其中葉夢色這位女性更是視線的聚焦點。


    楚牧現在光是用腳底板想想,都知道這些女人肯定在想:又一隻偷腥貓。


    很顯然,對於慕玄陵的在某方麵的品性,這些女人都抱著極大的信任。她們都相信慕玄陵是出了名的色狼。


    大名鼎鼎的玉鼎之狼,就算再多一個紅顏知己也不意外吧。


    雖然葉夢色的麵容一直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甚至她還常年身著男裝,但那無限美好的身段還是暴露了她的競爭力。


    察覺到這些女人的目光有異,葉夢色麵上迷霧散了一些,露出一雙清冷的眼瞳。在看到那眼中沒有自己想看到的情意之後,這些女人才算是散去了敵意。


    “咳咳!”


    楚牧輕咳了兩聲,算是打破了這種古怪的氣氛,他開口問道:“不知幾位夫人,可否告知一下貧道師尊在何處,還有宗主為何會如此。”


    明明在離開之前,這位慕宗主還是活生生的,雖然那傷勢嚴重到連運氣都費勁,但其生命卻是無虞的,可誰曾想到楚牧就是出去滅了個門,宗主就涼了。


    楚牧都不多想,就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


    說話之間,楚牧看向距離慕玄陵最近的那個女子,那女子身上帶著淡淡的丹氣,那丹氣的品質讓楚牧第一時間就判斷這女子在丹道上的成就不下於丹霞長老。


    而但凡有此丹道造詣的人,其醫道成就也絕對不低。


    此刻,這女子就在查看已逝宗主的遺體,似乎想要從這遺體上看出什麽端倪。看得出來,這些女子也是不信慕玄陵會這般容易就涼涼的,否則她們現在估計也沒閑心在開什麽修羅場。


    “那是兜率宮的白如晦。”


    楚牧心中突然傳來一句話,這是有人在用昆侖鏡的虛影向自己傳遞訊息。


    他不動聲色地以神念一掃周邊,同時心中問道:“那位‘天下群芳皆鬥豔,唯有如晦無人爭’的美男子?”


    楚牧這才發現,這一位雖是穿著一身出塵脫俗的白蓮道袍,但其打扮確實是偏向中性,再加上那張國色天香的俏臉以及身上的純陰元氣,這才讓楚牧出現了錯覺。


    好家夥,這傳說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確實名副其實,連自己都難以直接辨認出性別。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就是他。”


    玉玄的聲音繼續傳來,“還有玄冥宮主和玄微道友,你應當也是認識的。至於其他的,那個身穿紫衣,妖裏妖氣的是散修許莫愁;手持算籌的那個是會龍莊李玄心;把驕傲兩字寫在臉上的那個,是琅琊王氏的王璿璣;著紫雲道袍的則是紫雲山女冠林梓辰。算上已死的玉簫合,這就是為師知曉的全部了。”


    意思是說,也許還有你不知道的嗎?


    可以,這很慕玄陵。


    宗主當真是為了宗門複興付出了所有啊。


    男身女相的白如晦在檢查完慕玄陵的遺體之後,轉身向著眾人搖了搖頭,“元神盡散,生機全消,確實是已然身故。”


    說話之時,他的臉上也浮現一絲悲意,這一下就像是西子捧心,本就俏麗的麵容更添一絲柔弱。


    可惜這是個男的。


    “是否是元神出竅了?”王璿璣問道。


    “不可能的,以慕道友的傷勢,若不元神出竅還可鎖住生機,一旦元神出竅,這肉身的傷勢便會直接泄光,並且他現在的元神也難以在離體後支撐太久。”白如晦搖頭道。


    換言之,就是慕玄陵十有八九是真的死了。


    臥室之中的殺氣突然一散,取而代之的是和宗門各處相似的沉鬱壓抑。白如晦檢查出的結果終於讓這些女人慌了起來。


    玄微握緊了那把玉質拂塵,許莫愁臉上難掩憂愁,李玄心不斷掐指默算,似乎在以術數之法演算著什麽,其餘三女也是各自緊張了起來。


    至於慕玄陵,他躺在床上,麵露不甘之色,似乎走得並不安詳。


    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都顧不得去針對其他情敵。


    最終,還是楚牧一個一個地勸過去,讓這些宗主夫人先和葉夢色等人出去,他這下一任宗主有些宗門的不傳之秘要安排。


    好說歹說,終於將這些麻煩都送出去,楚牧關上房門,走到床邊坐下。


    “宗主啊,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呢?”


    楚牧直搖頭,道:“你這麽一走,可就苦了我,便宜你那些情敵了。我要接下你留下的爛攤子,而你那些情敵,可能就要接你的盤,得到美嬌娘的青睞了。”


    說話之時,楚牧的神識一直鎖定在慕玄陵的身體上,但出乎意料的是,慕玄陵全無一點動靜,沒有一絲要詐屍的跡象。


    他想了想,幹脆就直接以天眼遍察慕玄陵身體,看看這老白臉到底死沒死。


    身體中氣機還有殘留,是元始無極寶卷的真氣。


    傷勢也留著盤古幡的餘威。


    泥丸宮中還有一點痕跡,那是“天命”殘留的刀痕。


    從頭到尾,從裏到外,這就是慕玄陵的本體,並且這具身體此刻已經生機全失,臨近崩潰,大羅神仙都難救。


    就如白如晦所言,慕玄陵若是元神出竅,那本來已經鎮住的傷勢將會直接反噬,他將生機盡泄,身死道消。


    ‘這老白臉當真死了?’


    楚牧摸著下巴看著遺體,臉上還是寫著不信。


    就他對慕玄陵的所知,他這時便是想盡方法也要活下去,以此來維持宗門的信心以及對敵方的威懾。需知他若是死了,那作為玉清道首的元無極可是會第一時間知道此事,知曉自己少了一個大敵。


    除非


    慕玄陵覺得比起活著,“死”去的價值更大。


    這裏的死要加個引號,因為楚牧並不覺得這老白臉當真死了。


    不過無論他如何認為,此刻慕玄陵的死已成定局,宗門內部已經開始為宗主準備喪禮,並且要迎接下一位宗主了。


    楚牧就這般坐著,一直盯著慕玄陵的遺體看。其間有林老等人前來為慕玄陵收拾衣著,為其穿上代表宗主身份的紫色道袍,順便還送來五千年紫金木所製的棺材一副。


    這紫金木最是能鎮煞撫靈,以其承裝宗主遺體,再釘上三千年桃木所製的棺材釘,保證逝去宗主不會詐屍,並且在之後,還要葬入宗門鼎湖深處,封印棺木,免得他人打擾逝者。


    當然在那之前,還有七天的停靈時間,新任宗主需要為已逝宗主守靈七日,日夜不休。


    楚牧就這般盯著慕玄陵的遺體看,連換道袍之時也未曾轉移過視線,甚至於他還開著天眼猛看。


    到了晚上,楚牧還叫來哮天犬,讓它和自己一起守靈,實際上卻是讓這條天狗一直用萬裏追蹤的本事遍查四方,不放過一點熟悉的氣息。


    哮天犬的嗅覺便是連武者的真氣屬性都能分辨清楚,有他和楚牧自己的天眼在這裏,但凡有一絲他人氣息都絕對無法瞞過二者。


    就這般一直盯著慕玄陵的遺體到了深夜,楚牧硬是沒眨過眼。


    他像是要用這種視覺上的威逼讓某人露出痕跡。


    終於,到了子時,哮天犬微微動了下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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